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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满完整的一天,宋轶神一般的“直觉”却令所有人皆瞠目结舌,他们如何也想不明白,宋轶究竟如何得知那些隐藏得极佳,甚至从无暴露的秘密,而偏偏这些秘密又这般准确无误,令众人以为这已非是一个官府中人,怕是庙会街上摆摊的算卦人。
可无论如何,撒尚可终于承认自己正是吴天龙之事,着实让众人皆是一惊,尤其是这位早已经确定了身份,甚至认完亲,多了两个女儿的男人。
撒文韵与撒文娜姐妹不可思议地看着撒尚可,撒尚可脸上有几分自责,他摇着头,对姐妹二人说道:“如果宋大人不用我女儿的容貌来威胁我,我这辈子就很可能会一直扮演你们的父亲撒尚可,但事实上,我认识你们的父亲,但我的确不是你们的父亲。”
吴天龙的故事依旧也是从一十五年前的那一晚说起,一场投毒,一场大火,醒来的吴天龙叫醒妻子何荆虹与妻弟兼二弟何世璧之后,便追着甄秀而去,在追上甄秀与其交手之际,却因毒发而被打倒。
彼时,何世璧与何荆虹姐弟二人恰好赶到,吴天龙失去意识之前最后见到的,便是妻子与妻弟联手与甄秀交手。
等吴天龙醒来之后,天色早已通亮,他往记忆中甄秀所跑方向追去,不久便见到了自己的妻子何荆虹的尸体。
吴天龙伤心欲绝,但想到自己孩子与其他兄弟,便忍着悲伤往前找了一段路,却见不到任何一人,无奈只能返回寨子,而那时候,他们的寨子已然变成一堆废墟。
吴天龙在废墟之中找了许久,但除魏大亭的尸体之外再无更多发现,他便将魏大亭的尸体搬运出来,寻了一处风景尚可之地,将其掩埋,在旁边又挖了一个坑,返回后山找到自己妻子何荆虹的尸体,也埋了下去。
尚有其他兄弟以及自己的孩子下落不明,且还需找甄秀报仇雪恨,吴天龙便下了山去,无头苍蝇一般四处寻找家人与仇人。
大海捞针,自然一无所获,在这无头苍蝇一般寻找了近两年,在一座破庙之中,吴天龙遇到了同样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家人的撒尚可。
萍水相逢、同是天涯,吴天龙与撒尚可互相倾诉了寻找家人的痛苦与孤寂,两个境遇相同的人本着何处皆是寻找,便结伴而行,一找又是五年,而在这五年之中,其实吴天龙与撒尚可二人已经完全成为莫逆之交,只是也就在这寻找家人的第五年,撒尚可染了一身怪病,终于在救治无果之下一命呜呼。
弥留之际,撒尚可乞求吴天龙帮自己继续寻找妻儿,同时希望吴天龙摒弃原来景德十贼匪首的那一个身份,用“撒尚可”的身份重新好好地生活下去,吴天龙答应了撒尚可。
那天死的是撒尚可,但这个世界上却再没有了吴天龙。
又一次亲手安葬自己的挚友之后,改名撒尚可的吴天龙继续踏上了寻找家人与仇人的路,只不过这一次他寻找的家人即是吴天龙的家人,也是撒尚可的家人。
因为换了身份,撒尚可便有意无意地也想了一些办法改变了自己的容貌,这个容貌自然是贴近原本撒尚可的模样,以让自己更适合这个身份,同时也让自己的仇人认不出来自己。
又历经多年的寻找,撒尚可在无意之中打听到吴小美的下落,顺藤摸瓜找到甄园之时,却无意之中发现同样也混入了甄园中的吴小磊。
撒尚可其实并不确定吴小磊是否为自己的孩子,但在见到他时,却感觉无比的熟悉与亲切,等无意之中见到宜心居内的甄小姽,他便一眼认出这就是自己的女儿。
除了自己的女儿与儿子之外,撒尚可的确也认出了魏伯晨、魏仲勋兄弟二人,同时还认出甄园主人甄段萧便是当年的甄秀,惟独未曾想到,甄文韵与甄文娜居然就是死去的撒尚可的两个女儿。
述过前事,为证明自己身份,撒尚可还将的确惟独吴天龙所知之事相告给几人,主人与何灵、沙长岭他们结拜时候细节,言老太公平生习惯及所爱,在诸人皆确认了撒尚可就是吴天龙身份之后,撒尚可才露出来几分歉意,对言阿布说道:“阿布世侄,先前伯父假意出手打你,只是考虑到如果我的身份被拆穿,可以让你跟我划清界限,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傻。”
言阿布再确认了撒尚可身份之后,早已明白了原先撒尚可的举动,此时更是双目含泪,对着撒尚可说道:“伯父,你们吴家和我们言家本就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当然共进退同生死,伯父不怕,我言阿布又有什么好怕的?”
“傻孩子。”撒尚可慈爱地喊了一声。
而此时,早已对生父毫无印象的甄小姽与吴小磊二人面面相觑。
甄小姽转看向撒尚可,她双眼通红,紧咬着嘴唇,良久,终于轻声地问道:“所以,你真的是我父亲?”
撒尚可十分认真地点头:“如假包换。”
四字一落,甄小姽眼泪当即夺眶而出,她直接就朝着撒尚可跑去,近到眼前,直接一跃扑到了撒尚可的怀里,父女拥抱在一起时,这位早已忘记父亲模样的姑娘顿时放声痛哭起来。
与甄小姽放声大哭不同的是,印象中根本不存在“父亲”角色的吴小磊虽然也有几分动容之色,但依旧鼓着嘴站在远处一动不动,只是一双同样湿润的眼睛看着撒尚可与甄小姽。
撒尚可哪里是只顾女儿不顾儿子之人,他朝着吴小磊伸出手轻轻一招,嘴里轻声呼喊:“小石头,到爹这里来。”
“爹!”一听见“小石头”三字,吴小磊顿时嚎啕一声,他再也忍不住,奔向了撒尚可,别离一十五载的父亲与儿女终于再次重聚。
撒尚可含着泪,将自己的亲生骨肉安抚的同时,还回头对相互拥在一起,难以置信且十分悲伤的撒文韵与撒文娜姐妹说道:“你们放心吧,既然我答应过你们父亲,就也会把你们当成自己的骨肉,还是会帮你们父亲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从今天起,你们和小洁依然是姐妹,而且还多了一个弟弟,以及……”
撒尚可回头看了眼魏伯晨,说道:“一个哥哥。”
甄文韵与甄文娜并抬头看了撒尚可一眼,并未如甄小姽与吴小磊一般上前,而是依旧相拥而泣。
撒尚可叹声气,这时候,黄文定忽然问道:“你方才喊的可是‘小洁’,而并非‘小姐’?”
撒尚可点点头,回道:“是。小洁是小怀的小名,小石头也是小磊的小名,没想到如意借着小名给小磊起了这个名字,这些年真多亏了如意。”
黄文定皱着眉头,对撒尚可说道:“在安如居与宜心居,本官听你屡屡喊甄小姽‘小洁’,以为自己听错,原来果真有这一名字。”
撒尚可并不否认:“几次口误,幸好当时我们一组里并没有故人,不然的话,我一声口误就能让他们给发现身份了。”
听撒尚可话说如此,何灵与沙长岭有些疑惑,二人相视一眼,问道:“大哥这话的意思是,原本不想让我们知道你的身份?”
撒尚可毫无掩饰地点点头,说道:“我说过,我看到小洁和小磊相认,看到阿部对小洁那么疼爱,而且老三的两个孩子还都平安无事,虽然其中有一个已经被养得……不是那么好了,但多少还留着后,更重要的是,甄秀已经死了,我们的仇也已经报了。既然在这个世界上,吴天龙本来就已经应该死了,我何必再要复活呢?”
撒尚可所言,其实字字句句深入何灵与沙长岭二人心中,二人接连有叹,却都明白撒尚可所言,若非被宋轶一行人逼得讲出自己真实身份,其实在知道当年仇家甄秀被杀之后,他们二人也早不想以原来身份面对这个世界。
兄弟三人心中所想雷同,此时候也都是叹气声来,继而,这三兄弟又汇聚在一起,魏伯晨与魏仲勋也凑上前来,再加上言阿布,一时之间,景德十贼的阵营居然已经有八人之多。
但这人数却并未止步于此,就在宋轶打算干脆让景德十贼阵营直接全部曝光之际,那位被绑在凳子上的张大天师终于也忍不住说道:“看你们姐弟相认、兄弟相认、父女父子相认,让我实在是羡慕得不行,只可惜我到现在也不能跟自己家里人相聚,到现在也不敢用回自己的身份。”
原本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张大天师忽然一本正经地说了几句话,不由得引来众人注目,撒尚可、何灵、沙长岭三人看着张大天师,皆微微摇头,脸上露着遗憾表情,正准备开口之际,便听宋轶在旁说道:“若我没猜错,想必这位张大天师,的确是福州衙门内的捕头,只不过并非现在,而是一十五年前那位捕头章伟吧?”
张大天师摇头苦笑,转向宋轶,说道:“我以前就只听过天网恢恢油而不腻,从来就没想过,居然有人能在根本就是第一次见面的情况下,准确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并且将他控制住,别说挣脱了,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
回想起昨夜初次见到宋轶时候,宋轶一声呼喊,当真是将正准备溜出去找机会暗杀甄段萧的张大天师吓了一跳,所幸张大天师也在江湖中打滚多年,立即恢复状态,只可惜宋轶不依不饶,还伙同了黄文定与狄元芳将其打晕抓入房中,其后更让张大天师觉得恐怖之处,宋轶居然早已洞悉这甄园之中几乎所有人皆要对甄段萧不利,更是连夜对抓不到的三人进行审问。
“哎呀,真是春暖花开,想都想不来。”张大天师又顺口说了几句嘴皮子话,“你们今天看到的这位宋、宋、宋大人的神预言、神猜测,我昨晚早就见识过了!所以他今天说什么我都信,说什么我都能理解。谁都不要问我为什么能理解,我不理解还能怎么办?我还能去问吗?问了他能回答吗?宋大人,你要不要来回答一下?”
宋轶尚未开口,旁边狄元芳冷哼一声:“你话是不是又多了?”
说话时候,狄元芳默默地抬起自己的手。
张大天师十分配合地闭上嘴巴,又使劲向宋轶使眼色,宋轶没好气地对张大天师说道:“你若想说话,但说无妨,可得注意分寸,休要再胡说八道!”
张大天师立即点点头,再转看向狄元芳。
因有宋轶吩咐,狄元芳便只瞪了张大天师一眼,随后放下手来,由张大天师开口说话。
张大天师一开口,却是随了原先众人在承认杀人动机之后的坦白,将一十五年前自己尚叫章伟之际,带人一同搜查青芝山,其时,他率先发现了甄秀留在废墟之中自己信息之事,急忙趁乱逃跑回到福州家中。
因时间紧迫,章伟来不及与家人一同离开,只约定一处地方,收拾一些金银细软便先走一步,而在章伟逃出福州城不久,福州城中果然开始四处搜查他的下落,可终究是无果。
逃出生天之后,章伟在约定之处等待自己家人,可谁知接连等了三天也无人前来会合,章伟担心家人出事,急忙乔装打扮冒着生命危险潜回福州城内,暗中打探之后方才知晓,原来自己的家人其实也在自己之后很快逃出福州城,但家人因章伟相助景德十贼,只觉羞耻,不想与之为伍,因此不去汇合,而是离他而去,到这时候,章伟才发现自己众叛亲离,居然无家可归,从此也便流浪江湖。
与他人不同,章伟改名换姓只为生存,并未想过复仇之事,如此一转便是十五年,一直到前段时间,自己正以张大天师名义在行骗之际,却被甄段萧发现,以做法事为请,带入了甄园之中。
张大天师自然也认得出来甄段萧便是甄秀,也就是在这时候,他见甄段萧绫罗锦绣,而自己却邋遢潦倒,回想起闽江大劫案,才想要杀了甄段萧,一面报仇,一面夺财。
“不过我其实有些想不明白。”张大天师说道,“我的样貌并没有改变多少,甄秀应该能认出我来,为什么还要冒着风险把我带进甄园,而且还不限制我带的那些东西……”
“你说什么?”宋轶微愣,问道,“你的意思是,甄段萧认得你,却还主动请的你?”
张大天师认真点头。
宋轶眉头紧皱,脑海中是别于目前遭遇,另一种思维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