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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留里克折返回哥提村大营,飘扬着麦西亚王旗的马恩河畔皮革厂村,已经成为一座战术意义极强的渡口市镇。
全部缴获的小型驳船都被利用起来,仅有五十米宽的河面上出现两座浮桥。哪怕桥梁狭窄得只是单行道,仅能供窄轨马车小心翼翼地通过,皮革厂村的居民快速往来已经不成问题,浮桥的存在也使得渡口码头失去了意义。
皮革生产已经完全停止,居民赶着自养的牛羊谨慎过河,在南岸地带一些窝棚临时建成,不分居民已经放弃自家宅子到河对岸赞助,他们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对麦西亚王雷格拉夫的忠诚,就是这份忠诚非常功利。
“现在带着细软搬家者将得到十枚银币!”
雷格拉夫不仅是简单宣传,而是真正展示钱袋子,当有家庭真的照做后,第一时间就拿到了赏金。
即便十枚银币的成色不好,在经济活动比较富裕的兰斯地区也不能算巨款,到底是村民第一次从大贵族手里领钱,不可思议的事情成为现实,村民们都觉得世道真的变了。
当初雷格拉夫初次抵达香农,就是依靠“徙木立信”的招数换来当地人的信任,他故技重施,限期搬家者都能拿到对应的钱,一旦超期就是一个铜币的赏金都没有了,为了拿到赏金,村民纷纷照搬。
村民腾出大量民居,雷格拉夫自己也临时搬了进去,奈何整个市镇一直从事皮革产业,就算工作已经停止数日,那挥之不去的鞣革臭气令人心烦意乱,实在受不了的雷格拉夫又搬到了户外。“哼,还不如搭窝棚。”
父亲回到大营要一整天时间,动员哥提村难民出发,前后肯定要耽搁几日,当庞大难民群最终抵达皮革厂村,最快也要一周之后了。
为了避免渡河期间遭遇拥堵,也为避免皮革厂村本地人的财物被后进的难民抢夺,雷格拉夫命令他们快点过河,现在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
似乎镇守皮革厂村的军队已经可以高枕无忧静静等待,然而事情突然起了变化。
那是一个平静的早晨,当初秋的晨雾散去,静静流淌的马恩河上竟然缓慢漂来一些奇怪的东西。
不分奇怪物被浮桥的浮箱阻止,早起的战士意欲到河里接些水,在看到奇怪物体后就走上前一探究竟,然后看到漂浮物竟然是死人!
雷格拉夫还在帐篷里沉睡,精神紧张的贝孔骑士听了手下的汇报,鉴于事态紧急,他顾不得什么礼仪,火速冲进搭帐篷将迷糊的雷格拉夫摇晃苏醒。
“怎么.......到底怎么回事?”应激的雷格拉夫全身绷紧好似一块木头,见到摇动自己的家伙是蓄着山羊胡的贝孔,情绪稍稍安定。
“出大事了!”
“到底什么大事?”
“你快到河边看看!不可思议,河面上居然全都是死尸!”
“啊?!”听得贝孔这么说,雷格拉夫勃然而起,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腰部,才想到佩剑放在一边了。“是敌袭?”他急忙问道。
“不好说,可是死尸太多,让我想到巴黎攻城战的某些事。”
“好吧。”雷格拉夫绷起脸:“传我命令,所有战士上马,拿好武器随时迎战!必要的时候......”让想了想又下达命令:“万一有奇怪军队偷袭,必要时候我们只能放弃浮桥和那些村民。
不久,换好服装的雷格拉夫走近河畔,朝阳照得长河发亮,平静水面上的确有大量好似木桩的东西漂浮前进。岸边聚集着很多战士,他们已经无心接水,因为晦气也不愿拉着战马饮水。
已经有战士为了调查真相,就带着工具将一些浮尸拉到岸边,越来越多死尸被拖上岸,看到死者痛苦面相与浑身淤泥的样子,真相已经大白。
见惯了战场惨状的军队没有什么精神触动,倒是迁移到河对岸的皮革厂村居民,他们看到无数浮尸都吓得魂不守舍!男人只敢壮着胆子在岸边走动,女人拉扯着孩子躲得远远的。他们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一下子营地里还是
流传恐怖谣言,所谓上游就是沙隆城,无数浮尸漂来,肯定是有什么军队袭击了沙隆。
传言很快传到雷格拉夫的耳朵里,有关沙隆城被屠戮一事他是不信的。
据说那也是一座有城墙的城市,能袭击如此大城者,如果罗斯王不出手,城市怎能被攻破。再说,父亲又没有携带重武器如何快速攻城。可转念又一想,万一真是父亲下手了?
想到这一点,雷格拉夫彻底阴沉了脸。
贝孔见到站在岸边的君主,凝视十多具被拉上岸的死尸面色凝重似黑铁,一时间不好问询什么。
贝孔静了一阵子,再慢慢说:“死者嘴巴里都有大量淤泥,泥巴非常细腻,我怀疑是河底的特殊淤泥。所有死者身上都没有皮外伤,尸身坚硬得好似石头,说明他们溺死时间也不久。”
“所以?”雷格拉夫猛回头。
“村民猜测上游的沙隆城被袭击。可是所有死者衣着非常普通,他们可不像是城里人。他们一定是上游村民,如此死状肯定是被人恶意推到河里的。”
贝孔像是在暗示什么,雷格拉夫猛然问到:“难道,真是我父亲?”
“我什么都没说。”
“无妨,我不怪罪你。说不定是辛克马尔找了无数理由拒绝支付那一万磅银币,所以父亲举兵报复。”
贝孔就是这么想的,似乎也只有这一情况的可能性最大。终究这是猜测,其中漏洞百出呢。“可是,查理坐拥一万人的大军,他真的坐看罗斯王武装泄愤?”
“他?查理哪里有多少忠臣,见到强大的罗斯骑兵肯定躲得远远的。”
“也许就是如此。”贝孔长叹一口气,凝视马恩河:“就是......死者有些太多了。我们该怎么办?不处理死尸,我们的浮桥都要堵塞了。”
“那就全力清理。”
“掩埋?难道......由我们亲自挖坑?”贝孔的疑问好似有些多余,他的君主已经有着“仁慈王”的美誉,面对无数死者就不可能破坏尸体,更不会草草安葬。
可是浮尸实在太多,挖坑再掩埋岂不是会累坏所有人?骑兵若是专注挖坑,一旦遇到突发事件哪里有力气拔剑?再说,兄弟们都是有身份的小贵族,贵族给死去的平民做掘墓人,未免太过惊世骇俗。
“当然是挖坑掩埋。”雷格拉夫如是说。
贝孔就知道君主会有沽名钓誉的决定:“可是......我们都是有身份的贵族。不如,让那河对岸的村民办事?”
“也行。我们挖一些浅坑就好,很多死尸可以放进同一个墓穴,然后立刻填土。”
“那样,我们会造就一些高起的坟丘。也许我们把死者拉到偏僻的所在,随便用土埋上就好?您其实真的不必对无数死尸上心。”贝孔务实地建议道。
雷格拉夫默默攥紧拳头:“放在以前我可以任他们自由漂向下游,现在我决不能这么做。我,还有你。”说着,他看向贝孔的脸:“我们要做出表率,这样臣民才会真心赞誉我们的好,当新的战争爆发,战士才会真心追随我
们。”
“好吧。”贝孔耸耸肩没有再狡辩,最后微笑道:“也许埃本大人应该早点回来,最好该由他亲自见证您的义举。而且所有死者需要教士做死后告解,这样他们的灵魂才能安息。“
“我们已经没有时间,我不知道何时归来,现在渡口就只有我们驻守。死者会很快会发臭,我们快点行动。”
“遵命。”
于是,一场打捞、掩埋死者的工作在麦西亚军队的监督下开始了!贝孔和他的骑士兄弟们全然不会拿起工具掘土,他们本来就不需要沽名钓誉,也因为晦气不屑于参与其中。
一批皮革厂村工匠被组织起来,起初工匠是恐惧与质疑交加,随着雷格拉夫额外拿出一笔钱,那些家伙全都喜笑颜开成了很不错的掘墓人。
在皮革厂村的传统公墓处,一系新的墓穴快速挖掘中,所有被打捞上岸的死者都由绳索拖曳到目的,那些埋尸人看到四下无人,果然拔掉死者的衣服、鞋子占为己有,最后无数死者共埋一处,封好泥土尘归尘土归土。
他们从不觉得晦气,只要把脏兮兮的布匹放到河水里漂洗一下就行了,因为布匹就是布匹,拿在手里就是自家财产了。
皮革厂村理应是一座颇为富裕的市镇,却因财富几乎都被大教堂搜刮,当地人只是工匠,很多还是“债务奴隶”,拿到一些仅供糊口的食物就没日没夜的操劳。
越是勤劳的皮革匠人,双手就有最多的老茧和最多的伤口,长期触碰腐蚀性草木灰水和芒硝水就是如此,在大规模埋尸行动中,他们无所谓伤口崩裂的痛苦,因为他们正在以特殊的方式快速积攒财富。
大量扒自死尸的衣服、鞋帽送到匠人的妻子手中,拿到脏兮兮的衣服后,就算明知衣服从何而来,村妇究竟是没有亲眼看到死者,索性忽略事实,高高兴兴漂洗起衣服,如此一来一名村妇生育的多个子女,终于不必再捡拾五
花八门的东西做遮羞布了,孩子们终于全体有了“新衣服”。
这就是漂行死者送来的特殊礼物,连续两天的埋尸行动意外得令皮革厂村苦哈哈的匠人们,意外的添置了大量服装,以至于旧衣服多得可以修改一下制作大口袋,于是换上“新衣服”的小孩子,也就乐于三五成群的去南岸地区
的小树林采蘑菇了。
至于上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雷格拉夫与贝孔等骑士商量一下,还是决定坚守皮革厂村渡口,大家合计之后甚至不派人侦查情况。
不知道真实情况就不能做出明确判断,但也不会做一些节外生枝的事情。雷格拉夫决定恪守父亲的安排,他忽略掉沙隆城可能发生的灾祸,也忽略掉东部还有十万人规模的难民群。
皮革厂村渡口安如磐石,他在这里静等下游的罗斯友军,很想知道自己乘船而来的表哥阿斯卡德,在新的行动里扮演怎样角色。
他也在静等南下说服村庄的埃本,掐着手指算日子,总觉得埃本会先表哥一步回来。
麦西亚骑兵变得极为保守,驻扎河畔的军队如今已经可以喝上蘑菇汤,以及啃食本地的特色烤蘑菇。孩子们大量采集初秋的双孢菇,还非常聪明的从松树下挖到了一些黑疙瘩般的松露。
洗干净的松露疙瘩给切成碎末,然后与燕麦一同熬煮,最后撒上一些盐,配上传统的百里香,烹煮成极鲜的麦粥。
骑兵战士已经忽略掉持续进行的埋尸行动,哪怕马恩河上的浮尸源源不绝,所有人都已经对“地狱画卷”麻木了。
军民恢复到平静生活的状态,由于村民只向雷格拉夫本人效忠,麦西亚君王没有下达任何苛刻命令,村民在发现做一些非分之事不被制裁也就愈发大胆起来。搜刮死者衣服都是小意思,他们果断开始偷盗森林鸟兽,哪怕到了
周五的斋戒日,这一天原本不能吃肉,用陷阱捕获一些小型鸟兽的村民将戒律扔到一片,更狂者还私自杀掉了原属于教会的牛羊,最好的肉献给麦西亚王与诸骑士,剩余的内脏下水就进了村民的嘟囔。
雷格拉夫不做任何阻止,他也不会关注这点有的没的。
至于无数死尸为何络绎不绝漂过来,只因上游的那场骇人闹剧戛然而止后,带兵驱赶难民令海量村民冲向死亡的“小狼”威尔芬,他对亲手造成的烂摊子不做任何处理。
数以千计的死者就埋在冰凉河水中,死者如石块一般层层叠叠,马恩河上出现水域很广的堰塞湖,直到水压达到一定程度,堰塞湖开始崩解,水压才开始推着完全僵硬的死者非常缓慢地向下游漂去。
那些在岸上就被踩踏致死的难民,也无分幼得被扔到河水中,死者实在太多,来自沙隆的教士想给死者做最后告诫,结果很多教士见到骇人场面后很快就精神崩溃,还能继续为死者告解的人,又陆续因为实在受不了开始疯
狂的干呕,狂喘。
长期在沙隆城办公的枢机教士终于知晓了全部真相,前往兰斯送信的教士早已出发,已经一周过去了,居然还没有收到兰斯大教堂的回信,两城只见明明不算远,是大主教没收到信,还是故意视而不见,还是......已经惊惧到
不知如何着手解决烂摊子。
始作俑者就是勃艮第王“小狼”威尔芬,身后的那几位大贵族也是帮凶。
待在城内的查理已经获悉全部真相,他不敢责怪威尔芬,更不敢责怪其他贵族。并非查理非常冷血,年轻人并不漫长的人生里有一半时间都在为其他贵族折磨,特殊的经历使得他极为在意个人利益,至于本地村民以及难民的
死活......必要时期可以不予考虑。
查理在主观上就是不想处理马恩河堵塞的烂摊子,那些劫后余生的难民身心趋于崩溃,查理对他们不管不问,由于沙隆的教士私开了一些粮仓为难民输送粮食,期初查理浑然不知而不做处理,待他知晓教士居然违抗自己的命
令,就断然下令军队关闭粮仓,驱逐所有视图再开仓库的教士们。
因为查理与他的贵族们都要吃饭,真的搬空了沙隆的粮仓缓解难民群的灾祸,最后遭殃的还是他自己。
再说,沙隆城教士私自的举措,分明就是不把国王的命令当命令,难道以“仁慈”名义办事就不算违抗王令了?
起初,查理的确希望将十万人规模的难民全部送到苏瓦松地区,以填补战争时的人口损失,现在事情已经无法办妥,他恼火勃艮第人威尔芬的捣乱,也不能真的表现出个人愤怒。
就是威尔芬再在城外赖着不走,弄得自己这个国王处境很尴尬。
于是查理率先绷不住精神,他带领麾下亲信贵族出城,就在城外旷野会面。
哪怕河畔草地上随处可见一些活活累死的难民尸体,都不会令贵族们有什么精神触动。
查理头戴他的黄金王冠,披上紫色的斗篷,在其身后又是一群衣冠楚楚的骑兵战士,同时塞金二世和阿克弗雷德也带上本部精锐战士,去做查理王的陪衬。
相比之下,威尔芬等人的装束就太寒酸了。
一方兵力很多,一方兵力寥寥,在河畔地带或坐或卧超过五万难民,如今大量难民已经饿得走不动路,每一天都有人死去,难民也不在将那些贵族军队当做拯救者,祈求、愤怒都变得没有意义,他们只是空洞眼神注视着那边
贵族们的交谈。
同时,威尔芬与查理,以及其他的贵族都对难民们视而不见。
阳光之下,贵族间一番恭维,双方都很诧异对方为何出现在自己面前,如今再问出缘由想来也没什么意思。
寒暄之后,查理歪着脑袋突然问道前面同样歪脖子的威尔芬,两个年龄相仿的君王如此碰面。“勃艮第的国王!威尔芬,你什么时候带兵回家?”查理终于直呼其名了。
“怎么?你在赶我走?”威尔芬戏谑地笑笑。
“也许你该立刻回到你的王国。”
“也许吧!至少现在的我并不着急。再说,你和你的军队不急于东进去击败皇帝洛泰尔,又何必催促我回家呢?难道,你还要期待我组织大军帮你远征?查理,时代已经变了,你是新的法兰克王,我是新的勃艮第三,我只是
承认你是国王,对你可没有效忠义务。”
“这倒也是。”查理勾下头苦笑一阵。固然他对难民的处境极为漠视,考虑到造成如此惨剧的就是眼前的威尔芬,他非常希望这小子从眼前消失。”还是带着军队快走吧!罗斯王都答应我很快离开,已经快九月份了,难道你
要在兰斯地区一直等到第一场雪?”
“我会离开。只是我要带走难民。”难民问题依旧是不可回避的问题,威尔芬直指正南方:“怕是数万人死了,这件事当然与我无关,我搞不懂!”他故意拍打自己朴素的着装,胡扯道:“我和朋友们只是出来打猎的,想不到还
能吓得无数人乱跑,结果很多人掉进水里淹死。”
“真是遗憾?。”查理一并虚与委蛇道:“死亡是他们的命运。看来,你想拯救他们?”
“当然。不能再死人了。”
威尔芬昂起下巴说的全都是虚伪的大话,查理也不否定自己的态度一样虚伪。查理本以为自己能接受的是一群身体情况都不错的难民,怎料了解情况后才知道,十万人早就被教士故意处置成了饥饿的病秧子,收留一群废物对
自己可没有丝毫好处。而且自己最忠诚的部下阿里奥伯特,如今已经不屑于收留一万名本就半死不活的难民填充他的莫城伯国,现在看到堵塞的马恩河,阿里奥伯特决定放弃一切。
查理一方面子要紧,贵族们不便于亲自说出“我们放弃难民所有权”。
好在威尔芬直言他索要幸存难民的所有权,如此一来查理就敲打胸膛,极为大方的宣示:“既然你愿意做善人,伟大的法兰克国王!就是我!我赏赐你所有难民,你去处置他们吧!但是,也不要指望我给予你任何的粮食。”
“哼,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威尔芬干脆调转马头,以背影示人的同时举起持马鞭的右手示意,态度极为嚣张又不屑的向查理说:“人我收下了,我怎么处理难民你不用管,我如何搞到粮食你也不用管。你就继续待在沙隆喝葡
萄酒吧。”
说罢,已经在旷野聚众露宿几天的骑兵们,终于决定结束这场荒唐的“打猎”。
毕竟那些旷野上随处可见的尸体已经开始发臭,只要再等待几天,臭气就能逼得士兵难以呼吸,威尔芬赶紧带兵撤离,至于是否真的要拯救尚未死去的难民......先会哥提村大营再说。
而且,就算难民全部饿死、病死,与自己也没什么关系。查理作为法兰克的新国王,他都不出面救他的臣民,作为勃艮第国王的自己,不参与其中似乎也不会被人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