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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略历十月十日,安茹城外。
秋日阳光普照大地,阴冷的晨雾快速散去,一支庞大军队陆续赶往曼恩河畔码头。
一批长船已经在此集结,等待着将步兵与辎重车辆运到对岸。
联军骑兵已经在前一天乘船渡河,他们在对岸布置了一处临时营地,政变发起者的威尔芬也先一步抵达对岸集合他的精锐部队。
百米宽的曼恩河波澜不惊,一跳长船一次性运输三十名战士或四名骑兵,雷格拉夫理论上也可以搭建一座浮桥,不过计划出动的兵马是两千人,犯不着斥资搞一个大工程,除非他率领的是两万兵马。
战士将长矛合并打捆,然后悬挂在船舷,他们集体摆弄巨桨进抵对岸。
集体划桨并得难事,两支步兵旗队接受了相关训练,于是一船接一船的人在对岸集结,很快一片由长矛组成的移动森林形成了!
辎重马车卸下车辕,各种零件摆放船舱,到了河对岸再拼装起来,最后再在车轴处涂抹大量的羊尾油和牛油润滑。
马车运输一部分行动必要的粮食和炊具,另有一批车辆专门运载锁子甲与头盔,搭帐篷的各种材料则直接以长船运输。
到底是一次特别的军事行动,一旦伯特的计划出现纰漏,南特伯爵坚决抵抗乃至讨伐逆子,政变也将直接演变成战争。雷格拉夫不得不思考最坏的局面,全军也就按照大规模作战的标准武装起来。
临近中午的时候最后一批士兵才渡过河,军队行动有些磨蹭,雷格拉夫并不满意。好在南特城与安茹城相距不远,彼此有着河畔道路连接,再想到两城长期没有直接通信,威伯特的计划不可能走漏风声,联军再浪费一些时间
也无妨,军队有的是时间布置行动。
一批不参战的民夫登上长船,一如往常那般他们即是肆无忌惮捞河鲈的渔民,只要一声令下也能摇身一变成为民兵。雷格拉夫就召集了三十名诺曼老兵,他们所带来的民夫也都是香农的村民。不同于真正参与行动的士兵,这
些武装渔民不领佣金,协助威伯特展开行动的战士,普通战士人人领取五枚银币,贵族军官则提高到一磅。
威伯特在巴黎、在兰斯均敲诈到一笔巨款,第一次手握近两千磅银币的他突然间有了挥霍的资本,也第一次花钱大手大脚。他以重金贿赂自己的老兵,引得兄弟们热情高涨。他也知仅靠自己的四百个老兵不一定胜券在握,邀
请雷格拉夫、布鲁诺参战就势必给干涉军一笔佣金。
威伯特豪横地支付五百磅银币,换来一支必胜的大军。
五百磅银实在是一笔巨款,考虑到自己如果得不到高贵爵位,手握两千磅银的巨款也是处在极为尴尬的境地。还不如斥巨资招募军队助自己取得大权,只要成为新的南特伯爵,所有的投资都是值得的。所以威伯特心里还有更
大打算,实在不行自己将佣金提高到一千磅继续收买人心,以确保自己能稳稳拿到爵位。
安茹居民构成联军的主力,亦是麦西亚军的主力。战士们平日里不会和南特人共情,现在现金踹进衣袖,那就完全不同了。
骑上马的雷格拉夫一直监督着最后一批战士渡河,也许是休整好一段时间后大家都懈怠了,部队再度集结磨磨蹭蹭,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正好趁着此次军事行动集中整训。
“最后的战士上岸后立刻归队!等我命令准备行动!”
他挥舞着剑高呼不止,战士注意到国王在催促纷纷一路小跑。
最先渡河的战士已经等得不耐烦,他们席地而坐开始无聊地嚼食自带的咸鱼干。按照计划,剩下的白昼时间他们都将用于行军,直到傍晚宣布扎营时候,战士们才能卸下陶瓮煮麦吃热饭。在此之前大家靠着干粮始终维持体力
就好。
见最后士兵归队,雷格拉夫一甩脖子,招呼随从们奔走到队前。
“你的人终于到齐了了?”等得不耐烦的威尔芬站起来,走近马上的雷格拉夫。
“终于到了,现在可以出发。”
“浪费了一些时间,不过不碍事。我现在下令吹号?”威尔芬再问。
“吹号吧。记得,这次大家都是配合你的行动。你的战士要走在前方,我也不想与你的父亲发生作战,除非......你觉得必须寻求我们的军事支援。”
雷格拉夫还是重复已经说烂了的话,重申自己在整个行动中的立场,就是不希望再节外生枝。
不久,代表行动的铜号终于吹响了,所有精神萎靡的士兵纷纷精神起来。
威伯特位列队前,在其身后就是他忠诚的南特骑兵们。骑兵中有些人就是采邑骑士,他们原本效忠于伯爵兰伯特,如今大家改变了立场,为了未来更进一步的荣华富贵决心堵上一切拼一把。至于那些扈从骑兵,他们寄希望于
此次行动直接翻身成为采邑骑士。
行动绝对不可能失败!大家身后是麦西亚军与萨克森军,有他们的协助,估计一周之后大家拥护的威伯特大人就成为伯爵了。至于老伯爵兰伯特如果负隅顽抗,兄弟们也乐于帮着大人下黑手,助自己的主人当天继任。
于是,势在必得的联军浩浩荡荡开赴南特城。
按照计划,他们必须首先包围河道北岸的南特主城,等到骗开城门守卫门洞大开,再派一支偏师前往河道南岸的雷泽城控制局势,只要联军把控南特核心,就等于控制了整个伯国。
因为整个伯国就只有毗邻河道的南特-雷泽双子城,其他地域尽是一群农村,如果村庄存在着反对力量,威伯特觉得事后清理不臣也如秋风扫落叶般随意。
他们对前路极为乐观,乐观到已经懒得派遣侦察兵一探究竟。
威伯特领衔的联军大摇大摆进军,在他看来自己不做任何掩饰才是最大的掩饰,父亲会看到小儿子带领一支凯旋之师归来,又能看到还有一批客人带领胜利之师来做客。
然而......当军队抵达旅途必经之地,也是计划住宿之地的圣吉伦村,局面变得捉摸不透。
河畔的圣吉伦村也算历史悠久,当地的修道院纪念着一位五百年前殉道的罗马士兵,村庄也以士兵名字命名。该地的修道院辖地,威伯特寄希望在此得到一定补给,顺便从修士嘴里打听一下南特城的消息。
怎料村庄的建筑群一切正常,村子内部却是空空荡荡,安静得即无喧哗也无鸡鸣,安静得仿佛这里有伏兵。
先行冲入村庄的南特骑兵什么都没有发现,然后士兵惊讶地发觉修道院的木门虚掩着,大胆战士下马意欲一窥久经,持剑闯入“圣域”的战士推开门,却注意到修道院的小宣礼堂空空荡荡,轻轻触碰室内陈设,竟能看到手
套上的薄薄灰尘,再以看去室内的金银器具全都没了。
初步检查令人大吃一惊,村民与修士似乎早就消失不见,河畔的小码头一条小船也没有。村庄没有遭遇任何破坏,地面也不存在乱糟糟脚印,所有人仿佛凭空消失一般,完全不像是伯爵大人对幼子反叛一事有了防备,才故意
疏散了人群。
到底威伯特是心虚的,军队干脆以圣吉伦修道院为中心驻扎下来,这一夜他们没有点燃篝火,连河道航行的长船都靠岸了,联军两千余人全都静默下来,只等着明日对南特城致命一击。
他们不大肆点燃篝火,南特方面浑然不知一支大军即将兵临城下。
威伯特误判了局面,他觉得圣吉他的异常是凶兆,奈何行动已经发起,自己彻底没了回头路。清晨,他召集自己的重骑兵,由邀请雷格拉夫麾下的骑兵集团加入行动。
按照他的临时计划,联合骑兵队赶在城市清晨开门的时候占领大门,剩下的事情交给威伯特自己就好,贝孔等安茹诸骑士只需壮声威。
威伯特直白地告知雷格拉夫与布鲁诺:“我会直接闯入我父亲的卧室,拔剑逼他立刻让位。”他没有把话说下去,因为那样就不好收场了。
雷格拉夫与布鲁诺稍稍合计一下,决定出借手中的骑兵。真的是“行动开始计划减半”,虽然大家想破脑袋都想不到南特伯爵为何知道他儿子反了,事已至此只能出动优势兵力速战速决。
圣吉伦村距离南特城只有约莫25公里路程,骑兵在罗马古道狂奔并不会耗时多少。
威伯特第一次得以率领多达五百名骑兵,恍惚间他觉得五百骑真是自己的忠臣。然而策马狂奔时的冷风迅速吹散白日梦,如果自己真有五百重骑兵,那就完全不必畏惧图尔伯爵,还能把讨厌的布列塔尼人痛打一顿......终究那
只是白日梦。
随着骑兵推进,他又遇到了多座空荡荡的河畔村庄,村庄完好,村民不知所踪,凶兆加深了。
不久,前方出现一片开阔地,那里突兀地矗立着一片低矮城墙??南特城到了。
再看左手边,河道南岸又有一处大型阴影区,仔细一瞧,那是有着晦暗城墙的雷泽城。
他觉得时机足够成熟,这就命令身后的亲信们:“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我们回家了!拿到武器跟着我冲进城!”他又补充一句:“注意战马,别撞到城门洞。”
围绕城市挖掘壕沟并填水是一种高级的城防模式,南特城并没有这么做,或者说南特城当初就是被当做城堡要塞翻新建设,伯爵旧时御所在河对岸的小小的雷泽城。
城墙在罗马古建筑的基础上翻新,碍于技术水平限制,南特城的城门洞逼仄狭窄,内有两扇厚重木门,全靠着四套沉重的青铜枢机维持着大门可以正常打开。城市只有东、西、南三门,唯独没有北门。
其中面对河流的南门最大,东西二门狭窄得只供一辆马车通过,无门的北部就是一堵城墙,其上还布置了四座简陋箭塔,以及突出城墙便于射箭的垛墙。
南特伯国又不可能平地造长城,将自己的北境完全围起来。只要布列塔尼人想,他们在首领的指挥下大举南下,如果故意绕靠一些北境的军事要塞就可以突袭城市围攻南特城。城市如此布置就是要提防老敌人入侵,但面对走
水路而来的诺曼人是毫无招架之力的,好在身段柔软的南特伯爵兰伯特很懂得外交找外援。
曾经南特伯国遭遇多次丹麦、挪威海盗的偷袭,多座近海村庄被洗劫,居民或是死了或是神秘失踪。这也导致南特伯国内部发生分裂,当伯爵直白宣布要投资罗斯人的势力,以及投资未来不明的查理王子时,迅速引起境内一
批骑士的不满????他们投奔了早就逃到北部的贵族雷诺麾下。
威伯特意欲直接控制东门,只要顺利闯入几名骑兵控制城门洞,约等于直通伯爵宅邸的石板路也算控制住了。
正当他打算一气呵成解决问题时,却惊讶发现本该清晨打开的大门居然关得严丝合缝。
他急忙勒马,然后急中生智大手一挥,招呼骑兵绕着城墙向着城市最大的南门前进。南特城本身就不大,骑兵对顷刻间进抵南门,顺手占领了城市的小码头,可惜码头处空空荡荡,最大的南门一样大门闭锁。
威伯特一下子懵了,他攥着缰绳,战马都在焦躁挪步,他抬起头龇牙咧嘴,注意到城墙上有些晃动的人影,气急败坏地喊道:“你们瞎了吗?我乃威伯特!威伯特?兰伯特?罗德里贡?德?南特!”
自己高贵的名号一连喊了数次,才有战士打开垛墙的挡箭木板鬼鬼祟祟探出身子向下张望,同时垛墙之后蹲坐着一批守城民兵,他们规规矩矩藏着,手握上弦的短木弓,随时等待有经验老兵的命令放箭。
“是......是威伯特大人?”那人大声呼喊道。
威伯特气急败坏摘下头盔狠狠砸在地上,干脆拔剑直指城墙上的家伙:“下贱的家伙,你难道不认识高贵的我?看不明白我的脸?快打开城门!我要进城,我要立刻见到伯爵大人。”
他已经看得出南特城已经摆成乌龟阵,就心虚地认为父亲还是打探到了风声。那也无妨,只要守军打开城门,骑兵一拥而入,在绝对精锐兵力面前,父亲的守军再骁勇也要摆在乱剑砍杀之下,剩下的事情还是一天办妥。所以
现在必须表现得强硬,才能在气势上唬住守军。
他昂起胸膛命令守军开门,可是这实实在在让守军犯了难。
不久所有的防箭板都拉开了,一名名士兵探出半个身位来。威伯特本以为这群家伙已经要展开作战,怕是父亲突然探出头怒斥自己是逆子。
想不到所有守军喜上眉梢,接着高举双手手舞足蹈欢呼。仔细听,他们都在欢呼什么“我们得救了”“威伯特大人来救我们”之类的话。守军像是庆祝节日一般狂欢,偏偏大门紧闭依旧。
不久城墙放下一根缆绳,有一名身披锁子甲的士兵顺着绳索吊下来,然后踉踉跄跄跑到威伯特的马蹄前,突然间瘫软得双膝跪地,声泪俱下地双手扶住威伯特的皮靴,“大人!您终于回来了!南特有救了。”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威伯特愣神当场,挠秃了脑袋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要见我父亲。快打开城门让我进去。”
面对名命令,士兵的哭丧戛然而止,接着咬紧牙关一脸难堪,憋了一阵子才哭嚎道:“可恶的布列塔尼人全面进攻,还有该死的雷诺。您的大哥,还有伯爵大人,他们都被困在了布兰城。大人!您带来了一支能解救一切的大
军,求求您救救布兰城,救救南特吧。”
短时间里接收的信息量巨大,不过威伯特听到“布兰”一词基本理解了一半。
他还是命令士兵把门打开,即便也获悉城市守军为了自保,已经将各种杂物堵塞门洞,短时间内打开城门是痴心妄想,除非他愿意等等。至于城市里面还剩什么......老母亲、大哥的家眷妻儿,以及一批仆人,按照守军的说法
都已经撤到了雷泽城。南特城的大教堂临时转移了大量金银圣器,教士们也都撤到了雷泽。南特城市成为巨大军营,这也解释了为何一路上遇到的村庄完好无缺却又空空荡荡。
城市是军营!威伯特当然知道南特本身就是伯国境内第一最大的军事要塞,或者说是伯国侵吞河道北方地域的桥头堡,所以布列塔尼人发动进攻并非无理由。
至于城内守军有什么士气.......他们没见到敌人的影子就先把城门堵塞,与缩头乌龟何意?这种士兵宁可看着伯爵困在布兰城,也要坚决做自己的乌龟,此等士兵毫无战力。
骑兵队不得不尬在南门外的码头,威伯特闭着眼直面太阳,不仅慨叹:“我明明在谋反,居然成了伯国的拯救者?父亲......我要救你吗?还是等着布列塔尼人杀了你,我再出兵为你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