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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的第一天，温凉从第一缕带着凉意的阳光中醒来。
霍天擎就坐在她的身旁，对她淡笑，“睡得好么。”
温凉轻轻点头，“这一次，我睡了多久。”
霍靖萱端着杯牛奶走进来，“妈妈，你都已经睡了一个星期了。”
温凉不由地转头，朝墙上的日历看去。
“对不起，最近太贪睡了。”
霍天擎的眸光微微暗淡，嘴角的笑意却不减，“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我带你去。”
“秋天了啊，”温凉摇摇头，“我想出去走走。”
“那我陪你去。”
“我想一个人走走。”
“那我让司机送你。”
温凉点点头，默默地起身穿衣裳。
手臂上，那小翅膀的图案已经几乎消失不见。
“妈妈……”霍靖萱叫了声温凉，又紧紧咬住了嘴唇。
霍天擎叫住女儿，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吩咐了司机送温凉离开。
温凉前脚离开，霍靖萱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爸爸，妈妈是不是要离开我们了？”
霍天擎深吸一口气，大手在女儿的头顶拍了拍，“妈妈会去一个更快乐的地方，我们现在去买菜亲自做一顿晚饭等妈妈回来，开开心心送妈妈离开好不好？”
霍靖萱眼泪不住地往下掉，却还是坚强地点点头，“好。”
温家。
最近温启祥和谷秋容两个人常常在客厅里对坐着，也不知到底要干什么，谁也不跟谁说话，一坐就是一整天。
温妍不在了，偌大的一个家好像突然变得格外冷清。
“三个女儿，如今竟然一个也不在身边了。”温启祥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谷秋容的眼眶通红，“也不知道凉凉怎么样了，三个女儿，反倒是凉凉跟我最生分。”
“是我们对不起她，”温启祥叹了口气，伸手颤颤巍巍地想要去点烟，烟没点着，手一抖，直接掉到了地上，“不，是三个女儿我们都对不起，我们不是个好父母。”
谷秋容掩面，“别说了，启祥。”
门铃响了。
保姆去开门，站在门口半晌也没动静。
谷秋容背对着门，“谁来了，怎么也不请人进来？”
身后，缓缓响起脚步声，“爸，妈。”
谷秋容突然回头，便见到温凉站在不远的地方，她面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可是眼底竟然一丝痛苦都没有。
她浅笑着，嘴角都洋溢着幸福的味道，“我来看看你们。”
谷秋容和温启祥互看了一眼，怔了两秒。
温凉继续笑着，“不欢迎吗？”
“欢迎欢迎，快点吩咐厨房去做饭。”谷秋容瞬间站起来，两只手竟然有些无处安放，“妈以为你怪我们，再也不想来见我们了呢。”
温启祥也点头，“小情不在身边，小妍也不在了，现在我们就只剩下你这么一个女儿。凉凉，过去是爸爸妈妈不好，是我们亏待了你，能不能给我们一个弥补的机会，让我们好好重新做一回疼爱女儿的父母？”
温凉向两个人深深鞠了一躬，“我很想点头，可是我想我没有机会了。”
谷秋容愕然，“什么叫没有机会了？凉凉，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们？”
“我这次，是来向你们道别的。”温凉面色平静地看着谷秋容和温启祥，“我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了，不管曾经你们是怎么样的父母，如今我的心里都没有怨恨了，毕竟带着怨恨生活也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我的心如今已经被快乐和满足填满。我不恨，相信温凉也是一样。”
谷秋容和温启祥没听懂，茫然地看着女儿。
“我的时间不多了，还有其他地方要去，饭就不在这里吃了，”温凉说着，又鞠了一躬，“请你们一定要保重身体。”
说完，她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夫人，咱们这饭……”保姆跑过来，询问谷秋容的意思。
谷秋容的眼泪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滑落。
她看着女儿离开的背影，轻轻摆了摆手，“不必了。”
“秋容。”温启祥剧烈地咳嗽了两声。
谷秋容转过头，与温启祥静默无言地对视着，有一种感觉在两个人之间涌动着。
最后一个女儿，将从他们生命中彻底消失了……
秋日的太阳，不够猛烈，却毒得很。
温凉的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战天涯正在家门口的小庭院里睡午觉。
听到脚步声，男人翻了个身，背对着温凉。
“战天涯。”温凉站在他旁边，轻轻唤他。
战天涯没动弹。
“战天涯。”温凉又叫了他一声。
战天涯索性将眼睛一闭，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继续睡觉。
温凉抿了抿嘴唇，“那我进去看看小煦和迟晚。”
说完，她朝屋内走去。
身后，响起战天涯清亮的声音，“你是不是要走了。”
温凉的脚步一顿，“人早晚都是要走的。”
躺在躺椅上的男人又是一阵沉默。
温凉再次迈步。
“你知道么，曾经有一刻，我竟然愚蠢地想过，至少不管是我还是霍天擎，都没能守住你一辈子。可是，我却能陪在你身边整整七年，某种意义上，我算不算是赢了？”战天涯缓缓开口。
温凉回过头，缄默不语地看着他。
“可是现在，我宁可输给他，永远输给他。”战天涯始终没有转过身来，声音中带着重重的鼻音，一只大手紧紧地掐住木躺椅。
温凉朝战天涯走了两步。
“不要过来。”战天涯深吸一口气，“如果注定要道别，就不要再见面，你知不知道让我看着你一次又一次离开是多残忍的事情？”
温凉的步子滞住了。
“就当，你是跟霍天擎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就当你还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可能某一天，在某个不经意的角落里，我还会再次遇上你，就当……”男人的话，像是从齿缝中蹦出来的。
温凉的眼睛微微闪烁着泪光，悄然转身，朝屋内走去。
“就当……”战天涯猛然转过身来，看着空荡荡的再没有了温凉的庭院，“就当，我从来没喜欢过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