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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精神特别好，扶我起来吧。”丽姑轻轻咳了两声。
温凉点了点头，走到丽姑身边，将她从床上扶了起来，“就穿你最喜欢的那件水蓝色的衣裳好不好？”
丽姑的眼睛里流露出神往的目光，“是啊，那是我的凉凉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的凉凉……”
温凉哽咽了下，那件水蓝色的外套帮丽姑穿在了身上。
丽姑在温凉和温煦共同的搀扶下，缓缓走到了窗前，坐在了椅子上。
春日里柔和的阳光淡淡地洒了进来，照在了三个人的身上，明明温暖得不像话，却让三个人的眼眶全都微微濡湿。
温凉拿着梳子，轻轻为丽姑梳着头发，细数着她那头上的根根白发，“你看，你的白头发又长出来了，改天找理发店的小吴染一染，还要多买几件新衣裳。”
丽姑的嘴角始终挂着笑意，“还是算了吧，我的凉凉要结婚了，留着钱给她多置办点嫁妆，咱们不能白要男方的东西，那样让人瞧不起。”
温煦愣怔地看着这母女二人，“妈，你在说什么啊，我姐她早就已经死了，现在你身边的这个姐姐只不过是……”
温凉冲着温煦做出了个噤声的手势。
丽姑慈爱地拍了拍温煦的脑袋，又用那粗糙的手轻轻拉过了温凉的手，温柔地说道：“凉凉，我知道是你，就算他们全都不知道。”
温凉下意识地反手攥紧了丽姑的手。
“从我睁开眼，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是你，上天把我的凉凉还给我了。”丽姑喃喃地说道：“可是对不起，妈妈不能再陪你继续走下去了，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坚强地走，一定不要轻易放弃。妈妈把这个送给你了。”
说着，丽姑将始终戴在手上的一只藤编的手镯缓缓取了下来，亲手套在了温凉的手腕上。
手镯看起来已经旧得不像样子，可是二十多年来，温凉从未看过丽姑将它摘下来，她只是见过几次丽姑夜里轻抚着手镯偷偷拭泪。
那是早逝的父亲送给母亲的，在一家人最贫穷的时候，他用手边的鸡血藤编了这条手镯，便宜到扔到大街上都不会有人捡，可是丽姑却一直视若珍宝。
温凉看着如今已经戴在自己手上的手镯，紧紧咬住嘴唇，淡淡的血腥味道在口腔中蔓延了开来。
“小煦的性子倔强，以后你一定要多多劝他，姐弟两个互相照应。”丽姑嘱咐道。
“我知道了，妈妈。”温凉的嘴巴开合，突然觉得“妈妈”这两个温暖的字眼在此时重如千钧。
丽姑安心地点了点头，凹陷的眼眶中，两只眼睛散发出淡淡的柔和，目光轻飘飘地朝远方飘去，“你们看，外面的阳光那么好，门口的兰花一定开了，那是你们爸爸亲手种的，我看到他了，他在冲我笑呢。”
温凉俯下了身来，从背后用两只胳膊轻轻环住了丽姑的脖颈，“爸爸看了一定会为你着迷的，因为你还是这么漂亮。”
丽姑不由地笑了，“只是，可惜……”
她边说着，边有些吃力地呼吸着。
“可惜什么？”温凉问她。
“可惜……可惜，我还没有看到我的凉凉穿上婚纱的样子呢……”
温凉的眼泪倏然掉了下来，缓缓滑过脸颊，“滴答”落在了丽姑的头顶。
她又将丽姑搂得更紧了些，“那还不简单，妈妈，你等我，我现在就去穿给你看。”
椅子上的丽姑没有再回复她。
“以前，你看着我的样子，总会告诉我，一个女孩子最重要的不是她的外貌，因为人总有一天会老去，再好看的容颜都会有失去的一天，只有一颗珍贵的心是不可动摇的。可是现在，你女儿穿婚纱的样子真的还不赖耶，你一定要看看。”
丽姑安详地闭着眼睛，再没有了声音……
温煦一下子扑到了丽姑的身上，大喊了一声“妈妈”，顿时泪如雨下。
温凉始终没有低下头，像个受了伤的孩子般，像小时候每一次难过一样，轻轻地闭上眼睛，将头轻抵在丽姑的头上，“妈妈，凉凉一定会坚强，一定不会轻言放弃，一定会幸福……”
走廊。
霍天擎走到丽姑的病房门口，恰好听到里面传来的哭泣声，脚步顿时滞住。
医生护士匆忙地推门跑进去，他站在门口，看着里面混乱的情况，温煦抱住丽姑的遗体，死死不肯撒手。
“放开，我不许你们碰我妈妈，你们全都走开……”
温凉看着弟弟的执拗，一言不发地站直了身子，失魂落魄地转过了身来，一个回眸，便看到了正站在门口的霍天擎。
四目相对，她的眼里没有光彩。
她缓缓地走到霍天擎的面前，“你来干什么，看我够不够惨的么。”
霍天擎微微抿起嘴唇，揣在口袋里捏着支票的手缓缓收紧。
温凉将一直攥在手里的那张一百万支票拍在了霍天擎结实的胸膛上，“还给你，再也用不着了。”
温凉松了手，霍天擎也没有去接，那张支票就这样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霍先生，我现在没有空跟你在这里纠缠，请你走吧。”她冷冷地说道。
霍天擎淡淡地开口叫住她，“温凉。”
“滚！”温凉突然吼道，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哗啦啦掉了下来……
“天擎，原来你真的在这里。”秦思婉的声音就在此时传来。
走廊那一头，秦思婉缓缓走了过来，“公司的人说你来了医院，我就猜到你可能来这里了，婚纱店的杰尼跟我说……”
她边说着边走近，仿佛不经意地往病房里面瞟了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这是怎么了？”
“不关你的事。”温凉紧紧咬牙，收住了眼泪。
秦思婉轻哼了一声，轻轻挎住了霍天擎的胳膊，用一种柔弱无力的又惹人怜爱的目光看着他。
“你的未婚妻来了，你还不快走。”温凉瞪着霍天擎。
霍天擎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深望了温凉一眼，转过身去，“我们走。”
说完，他与秦思婉并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