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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今日太冷了，不如就在这内殿之中，我来教你写字、下棋吧！”孟月看了看宣澈的脸庞与藏在袖中冻得通红的小手，眨巴着眼睛说道。
“咦？月儿姐姐前几日不是说，等到下了雪，咱们便一道儿出去打雪仗吗？还要在这殿内堆个大大的雪人呢？”宣澈奇怪地问。为了陪孟月在雪地里好好玩耍，他出来之前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把所有能保暖的衣袜，都穿在身上了呢。
“你没看，外面的雪还在下着呢？会把咱们冻着的啊傻弟弟！”孟月捂着嘴嗤嗤地笑，宣澈听了，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啊，月姐姐是父王最宠爱的女儿，若是雪天还出去玩，受了风寒可是大事呢。宣澈一边觉得自己傻，一边不好意思地对着孟月笑。
孟月心里有点难受，赶忙对宫女吩咐道：“快，去打盆热水来，给宣儿好好洗洗手，再准备笔墨纸砚，把父王赏我的那副黑白水晶棋子也拿来，今日我要同宣弟弟在这殿中好好玩耍。”
“是。”宫女领命，赶忙退下去准备。
过了一会儿，水打来了，宣澈将双手放进铜盆里，只觉一股暖意由指间直达心中，瞬间便涌起浑身的暖意。
宫女娥子在一旁侍奉着，用白布将宣澈手上的水擦干了，孟月过来抓着宣澈的手，去了案几前面。
“宣儿，爬到凳子上来。”孟月站在凳子的一旁，对宣澈说。
宣澈乖乖爬上了凳子。
“呐，今日教你研磨、执笔、提字与落字。”孟月开口。
“墨，是要这样加了水，一点一点磨的。水不可加的太少，会磨不开，更不可加得太多，会让墨块变稀，不好着色。”孟月手执墨条，在砚台中加了一点点水，轻轻磨着，嘱咐道。
“待墨磨好了，便可提笔写字。你看，笔是这样抓的。”孟月将一支毛笔放入宣澈小小的手中，掰着他的指头，做成正确的姿势。
继而，孟月铺开一张白色的宣旨，抓着宣澈的手，提笔、落字：“你看，这，便是‘一’字，‘一心一意’的‘一’。”
翌日，便有太监往宣澈殿中送了上好的炭来，满满几担，够过整个冬天了。母亲一边不迭地对太监感谢着，一边将一些成色不纯的金首饰往太监手中塞。
送走了太监们，宣澈的娘，坐着偷偷抹泪。
她还以为，是皇上，想起她了呢。
宣澈看看娘亲，心中微微叹气。
这年是孟月十岁，又是一年冬天，整个大焕皇宫中积了厚厚一层雪，这日的阳光却是极好，天空蓝蓝的，白色的云朵变幻着各种各样的形状。
“哈哈，你抓不到我！”孟月穿了厚厚的白色滚边棉服，与宣澈在飞云殿空旷的雪地中追逐。
“你看，天上有鸟！”孟月突然回身，指着天上，宣澈随即停下脚步，站定了仰头看着天空。
“没有呀，哪里有鸟？”宣澈奇怪地望了半天也不见有什么鸟飞过的痕迹，刚刚低下头来，脖间一股冰凉的冲击，只见对面的孟月满手是雪地笑着，前仰后合地，待她直起身来，阳光将她的睫毛映得那样好看。
宣澈不由得看傻了，半晌才感觉到自己周身冰凉的冷意，赶忙低下头来，俯着身子清除脖间的雪球。
“好呀，月儿姐姐你框我！”待宣澈清理完毕了脖间的雪，待孟月亦笑够了，宣澈低下身子，搓了一个大大的雪球，飞跑着追赶孟月。
一个下午，两人身上皆被雪球打得看不出衣衫本来的样子，两个小雪人玩累了，就这样躺在雪地上，伸出五指，眯眼望着天上正好的阳光。
“宣弟，你说天上的太阳，它好么？”孟月没头脑地问。
“怎么不好？它就那样高高挂在天上，普照世间，没有人能够得着它，没有人能欺负得到它，多好啊……”
“可是，它那样高高在上，永远都高高在上，难道，它不会觉得孤单吗？若是你，你会选择，去做那太阳吗？”
“……不，我不会。”
“为什么？”
“……”宣澈沉默着，并不说话。脑海中却在回荡一个声音：若是离开了你，去做那太阳，只怕以后，便再也不能陪着你了啊……
“你看，那片云，长得像不像父皇的金冠？”孟月突然指着天边的一片云，兴高采烈地问道。
“嗯……像。”
“你看，那片云，像不像你那日送给我的小木猫？”孟月又指着另一个方向的一片云问道。
宣澈明显高兴得多了，望着那片云兴奋应道：“像！”
那小木猫，本是宣澈夜里一刀一刀雕刻出来的，他知道孟月喜欢小猫绵绵软软的样子，便做个小猫，日日陪在她身边。真到了要送的时刻，却不好意思说是自己雕的，只告诉孟月是宫里侍卫在宫外带来给自己的。
孟月十六岁了。
“月儿姐姐，月儿姐姐，等等我！”宣澈在后面追着，孟月提着兴奋的步子往前窜。
前一年，父王在花园中种了一片梅林，今年冬天，正是梅花开的时候。
孟月披着火红镶白色毛边的棉披风，兴奋得直往梅林中窜。
“真好看啊，宣弟。”孟月一边慨叹着，一边伸出纤纤葱指，指间抚上开得正旺的梅树指头，一朵红梅在她指边绽放得正美。
“啊！”孟月一声轻呼，指间竟落上了雪花。
两人抬头望天，只见一些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从天空中飘洒下来，落在二人的眉边，鬓角。
“快，将这帽子戴起来，莫要受了凉。”少年的宣澈已懂得如何关心人，赶忙绕到孟月身后，将披风上连着的帽子，轻轻戴在她的头上。
孟月拈着枝头的红梅，伴着漫天落下的雪花，用鼻尖轻轻一吸，红梅微微颤抖，弹着她微微冻红的鼻头。一缕青丝从她耳边散落下来，衬得如玉的脸庞更加楚楚动人，如同冰雪做的水晶人儿般，似一触便碎，教人不敢妄动。
大气也不敢出的宣澈站在一旁，生怕破坏这幅绝美的画面。
宣澈，就这样站在自己的姐姐身旁，站在这红梅林中，站在漫天的落雪中，将她看得痴了。
“呵呵……”孟月不由得呵气轻笑，眼中似乎是有什么水汽，氤氲上来，蓦地便蒙了眸子。
回想起历历的往事，她的心突然就被揪得生疼。
这个被自己称作弟弟的少年……从自己七岁开始，便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俩人日日相伴，不知不觉竟已过了十年。
什么是爱？孟月从来不知。
爱，就是不讨厌吗？
爱，就是想起他，嘴角便会挂着笑容，见到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逗逗他吗？
爱，就是想要日日都与他相伴，刚刚分离，便开始思念吗？
如今这样一想，她，竟是爱着宣澈的吗？
这样一想，什么世俗伦理，什么姐弟名分……
放眼望去这茫茫天下，一直陪着自己的人，难道不正是值得自己爱的人吗？
孟月抬头，看看这黯灰色的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