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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萤本来是想从头到尾地圆满把这件事解决的,但?是她实?在不是以德报怨的人,心里也会默念米兰·昆德拉在《为?了告别的聚会》中的申明:“我要告诉你?我一生最悲哀的发现——那些?受害者并不比他们的迫害者更?好。”
胡萤心知把一个粗鲁蛮横的老头子和一个觊觎他人妻子的妖怪相?比有些?过了,但?无辜被骂的人是她,客观公正地评价他是旁人的事,若是有人要求她这个当事人也要保持“旁观者”的宽容心,那她只能表示绝对不会在那些?人附近生火——她怕烧出?舍利子太多没地放。
她本来是想先和石家说一个俗家道士之类的身份,表明自己偶然听闻石家有难,所以来见义勇为?来了,顺便安慰一下那个女人,强调这件事不是她的错,靠着自己解决了那只狐狸的威望压一压流言蜚语……但?是现在嘛,算了算了,看那老头子的性格也不像是能让自家人被外人欺负的,她多管闲事做什么?又不是闲得慌。
胡萤念了个隐身咒,在窗口伸出?一个脑袋前正好让自己消失在凡人的视野中,然后找了找,找到一个农村里大白天还门窗紧闭的屋子,猜测这便是那个倒霉的女人住的地方了。
此时正是农忙时节,她丈夫估计是去种地了,家里就只剩一个老人坐镇,怪不得这么久都拿那只狐狸没办法?。
胡萤仔细听了听,屋内什么声音都没有,便知道那只狐狸还没来,于?是就地取材,搬了些?木柴土块的,在这间?屋外布了个阵法?圈套,然后守株待兔。
等候的时间?是极为?无聊的,胡萤便时不时地盯着土墙外被定住的石老头解闷。
以她现在的修为?,一般这种定身术也就能在阳气弱的凡人身上使使,要破解也简单,只要拿污秽之物或者带有阳刚之气的东西碰到被定住的人就能解开了。
黑狗血之类驱邪的东西也成。
胡萤也没打算放着不管,毕竟是个老人,谁知道定久了会不会出?意外。到时候枉添杀孽,她冤不冤呐?她只是想等自己临走前再解了,实?在不想见到那张老脸。
等啊等~等啊等~
一只杂毛狐狸蹑手?蹑脚,悄无声息地从墙角的狗洞外钻进来,耷拉着掉毛斑秃的尾巴哒哒哒径直往这边跑。
胡萤板住脸,提起心,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杂毛狐狸一脚迈进了阵法?,无知无觉地在里面转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登时停下,压下肩颈,一副警惕的样子,站在原地不动了。
胡萤等了等,没见对方做出?什么应对措施,便知道这是个没本事的狐狸精,当下也不再耽搁,从腰间?抽出?特地带上的沾了药的蛇皮鞭,三两下把杂毛狐狸抽趴下,眼疾手?快地拿绳子捆成了条毛毛虫,然后就提着绳子的一端,用脚左踢踢右踹踹把阵法?破坏了,大功告成~
解了石老头的定身,胡萤故意再冷哼一声,大声说了句“不识好人心”,随即脚下一点,缩地成寸,须臾间?便回到了城里。
进了园子,胡萤选了处僻静的地方,扔下杂毛狐狸就开始挖坑。
一直装死?的杂毛狐狸见胡萤挖坑,面色冷然,仿佛是要把他活埋了,不由?心下大骇,赶紧哀声求饶:“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姑娘神?仙一般的人物,何必为?小人脏了手?!”
胡萤手?上动作不停,连个眼角余光都不给像条发疯的毛毛虫一样扭来扭去以头抢地的杂毛狐狸,声音冷得像冰雨。
“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杂毛狐狸一听,忙道:“知道了,知道了,都怪我不该冒犯尊上领地,都是小人无知,求尊上绕了我这一次,今生今世不再踏足两广之地!”
胡萤冷哼一声,杵着锄头,叉着腰,俯视着惊惶恐惧的狐狸,“胡言乱语,我只恨你?纠缠人妇!你?可?有母亲?你?母亲可?曾哺育你?长大?将心比心,若是你?母亲也被一个不知羞耻的家伙纠缠上,搅得阖家不安,你?又是何心情??我且问?你?,你?是贪那妇人美色,还是真心实?意地爱她怜她?”
那杂毛狐狸哪想得到胡萤说出?这么一番话,登时面红耳赤,脑袋贴在地上不敢动弹,连两只尖尖的耳朵都贴在了脑壳上。也因此,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含糊。
“我……我是贪其美色,又念着乡野之地,量那些?村夫也奈何不了我,便行事张狂了……今听尊上一言,辱及先母,哪还有颜面苟活于?世?只是小人实?无害人之心,也不曾有过强迫之举,还请尊上明鉴。”
胡萤闻言,心火降了些?许,只是仍有些?气闷,便道:“人妖殊途,我等异类,遵循的规矩礼数与凡人殊异,你?只当自己是痴意求欢,人伦之常情?,却不知凡人被理学纲常所困。世间?女子多苦命,有的女子只是在街上别人看了一眼便要自尽,世人还赞其贞烈——你?是真心爱她也好,是贪色也好,既然并无恶心,便不该害她。再者,罗敷有夫,哪有觊觎人妻还理直气壮的道理?”
胡萤顿了顿,见这杂毛狐狸被自己说得没脸见人,又想到对方终究没做下什么祸事,要是真地镇压上五十年,这刑罚未免太过了……再说了,谁又给了她可?以制定刑法?标准的资格呢?
念及此,胡萤心头一紧,只觉成了妖怪后自己的心性也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如今竟有一种野性的霸道生根发芽。
胡萤不知这转变是好是坏,但?既然此时此刻她发现了,又有些?警醒,便不愿意继续下去。
只是,就这么放了他也不是个事儿。
万一这好·色之徒不过是为?了逃生才?说得好听,实?则离开后又故态复萌,那她岂不是纵虎归山?
思来想去,胡萤终究是不耐烦地呼出?一口气,对浑身发抖,等待结果的公狐狸道:“你?说的对,我自然不能为?了你?染上杀孽,但?是就这么放了你?,我又担心你?然后再去害人。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狐狸一听,忙道:“小人可?以立下重誓,今后绝不害人,若有违逆,天地共弃,神?鬼不饶!”
噢,对了,这是个有神?仙的世界,那么誓言自然也是有真实?效果的。
胡萤答应了,叫狐狸——黄四郎发了重誓,还是不能玩文字游戏的那种,然后才?将人带出?了园子,松了绑,不耐烦地再三告诫了一番,然后才?头也不回地回了庄子。
这事儿做得不干不脆的,胡萤心里也烦躁,索性便抛到脑后,不再去想。就算后来秦旦生来禀报说县官听说了万村里发生的事,联想到丹砂庄的人,遣人送了谢礼过来,还附上邀请函,说要邀人过去赴宴,胡萤也没心思搭理,只交给秦旦生帮忙婉拒了,自己则窝在庄子里,继续学艺玩乐,悠哉悠哉度日。
只是没几天,有一故人被困在了园子里,正逢兰花妖在给自己松土,听得那鬼仙口中念念有词,提及庄主名讳,还有什么前缘欠债的,心生好奇,便移步现身于?前,问?:“公子找我们庄主?”
王兰迷惑着急间?陡然见到一白衣女子,相?貌秀丽绝伦,如同空谷幽兰,微风带来女子身上的阵阵香麝之气,叫他心神?一荡,差点又呆了。
“是、是的,小生王兰,两年前曾与胡姑娘有旧,承蒙她赠药方可?不魂消魄散,如今欠款以齐,特来奉还。”
兰花妖闻言,抿唇一笑,“既如此,那你?便跟着我走罢,这园子里有庄主布下的阵法?,专为?了对付那些?不告而入的无理之徒,别走神?,万一走岔了,就又入阵了。”
王兰听见“不告而入”一词,思及旧事,脸上不由?一阵红一阵白的,一时间?也没了欣赏美色的心思,呐呐应是,敛目屏息,竟是心无杂念地出?了阵法?,过了园子,走到了庄子大门前。
门边的两个石狮子的眼睛眨了眨,兰花妖对它们行礼打招呼,石狮子打了个哈欠,动了动脖子,看了惊愕的王兰一眼,随后又恢复到了寻常石狮的模样,一动不动。
水榭中,穿得半点不尊重小冰河期,罗衫罗裙,轻薄飘飘的胡萤和婴宁正倚靠在栏上斗草。
他们打赌谁输了谁就往发上簪两人除杂草时收集的各种恶趣味的花草,此刻胡萤发间?已多了一株猪笼草和几颗苍耳,婴宁鬓边也多了几根狗尾巴草和几片枯叶。
小荣提着一篮子还带着露水的鲜花莲步过来,隔着一池子碧荷轻快道:“九娘子,你?有客人来啦,说是两年前欠你?债的那个,我瞧着是个颇俊的小生,怎么九娘子一个字也不曾提起?”
胡萤一愣,婴宁抓住机会,赢了这一场,开心地笑了起来。
胡萤“哎呀”一声,大为?懊悔,脱口而出?道:“你?们主仆这是故意的,两个人和一个人比,当然是我输了。”
“什么?”小荣望不见水榭里的“争斗”,只隐隐约约听到几个字,故而发问?。
胡萤见婴宁但?笑不语,唇角也勾了起来,俯身拾起一根刺藤,在发髻上绕了一圈别进发丝里,看上去也别有一番趣味。
“没什么,你?说的什么客人,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什么时候当过债主,我怎么不知道?”
“啊——?难道是那人说谎蒙骗了惠兰,诓她带他进来?好小子!”小荣越说越气,圆润可?爱的脸蛋上也带了薄怒。
胡萤拿白玉似的指尖点了点还在嬉笑的婴宁鼻头,懒洋洋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漫道:“得了,我且去看看,若是坏人,咱们今天就比谁能让那人先哭出?来,输的人做饭,如何?”
“哈哈哈哈好啊,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我也跟去看看罢。”
于?是两个少女亲亲热热地挨着,手?挽着手?地从水榭里出?来,到了院中,胡萤先见着庄门前站着的男鬼王兰,步伐一顿,面上露出?些?许思索之色。
婴宁见状恍然,立刻侧过头掩嘴偷笑,凑在胡萤耳边戏谑道:“姐姐可?真是好记性!”
胡萤已从记忆堆里想起来这男鬼是谁,只是忘了对方的名字,不过对方还欠她一颗长生丹的材料她是记得的。
虽然有些?尴尬,但?胡萤可?不愿意被婴宁笑话,挑了挑眉,安之若素地说:“我记住那些?不相?干的人做什么,我只要记得我的好妹妹就够了。”
“我的好姐姐,妹妹孤衾冷枕~姐姐如何不疼疼我呀?”
“噗,你?又看了什么无聊的话本?仔细我告诉婆婆。”
“再无聊的话本也比姐姐写的那些?文章有趣儿~”
“我写的可?是历史?。”
“正是呀,历史?是最无趣的了,姐姐水晶似的人儿,怎么也干起那些?俗事来了?”
“哎,这话我跟你?说不通,你?只当我一厢情?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