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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淡漠的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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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海名城项目如期进入了下一个阶段,程安骏和扬天集团的会议讨论,改成每周两次,会议开展不再那么密集,程安骏终于可以松口气了,有更多的时间来思考项目后期的规划问题,每天多半的时间都是在办公室处理业务。
    自从上次和林淼淼谈过以后,程安骏便往家里打了两个电话,一次是于馨接的电话。
    于馨对他有恩,从第一次见面,便对他照顾有加,从来不曾因为他是程浧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而怠慢他,反而对他细心呵护,所以听到她的声音后,他表现得很高兴,说话时,言语间全是亲近之意。
    于馨接到他的来电,内心充满喜悦,脸上也是笑容不断,在电话里嘱咐他再忙也要按时吃饭休息,要注意身体,一定要健康饮食,健康生活,细致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叮嘱他早上要吃早餐,不要吃得太油腻,要少喝咖啡,多喝牛奶,晚上入睡前要喝牛奶少喝酒,不要喝咖啡,会影响睡眠。
    听着于馨在电话里的种种嘱咐和叮嘱,程安骏非但不觉得是一种重复的唠叨,反而让他重新找回了一种久违了的温柔的母爱,时隔十多年,没想到还会有人像妈妈一样关心他,时时刻刻牵挂着他。
    他与她,非亲非故,却得她如此关爱,令他不得不感动,“阿姨,谢谢您,我自己会过的很好,也请您注意身体,不要太过操劳了。”于馨让他感到亲切,所以他愿意回应她相同的感情。
    第二次电话,很不巧,让程浧接到了,面对着他的嘘寒问暖,程安骏却无法回应他一样的温情,“你,还好吗?”一句冷冰冰的关切的话是他做出的最大的努力。
    程浧不管他的态度有多么冷淡,至少他愿意打电话来问候他,便已够满足了,所以他表现得很开心,笑容满面地回答道:“我很好,很好。
    你一个人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我一个人已经习惯了,能照顾得好自己的,你无需担心。我还有工作要忙,先挂了,你自己保重。”程安骏不管是语气还是态度,都是冷冷的,淡淡的,对于程浧这样一个冷心冷情的人,他没有办法对他亲切,就像曾经的程浧不能给她幸福一样,说了几句简短的话以后,便果断地挂了电话。
    程安骏忘不了,母亲在无数个漫长的夜晚,以泪洗面的样子,所以,注定他不能笑着面对程浧;
    他忘不了,有多少次走在路上,都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他是“私生子”的经历,所以,他说服不了自己叫他一声“爸”;
    他更忘不了,母亲临终前,笑着对他说,“不要怨恨你的爸爸…”,所以,他更不可能原谅他。
    小时候,程浧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便说过,“我没有爸爸,你不是我爸爸。”
    所以,即便后来,他被迫和程浧住在一起,程浧对他百般照顾,亲自扶养他,送他去上学,时常带他出去玩,给他买各种玩具和吃的,用的,他也从来没有叫过他一声“爸爸”。
    在他看来,程浧对他的各种好,都是因为对她的愧疚,对她的弥补,为了掩饰他自己犯过的错误,所以,他只当做视若无睹,任由程浧怎么讨好,他都认定了他是一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是他害惨了她的妈妈。
    挂断电话后,程安骏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是他和妈妈最后的合影,也是妈妈留给他的唯一的纪念。
    看到照片里,妈妈的微笑,让他回忆起那一天,拍完了照片后,他陪妈妈去医院看病,结果,妈妈被查出患上了产后抑郁症,回到家没多久,她就像换了一个人。
    他再也看不到她脸上的笑容了,甚至很少再听到她叫他的名字了,渐渐地,她不再照顾他了,连她自己都要人来照顾。
    外婆年纪大了,要她同时照顾一个小孩和一个生病的大人,本就力不从心,时间长了就会怨天尤人,也就是在外婆怨天尤人的时候,让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别人叫他私生子,说妈妈浪荡不守规矩?
    因为他没有爸爸,妈妈没有结婚,就生下了他。
    他的妈妈和人相爱,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她又刚好怀孕了,眼看着就要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却不知为何,男方突然反悔,不仅不和她结婚了,还将她狠心抛弃,再也见不到人了。
    她因为怀了孕,工作也没有了,孩子在肚子里越长越大,为了平安生下孩子,她只得孤身一人回到家乡待产,孩子生下后不久,家乡的人渐渐地就知道了她的孩子,并没有一个明正言顺的父亲,他也就成为了一个不知来路的野孩子,私生子。
    生下野孩子的她,也便成为了人们非议的浪荡的母亲,不要脸的女。
    可是知道了原因,他也不懂那样意味着什么?
    他只能理解成的爸爸不要他了,不要妈妈了,所以小小的他便在心里埋下了一颗怨恨的种子,后来妈妈走了,他用妈妈的血泪和自己泪水浇灌出了一棵怨恨的小树。
    并且发誓,此生都不会认那个后来出现在他面前的男人做爸爸,打死也不会原谅他。
    妈,对不起,我没有听你的话,我忘不了你的苦和泪,忘不了你承受过的流言蜚语忘不了你苦苦的等待,却没有等到他,所以,我不能原谅他。
    看了一会儿,程安骏将照片放回原位,继续处理堆积在办公桌上的文件。
    景城,于家,程浧放下电话,坐在沙发上,想事情想得出神了。
    回想当初,若是他坚持下去的话,她也不会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开,后来也不会发生后续的事情,她也不会离开,安骏不会成为无家可归的孤儿,所以,他能理解安骏这些年来对他的冷淡,他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所以才会把所有的过错记在他的身上,无论他对他再怎么好,他都始终不愿意叫他一声“爸爸”。
    面对这样的现状,程浧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安骏把他当作了那个男人,当作了他的爸爸,他或许有点高兴,可是,安骏从未叫过他一声“爸爸”,倒是把对那个男人的恨意全部展现无遗了。
    他不能解释,一旦解释清楚了,安骏不会再埋怨他,可他们之间也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他再也没有资格把他留在身边。
    不解释,他就要一辈子,承担自己不该承担的过错,承担安骏对他亲生父亲的所有的怨恨,安骏也再找不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了。
    活了四,五十岁,居然还会对未来充满了迷茫,程浧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是可悲呢,还是可笑?
    恍惚中,程浧听到房间里传来阵阵细碎的脚步声,他回过神来时,于馨已经走到跟前来了,看到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猜测到,他又是为了程安骏的事情烦恼。
    他们结婚这么多年,女儿都六岁了,从来没见他为其他事情烦恼过,唯有为了他这个从来不亲近的儿子,烦恼不断。
    她坐到程浧身边,一边伸手帮他舒展眉头,一边说道:“安骏,还是不能接受你吗?我不明白,亲父子,哪里来的隔夜仇?
    居然能让父子俩这么多年,形同陌路,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说不开的结?”
    程浧叹了口气,无奈道:“诶,这个结,不是说不开,而是不能说,算了,不说了。”
    于馨对此很是不解,她的心里一直有一股谜团,可是程浧一直不肯为她解开。
    对于程浧的往事,她是一知半解,他和杨世馨的事,大部分的她都知道,可是对于程安骏的出生,她却一点也不了解,感觉很突然的,他就出现了。
    对于程浧既然和杨世馨有了孩子,却没有结婚,她也很困惑,可是他不说,她也不能硬逼着他说,只能无限的包容他,并敞开心胸接纳他的儿子,视如己出。
    “不想说,就不要说了,每次只要是涉及安骏的事,你就老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这个谜团,你就自己藏在心里吧,我也不会问你。
    行了,我先上去休息了。”于馨的宽容大度已经超出了一般女人,他不愿说,她也不会问,照常生活。
    就是因为她的大度,包容,程浧才能把这个谜团保留至今,也许还会延续下去,他要感恩自己娶了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妻子,不仅知书达礼,而且心胸宽广,对待别人的孩子视如己出,对待他的心事望而止步。
    或许,他是该告诉她一切了,一直瞒着她,对她也不公平,自己心里也有愧,若是让她自己发现了,到时候,也是徒增烦恼。
    安骏作为他的私生子存在,于馨都能接受,还怕身世说穿后,她知道了安骏只是一个他故人的孩子,与他并无关系,从而会不待见他吗?
    于是,他跟上去,叫住于馨,决定将一切和盘托出。
    “亲爱的,对不起,我不想再瞒着你了,关于安骏的身世,是时候让你知道了,我们回房间去说吧。”程浧拉着于馨,慢慢走到她面前,开口说道。
    于馨看着程浧,迟疑了一会儿,点头答应,“好,我们进去说。”
    一楼的房间,华丽的吊灯照映着房间的每个角落,墙上的钟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客厅,将无声的夜晚衬得更加寂静。
    二楼上,走廊的尽头处,虚掩着一道门,从里面透出点点温馨的灯光,房间里,床尾处坐了一个人,窗边站了一个人,沉默持续了大概十多分钟的时候,窗边的人,终于开口了。
    程浧看着窗外,关于往事的回忆,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其实,安骏…,他并不是我的孩子,他是世馨和一位林先生的孩子,我至今都不知道林先生是谁?”
    说完这句话后,他转身看了一眼妻子,把她脸上的震惊,和不可置信,全都映入眼帘,继续说道:“我当时找到她们的时候,她已经撒手人寰了,只留下一个才七岁的安骏,安骏的外祖母在她之后几个月后,也离开了人世,我不能看着她唯一的骨肉沦落到孤儿院去,所以便自称是他的爸爸,并带着安骏很快到了公安局办理了领养手续。
    在法律上,他只是我的义子,但这件事,安骏并不知道,我告诉他,我就是他爸爸,为了不让他受到伤害,我一直把这件事藏在心里,我想,如果他的亲生父亲一直不出现的话,我会一直保守住这个秘密,谁都不说。”
    于馨除了震惊,还有点失落,也有种如获重释的感觉,这么多年,她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心里还一直为此膈应着,她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大度,自己的丈夫,和别人未婚先生子,那个人还是他一直很在乎的女人,说不定,他至今都没有忘记她。
    只是,孩子总是无辜的,所以从看见程安骏的那一天,她便充分展现出了自己的贤惠和大度,对他视如己出,可是心里一直存有个疙瘩。
    今天,程浧的话终于解开了她心里的疙瘩,“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要选择说出来呢?
    你我做了这么久的夫妻,我竟然都没有察觉出异样,说明你的确藏得很好。”于馨没有因为被欺瞒了多年,而对此有什么不满,只是不理解程浧的想法,既然已经隐瞒了多年,却在此刻说出了实情,那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因为,我感觉累了,不想再独自承受了,也不想再瞒着你,你是我妻子,你有权利知道我的秘密,也有义务知道我的心事。
    对于安骏,我真的无能为力了,这个结一天不解开,他一天不会接受我。我很想要这个儿子,可总是得不到他的谅解,我已经心力交瘁了。”程浧说话的语气充满了无奈和无力感,让于馨没有办法去生他期满自己的气,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没有办法责怪他半分。
    因为,他是一个伟大的父亲,也是一个无可奈何的父亲,更是一个寂寞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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