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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像他印在她嘴角的吻,稍纵即逝。
周日下午,谢辰青办理出院手续,回到他的武警江城支队。
翌日周一,林昭照常上班,纸笔、相机变成生活全部,一切回归它原本轨迹。
从K国回到祖国怀抱,“和平来之不易”不再是一句空话。
耳边蝉鸣取代枪声阵阵,枪林弹雨、射在集装箱铁皮的子弹再也不见痕迹,办公室宽敞明亮冷气很足,再也不用提防传播疟疾、带着登革热病毒的蚊虫。
“军事记者”这四个字,不再是军网上的文章,也不只是杂志里的画面,开始随着工作深入慢慢变得具体。
除了到K国这样的维和前线,林昭的日常是到部队、下基层。武警战士训练、排爆、缉毒、冲在抗震救灾一线,而她要做的,便是用手里的镜头和笔,记录这群最可爱的人。
初到基层采访,那些年轻战士难免会想:这么一个个子小、年纪小的小姑娘,能行吗?
一天下来,她扛着重重的相机灰头土脸,却半个“累”字都不喊、半声气都不会叹,还能笑眯眯跟所有人聊天,听他们讲部队日常。
眉眼之间无倦色,是真的不觉乏味,也不觉得辛苦。
当手指被砂石划伤、膝盖不小心擦破,腿像是灌了铅、实在跟不上职业军人拉练的步伐……只要想到爸爸想到谢辰青,林昭就觉得,他们可以,那她也必须可以,不能给他们丢脸。
谢辰青回到部队,虽然不至于音讯全无,但也基本差不多。
这下林昭是真的相信,找一个军人男朋友,当真和手机里养一只电子宠物无异。
会有信息发过来,告诉她训练了、点名了、集合了,极其偶尔有电话。
只能听得见声音、或者透过屏幕看看他的脸,但是亲不到也抱不到。
每每挂断电话或者视频,林昭都忍不住皱着小脸叹气。
有人像她一样吗?刚在一起没几天就见不到男朋友面,同城也过得像是异地恋。
她只有他一个,无从比较。
都不知道和男朋友腻腻歪歪整天在一起是什么样的体验……
想念让喜欢变深刻。
当林昭接到采访任务,去拍摄武警A省总队某支队的训练日常时,谢辰青换上那身迷彩。
他人瘦高,肩宽腰窄,从钢盔、领口、腰带再到黑色作战靴无一处不冷淡严肃,侧脸线条清俊而拒人千里。
狙击手大赛在即,他验枪动作教科书级别标准,瞄准镜装上,卧姿据枪。后背是二十公斤的弹药盒,若是一般人肩背负重恐怕手都难以支撑,而他神情冷峻面不改色。
瞄准镜里是他最为熟悉的世界,拉栓上膛,骨节分明的手指扣压扳机。
一众刚入伍的新兵瞠目结舌,无论如何不敢相信几十米外那半截钉在木板上的钉子,是被一颗子弹稳稳推了进去。
-
八月初,林昭结束采访回到单位加班。
拍摄完武警战士的野外拉练,她身上的迷彩服已经全部汗湿,头发也乱糟糟不像样子。
冲开速溶咖啡的时间,她快速洗了个澡,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细白手指落在黑色键盘,她开始写今天的稿件。
而此时此刻,紧急集合号音直指武警江城支队营区上空,一众刚休息不久的武警官兵全副武装穿戴整齐立刻冲向集合地点。
李锐表情严肃:“我省D市发生特大泥石流灾害,现在已经彻底和外界失去联系,接总队指令,支队现在立即出发赶赴灾区救援!”
“注意安全!一个都不能少!多少人出发,就多少人给我回来!”
“稍息!立正!”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月光浅浅一层落在营地。
一千名武警官兵整齐列队跳上军车,那一张张面庞坚毅看不清五官,只有那一双双眼睛黑白分明。
他们是军校生、是来自地方大学的大学生士兵、又或者是服役多年的老兵。
而在宣传文化中心加班的林昭同时接到通知:D市发生特大泥石流灾害,伤亡情况一概不知,需派出记者前往灾区,及时向外界传达受灾情况。
几百公里外的D市位于两山中间的河谷地带,由于先前地震,山体内部裂痕纵横,连日来的特大暴雨使得情况继续恶化,在这天的凌晨,D市彻底被势不可挡的泥石流掩埋瞬间夷为平地。
三个小时的机动,无边黑暗里只有薄薄一层月光,越是临近灾区,道路破坏越是严重,军车已经开不过去。
李锐当即下达指令:“所有人下车,拿好工具,徒步行进!”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无数次的武装拉练让他们对此习以为常。
负重几十公斤、徒步行军十几公里后,每个人的迷彩作训服已经满是泥泞,黑色作战靴看不出原本颜色。
作为第一支赶到的部队,武警江城支队迅速展开救援。橄榄绿的队伍逆行军,和向安全抵达转移的群众擦肩而过,向着灾情最严重区域前进。
灾区现场触目惊心,坍塌的房屋从泥石流里露出歪斜破败的一角。
耳边是不停歇的哭喊,年迈老人在确定亲人离世后痛哭不止,亲人掩埋泥石流下、生死不知的孩童,睁着明亮呆滞的眼睛、已经吓得不会哭。
脚下是裸露弯折的尖锐钢筋。他们在泥石流里深一脚浅一脚前行,稍有不慎就擦破腿脚,粘稠的鲜血混在泥水里面。顾不上。
“叔叔……”一个微弱的男孩的声音,谢辰青心陡然一提,又听见一声,“叔叔……”
几名战士循着声音来处看过去,手电打开,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歪斜的楼房斜斜坍塌在泥石流中,有个个子小小的男孩趴在窗口,约莫也就四五岁。
除非人亲自爬上去,根本没有办法救他下来,而房屋随时都有可能完全坍塌化成废墟一片。
软梯架起,谢辰青个高腿长踩上绳索,没有一分犹豫。
漆黑一片的夜色,只有手电照明,攀爬到楼房窗口,他对上一双满是眼泪的眼睛。
他伸手,清冷的声线放得很轻:“过来,叔叔抱。”
林昭到时,天边已经晕染开大片的鱼肚白。
两山之间的D市昔日风景秀丽、游客络绎不绝,此时已经一片废墟。
她下车,踩到什么、很软。
沾满污泥的毛绒玩具,伸出废墟的那一只毛茸茸的小手,像是要去抓住它的小主人。
林昭瞬间红了眼睛,她强忍着泪意,不断不断和往外转移的群众擦肩。
他们哭着、喊着、几乎要人扶着才能站稳,身上背着的、抱着的,是泥石流之后的全部家当,或是一箱泡面又或是几斤腊肉……
越往灾区行进,阴沉的天色越是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看见和自己奶奶一般岁数的爷爷坐在碎石之上大哭不止像个孩子,看到老奶奶趴在地上抱着血染红的碎石几近昏迷。
她看到一只艰难求救的手,那手里还紧紧攥着钢铁侠玩具,此时黝黑已经僵硬……
她看到路边草丛处,床单随意裹起来尸体睁着眼睛、泥沙掩住口鼻,年轻的妻子和年迈的母亲袖口挡住眼睛,哭到嗓子嘶哑发不出任何声音。
鞋子不见了,赤着脚。
家也不见了,因为再也没有亲人。
那些在废墟泥泞里穿梭的迷彩身影,正在从废墟下小心翼翼抬着人出来,还有很多满脸淤泥的老人、孩子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他们:
“救救我的儿子吧!”
“我的爸爸妈妈还在下面,叔叔,救救我的爸爸妈妈……”
他们跪在地上挖开废墟,手指被泥沙划烂鲜血不止。镜头里画面针扎一样刺在视网膜。
林昭深吸口气,聚焦那一双双看不出颜色的手、和那满是污泥的坚毅侧脸,和那废墟之下、鲜血淋漓的受灾群众。
又有风雨无情落下来,林昭身上迷彩已经湿透,阴冷落在身上。
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滑。
相机里的画面不停,而她远远看见那个穿军装的高大身影。
背上是受伤的被困群众,艰难走在泥石流里。
她擦干眼泪,逆着人群向前。
-
三天四夜的救援,武警部队、还有解放军战士用手从废墟下挖出被困群众几百人。
有人痛失亲人,有人死里逃生,悲痛哭声依旧不绝于耳。
灾区扎起一顶顶帐篷,临时安置受灾群众,军医赶到为他们简单处理伤口。
而那些几十个小时没有合眼的人民子弟兵,在暮色四合里席地而睡。休息一个小时又或者两个小时,他们将继续投入救援工作中。
这三四天的时间里,林昭不知道自己偷偷哭了多少次。
新闻稿件发回编辑部,她去找军医要了棉签和碘酒,在睡着的谢辰青面前蹲下来。
他背靠在坍塌的楼房,两条长椅曲起,手臂搭在膝盖、垂着头,眉眼处阴影很重。
终于可以安静看他一会儿。
那张冷白如玉的脸沾了一道道淤泥,清俊不减。
身上的迷彩服已经变了颜色,分不清是泥水还是血水,是他自己的还是被救群众的。
而那双少时厮杀在国际竞赛场、如今扣压扳机的修长漂亮的手,关节处、指尖、手背全部划烂。
谢辰青只是短暂合眼。
闭上眼睛,无边黑暗里尽是残破的伤口和痛苦的哭声。
直到很浅很浅的柑橘香气拂过鼻腔。
他的手被轻轻抬起,放到一只更小的手里,女孩掌心温热、很软。
那微微的热意,像是慢慢把他从那个鲜血淋漓的世界带回到人间。
她动作轻得不行,用纯净水清洗他伤口,那些陷进伤口里的细小砂石被一点一点清理出来。
冰凉的触感,沿着手背到手心,就连微微擦伤的关节和指尖也没有放过。
受伤的群众太多,军医无暇顾及他们。
又或者,他们受伤已经成为习惯,根本不当一回事儿。
无论如何也不会当着受灾群众的面去当病号。
林昭替他处理完伤口,安静看他长长垂落的睫毛。
那些见不到面时、被刻意压制的想念在此时此刻来势汹汹。
当他出现在她眼前,她才发现,自己真的很想他,想得快要疯了……
从口袋里找出湿巾,落在他眼角眉梢。
那张脸苍白到病态,慢慢回到英俊白皙的样子。
她小兔子一样蹲在那,小小一团,手环抱着自己的膝盖。
慢慢的,她又不满足于只是看看,目光从他修长的剑眉、沿着挺秀的鼻梁寸寸下落,到有些发干的嘴唇。
意识到自己想做什么,她上身前倾、后脚跟离地一点点,慢慢靠过去。
想要汲取一点支撑她熬下来的力量。
长发被风一吹蹭过他迷彩服的领口。
她的脸颊慢慢靠近,只是下一秒猝不及防、对上那双清朗明净的眼。
林昭心跳快得要爆炸,踮起的脚尖瞬间落回去,心脏却还在嗓子眼儿上不去下不来,扑通扑通重重跳着。
她在泥石流里作报道的时候,尚且没有这么紧张,而现在在他注视下偏过脸,呼吸不畅,鼓起的腮像小金鱼。
“林昭记者,这也是工作任务吗。”
半个多月不见的男朋友轻声开口,语气和眼神都与说正事无异。
只是清澈眼底,尽是促狭笑意,明知故问逗她的样子……又坏又温柔。
两人是刚在一起那几天,亲亲比较频繁,从脸颊、额头再到嘴唇。
所以即使她脸皮薄得不像话,但是也有一点点习惯,习惯之后也就没那么害羞。
可是现在,两个星期没见,见面就像是捡了个崭新的男朋友。
面对崭新的男朋友,第一件事就是偷亲失败还被抓包,林昭脑袋一点一点低下去,快要埋进手臂。
“刚才是要做什么。”谢辰青眉眼间倦色很重,只是声音含笑。
林昭抿唇,羞得快要哭出来,但还是嘴硬道:“才没有做什么。”
心里却有个小人在攥着拳头昂着下巴尖儿据理力争——
就是想亲你怎么啦?
你不给你女朋友亲你要给谁亲?
都没亲到呢!!!
谢辰青垂眸,视线落在她红透的脸颊。
他声音很轻、只有两个人能听见,几乎是气音缓缓划过耳际。
“见我没力气反抗,霸王硬上弓?”
林昭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滚圆,脸已经热得不像话。
可谢辰青虽然这样说,眼角却微微弯着,妥协和宠溺都清晰。
“来吧,”他轻轻扬眉,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压低的声线甚至带几分乖巧,“我不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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