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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埔江上依然千帆竞发,百舸争流。
各国军舰在江面上横行无阻,时不时发出一声汽笛,向这片大地江川宣示自己的存在。
远远的,外滩上矗立着的大楼,衣着光鲜的绅士贵人,繁忙的车道,指挥交通的巡警······
正月间的暖日照射在脸庞,湿冷的江风吹起万千思绪。
陈迁站在邮轮甲板之上,莫名有一种骄傲和落寞。骄傲的是这座城市乃远东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城市,是这个国家对外展示的鲜艳明信片。
落寞的,是这座城市烈火烹油,是来自时代的狂欢,这份狂欢将逐渐走向衰败。
“迁哥儿,行李已经准备好了。”刘小东提着为数不多的行李说。
邮轮即将靠岸,陈迁吐出一口烟雾,将烟蒂丢在甲板上。
烟雾随风飘摇,四散消失。
陈迁看了眼刘小东,这个毛头小子看似老实木讷,实则心思颇多,但绝不表现出来。他懂得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谁能给他所要的东西。
一个常年活在兄长羽翼下的少年,混迹在街头巷尾的侦缉队警探,他想要的是出人头地,让自己的兄长刘策刮目相看。他在侦缉队做的再好,在别人眼里只不过是仰仗兄长的提携,而非自己的能力。
心气高是少年人通病,可如何将这份心气转换成动力,是如何也跨不过的鸿沟。诸如刘小东这样的少年,他们没有向上跨越这条鸿沟的跳板,出身便已经注定他们在这个社会难以有所成就。
······
作为一等船票的旅客,陈迁享有先下船的权力。水手们会挡住其他低等船票的旅客,以保证一等船舱内的贵人们能够从容不迫的下船离开。
码头上,陈迁一身裁剪的极为合体的西装,外面套着一件咖啡色呢绒大衣,戴着一副平光眼镜,加上一顶礼帽,整个人显得极为文雅。
走出码头,这幅样貌使得黄包车夫们望而却步,这样的少公子是不会坐黄包车的。
刘小东跟在陈迁身后,提着行李四处观望。
‘滴滴~~~’
一声喇叭声响起。
侧目看去,一辆福特小轿车停在马路边,驾驶位上刘策挥手致意。
陈迁坐上车,而刘小东往后备箱堆放行李。
从金陵离开时,陈迁给刘策发过一封电报,当然不是用特务处的电台,而是去电报局发电报,花了两块钱。
“老刘,你从哪儿整来的车子?”陈迁坐上副驾驶。
抚摸着方向盘,刘策得意一笑:“闸北警厅的公车,不过现在是我的了。厅长提携,给侦缉队配了一辆公车,二手车不贵。
就是燃油太贵,平时我也不开,这不是子升老弟你回沪上。”
陈迁笑道:“放心开,燃油的事情哥们儿我给你找个人。”
“还是子升老弟有人缘,燃油可不好弄。”
“有你这位侦缉队队长在,自然有人给你送燃油。”
“哈哈哈,那就等子升老弟的好消息。”
刘策笑的极为开心,不仅仅是因为陈迁回到沪上,而是陈迁一见面就说能弄到燃油这种管制物资,话里话外还表示需要依仗侦缉队,作为侦缉队队长的刘策怎么可能不高兴。
难怪今天早上出门一直听见喜鹊叫,刘策按耐不住内心的兴奋,只要跟紧子升老弟的步伐,升官发财那是随随便便。
自己最近这段时间流年不利,刘策还去静安寺外面的算命先生瞧了一眼,对方指明是七星不全,司禄星文昌宫位移,七星缺了一个,当然流年不利。
汽车发动,老旧二手福特小汽车留下一阵黑烟,那是劣质燃油未能充分燃烧。
一回到沪上,刘策先是带两人去一品香用餐,位子已经订好。
要是以前刘策去一品香大抵是难定到位子,但现在他可是闸北侦缉队队长,又是名声在外的‘神探’,里子面子都有,出入各大公共场所也能说几句话。
来到一品香中西餐馆,陈迁纳闷起来,刘策这嘴怎么越来越刁,居然吃起西餐来了。
一品香虽然名为西餐,但口味经过改良已经是中餐的形状了。沪上许多外国人不喜纯西餐,因为中餐美食,足以征服任何人的味蕾,那些颇有小资情调的中产人士,倒是喜欢西餐。
入座后。
桌上人不多,只有刘策一家子人。他的妻子是地地道道的沪上人,一双儿女调皮可爱,一见面便扑入刘小东怀中,而刘小东也从金陵带了些礼物给自己的侄子侄女。
陈迁落座,桌子对面的妇人拘谨的露出笑容,或许是刘策对她老婆说过什么,导致妇人看向陈迁的眼神都极为怪异。
堂堂一位侦缉队队长,却要向看模样不过二十来岁的青年处处示好,实在是耐人寻味。
“子升老弟,这便是拙荆。”
陈迁微笑点头:“嫂嫂好。”
“陈兄弟有礼了。”妇人笑着回应。
待众人落座后,刘策让侍者开了一瓶洋酒,举杯向陈迁示意。
“年前是想邀子升老弟来家中小聚,奈何公事甚多,这次算是弥补上次的遗憾。都是家里自己人,也不多说什么场面话,我这个人嘴笨,说出来子升老弟你也别笑话。”
陈迁举杯道:“你我二人兄弟相称,何来笑话可言?”
刘策猛的将酒水灌入口中:“有老弟这句话,哥哥我高兴。以后咱们俩就是异姓兄弟,在沪上这片地方,只要哥哥能做到的,子升老弟尽管直说,哥哥我眉头都不眨。”
“是弟仰仗刘兄。”陈迁也举杯一饮而尽。
这场是家宴,也是接风洗尘。为了以示尊敬,刘策特意在一品香定了位子,目的就是想示好陈迁。
华北一事可传的沸沸扬扬,刘策虽然不知道陈迁参与其中,但陈迁跟戴春风关系极好,离开和返回沪上时间十分巧合,刘策也是猜测出一二,但不敢明说。
用过餐后,陈迁被刘策送回家,至于老婆孩子自己回去。
来到闸北三层楼附近。
刘策将汽车停在马路边,陈迁坐在副驾驶抽烟,两人心照不宣都有要事商议。
“子升老弟,大难临头了。”
陈迁不觉挑眉疑惑,年前还风头正盛,过完年才多久就大难临头了?
“什么大难?”
只见刘策从怀中取出一张照片,照片模糊不堪,只能大抵看出是个男人的五官长相。
“此人是刺汪案的主谋,前些日子淞沪警备司令部的陈伦找上我,说要我注意此人,一旦露头立刻抓捕,生死勿论!”
“陈伦?”
拿过照片,陈迁当然知道所谓的‘陈伦’就是沈醉那个小王八蛋。他发动关系搜查罪犯,关刘策什么事,而且他也没有权力管辖刘策。
表情怪异的刘策说道:“他的同党在北火车站被抓,于是我派人在火车站加紧巡查。就在前天抓住一个人,对方说是特务处的人。”
“咱们的人?”陈迁顿时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