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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租界,天主教会。
今天是礼拜日,杨慧一如既往随众多信徒来到教会进行礼拜,同时帮教会向众多难民发放米粮。
蹒跚学步时,杨慧的父亲便带她来到教会,这里的嬷嬷们是看着杨慧长大。在众多修女嬷嬷眼中,她是一名虔诚的信徒,每个礼拜日都会来教堂。
“感谢主的恩赐,谢谢。”
一名衣衫褴褛的妇人从杨慧手中接过旧棉衣,虔诚的跪倒在圣母雕像前,在接过棉衣的那一刻起,她已经是一名无比虔诚的信徒。
世人在受难时,往往对向自己散发光明的人最为感恩,而教会则洒落‘神迹’,让不少难民皈依。
“慧慧。”
一名身穿白色棉袍的修女找到杨慧。
“玛利亚嬷嬷。”
“维斯神父找你,我的孩子。”
放下手中的物资,杨慧点点头,随着修女的脚步走进教堂内部。
来到神父的房间外,敲响房门。
修女示意杨慧进去。
走进房间,一位面容和蔼的洋人神父正在祷告,苍老的面容下眼眶深陷。杨慧静静等待着,直到神父念诵完一段章节,伸手搀扶老态龙钟的神父起身。
“孩子,我有一件好事需要告诉你。”
“是吗?”
搀扶维斯神父坐在椅子上,杨慧抓紧大衣裙角蹲下身,拿起火钳刨弄着微弱炭火,走到窗户旁打开一丝缝隙透气。看见如此懂事体贴的杨慧,维斯神父思绪万千。
“你拍摄的照片已经交饶家驹神父,他是我的老朋友。教会将这片土地上发生的悲惨事情发布至欧洲、美洲等地,万幸的是好心人还是很多,主的儿女们十分富有同情心。
过冬的衣物已经筹备差不多,勉强能让难民们度过这个寒冬。”
杨慧低声赞美着:“感谢主的儿女。”
“孩子,能否拜托你一件事。”维斯神父说道。
“请尽管吩咐。”
“也许这件事会让你失去工作,不过我会向汉斯医生说明原因。”
“您请说。”
维斯神父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宣传单,是关于南市区难民营招募医护人员的请求:“这件工作没有任何报酬,如果你愿意的话,能否随修女会前往难民医院,那里很缺少人手。”
接过宣传单,杨慧目光坚定:“神父,我愿意。”
“那再好不过了。”
“神父。”杨慧想起什么事说道:“比起这件事,还有另外一件耸人听闻的事情正在发生,在我们国家的首都金陵。那里正在无时无刻发生屠杀事件,有许多正义的记者因为报道这件事遭到杀害。
传闻已经有数十万平民惨遭杀害,即使是教会、红十字会的难民营都无法庇佑他们,日军士兵在难民营内有计划的制造屠杀,他们极力淡化压制这件事。”
“我的上帝,孩子你没有开玩笑吗?”
杨慧苦涩摇摇头:“我但愿是玩笑,但在沪上已经有很多情况传来,您只要稍加了解就能知道。”
······
数日之后,除夕夜。
寒风吹拂,冬日的细雨落下,湿寒的天气让杨慧不觉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
在通往租界的入口处,身材低矮的日军士兵端着明晃晃的刺刀,挨个检查进入租界的行人。高达数米的铁丝网围墙,上面的铁蒺藜泛起水珠,滴落而下。
“不用怕,我的孩子。”
玛利亚修女握紧杨慧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入口处,一名行人正在遭到日军士兵的殴打,原因未知。
鲜血缓缓流淌在地上,几名修女见状走过去,为首的洋面孔修女用英文斥责着狞笑的日军士兵,见对方是教会的修女,一名日军军官挥手呵斥退士兵。
他们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会引发外交事件。
随行的修女拿出绷带为对方止血,杨慧躲在玛利亚修女身后,看着那名同胞陷入昏迷。修女们想要将对方带入租界内,那里有药物和医生,却遭到日军守卫的拒绝。
双方虽然语言不通,但明晃晃的刺刀已经说出一切。
胆战心惊进入租界,杨慧鄙夷的看向入口内值守的华人巡捕,现在她有充足的底气去鄙夷那些人。
进入租界后,乘坐教会运输物资的汽车回到上浦路。
路边依旧可见无家可归的难民,节日的喜庆并未冲散民族的哀伤,许多店铺内人迹罕至,粮价一日一变,普通民众没有多余的钱财去购置多余东西。
手中紧紧握着教会配发的物资,在难民营工作没有薪水,但是可以领取到供一家人饱腹的粮食,还有一些饼干及白糖之类的食品。
看了一眼路边屋檐下的凑在一起抱团取暖的难民,杨慧加快脚步爬上楼。
房门半掩,里面有异响。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杨慧推门走进屋内。
屋内。
陈迁身上系着围裙,正端着一碗堆到冒尖的红烧羊肉从厨房走出,看见杨慧微微一笑。
“洗手,桌上有春联,帮忙贴上。”
将装满粮食的布袋放进橱柜,杨慧眉眼中抹不去笑意:“你怎么来了?”
“今天除夕夜。”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调侃一句,杨慧很是满足。
放下菜,陈迁揽住对方的腰肢,后者羞红脸,抬手捶打陈迁的肩膀。
“我阿母在看呢!”
陈迁恭恭敬敬给杨母端来一杯热糖水,在杨母乐的合不拢嘴的目光下,拽着杨慧走进厨房,让她帮忙打下手做饭。
忙忙碌碌,做年夜饭,在门口贴上迎新的春联。
一家三口围坐在桌前,在桌上放着一副碗筷,那是留给杨丰那小子的。
陈迁听说这小子如今在本部第三科行动科警稽组工作,警稽组组长是王泽湘,倒也不会太为难他,多多少少看自己面子也会照拂一二。
······
与此同时。
汉口路,牛二车厂。
院内一片忙碌,邝知友带着地瓜正在放鞭炮,边上站着一溜的小孩,皆衣衫褴褛,稍大的孩子连双鞋子都没有,脚上裹着厚厚的布条。
“地瓜,老子让你帮忙烧火,就让你爹我一个人做饭啊!”牛二拎着锅铲从厨房走出来。
点燃一枚炮仗,地瓜抬头回了句:“哎,来了。”
‘嘭——!’
鞭炮炸响,惊的几个如小乞儿般的孩童捂住耳朵,流着鼻涕呵呵傻乐。
邝知友拉住地瓜:“去叫屋里玩牌的大老爷们出来,帮二哥做年夜饭。”
“好嘞,邝叔叔。”
站在厨房门口的牛二喊道:“地瓜,你干爹呢?”
“不知道,一大早就不见人,说是晚上不回来了,让咱们自己吃。”
拿着火柴的邝知友眼珠子一转,年夜饭都不回来吃,估计是去他相好家里,以前就听闻陈长官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不回来吃也好,他在场难免晚上打牌,对于陈迁的牌技,邝知友深有领教。
以前在区部和他打牌,对方从来没输过,郭德成经常输的一个月工资都没了。
厨房外,端着一盘肥腻的猪肉,地瓜像是做贼一样,左右偷看。
挥挥手。
拿着抹布正在擦桌子的小婷儿跑来,地瓜拈起一块油腻的肥猪肉喂给她,吃的小婷儿忍不住眯起眼,喉咙里冒油,很是舒坦。
“好吃吗?”
小婷儿点点头:“好吃。”
地瓜鬼头鬼脑的说:“晚上我爹要和邝叔叔他们打牌,你趁这会儿过来,我给你留肉吃。”
“嗯。”
两个小孩对视一笑,各自跑开。
院子角落里,几个流着鼻涕的小孩咽下口水,使劲深吸一口气,将空气中的肉味留在鼻腔。那是小婷儿的兄弟姐妹们,这会儿他们的母亲正躺在床上使劲生产。
不多时,一声啼哭在院子内回响,随后戛然而止。
一名头发半白的苦汉子走出房间,手里拎着一个布兜,从依着车厂墙壁搭建的棚户里走出,拐了几个街口,将手中布兜丢进垃圾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