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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镇江返回沪上,一路上还是较为安全,只要避开路上的军队,不然日军战机是会轰炸的,而且专挑人多的队伍轰炸。
抵达沪上后,华界大部已经沦陷,要潜伏也只能在租界内潜伏。
除却租界外,整个沪上战火依然在燃烧,日军依旧不断增派兵力,沪上的日军已经达到近三十万人。
沪西,吴淞江沿岸。
夜色中。
华界与租界陆地交界区已经被布下铁丝网,而且还有巡捕在巡逻,铁丝网通上电,想要爬过去不切实际。唯一能进入租界的方式只有两种,一种是经过检查后进入租界,另一种是通过水域走私进入租界。
不远处的枪炮声依旧,滔滔江水中有一艘乌篷船驶来,向藏在芦苇荡里的众人打起手电筒。陈迁拿起手电筒回应着,接头人已经抵达。
“邝知友。”
“在。”
陈迁挥手叫来他:“上岸后,你带他们进入租界先不要与区部取得联系,估计这会儿区部也已经搬离,之前的联络都中断,我会送你们先去法租界金神父路冠华巷43号,哪里是我准备的安全屋。
在厨房灶台下有一个暗盒,里面放置有武器和钱财,你们尽量不要外出,等我安排。”
邝知友一愣:“长官,您不跟我们一起吗?”
“不。”陈迁摇摇头:“我要为你们准备身份证件,现在今时不同往日,知道你们身份的人越少,你们越安全。”
顷刻,邝知友便明白陈迁的意思。
这是打算让他们与区部断绝一切联系,由陈迁独自掌握这支行动小组,这绝对是违反处内规定的,左思右想之下,邝知友决定按照陈迁的吩咐行动。
而且陈迁不与他们同行,大概是不想让他们知道某些特别渠道,那是独属于陈迁的个人特殊渠道。
将情况交代下去,陈迁和他们一起登船。
驾船的是一名老头儿,费力摇起船桨,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前行。
船内众人都默契的选择闭嘴,老头儿不会在乎自己护送的是谁,而特务们也不会问老头儿是谁,这是规矩,一旦破坏,陈迁敢笃定这个老头儿会直接扎进水里逃走。
这是戴春风安排的路线,安全性还是值得保障。
不多时,乌篷船靠岸。
众人提着行李箱下船,躲在江边的芦苇荡里,而船夫则摇起船桨,扭头去别的地方。他的工作已经完成,最好离这群危险分子远点。
江边一辆卡车驶来,车灯闪烁三下,依旧是特务处的接应人员。
“走走走,离开这里。”陈迁对众人说。
在他们不解的目光下,陈迁没有解释太多,明明特务处接应人员已经抵达,为何不去?
一旁的邝知友跟手下几个人心腹点点头,将手放在腰间枪套上,如果有人不走,他会毫不留情当场射杀。他是赵理君的心腹,只认陈迁,其余一概不认。
感受到莫名的异样,何智胜夫妻两人没有说什么,提着行李箱离开,里面是电台器械。而李殊看了陈迁一眼,闷头跟在几人身后,也选择缄默。
沿着芦苇荡中的小路走了半个多小时,这时才选择从大路走。
天色渐明,路上都是无家可归的难民,一些人选择就地搭起草棚度日,陈迁在一家旅馆里花五毛钱打了一个电话。
······
公共租界,南京路。
宏图商行。
‘叮铃铃~~~’
电话声响起,一名员工随意拿起电话,然后朝着屋内大喊。
“老米,找你的。”
现在老米已经不擦车了,而是二十四小时随身保护宏建淼的安全,听见有人找自己,老米与宏建淼对视一眼,拿起桌上的电话。
“您好,宏图商行。”
电话内传来声音,老米一个劲的点头,交流很短但很有效。
挂断电话,老米对宏建淼说:“子升电话,他回来了。”
“建霖呢?”宏建淼站起身问。
“这你得去问他,还有他要一辆卡车,送至泥城浜周家巷周家旅店。”
“他为什么让我派车接他?”
老米想了想:“估计是秘密回来,不打算与特务处有交际,至少不想让特务处的人知道他的行踪。而且他要一辆卡车,可能随行的人较多,要不要帮他?”
“当然要帮,我要去见子升。”
“不行!”老米将宏建淼摁住:“还是我去,放心,我自有分寸。”
“尽量满足子升,他不会害我们的。”
欲言又止,老米想要告诫宏建淼几句,但最后还是没说。他的亲弟弟就在八十八师与闸北日军作战,如今生死未卜,有些话还是不要提及。
从商行后院开走一辆卡车,宏建淼站在二楼经理室,拉开窗帘目送老米开车离开。远远的能眺望闸北境内燃烧的浓浓烟尘,日寇为了占据闸北,不惜发射硫磺燃烧弹,用毒烟和大火无差别杀伤守城军民。
······
泥城浜周家旅店外。
老米开车抵达,很规矩的不去看那些登上卡车车厢的人,也不问沉甸甸的行李箱里有什么。
“小心些,都上去吧。”
“大家不用担心,很安全。”
出言安抚众人,陈迁走到驾驶室开门坐上去。
“去哪儿?”老米抽着烟问。
陈迁坐在副驾驶看了老米一眼:“法租界,过境后你可以滚蛋,明天我会去见我哥。”
“你很少这么叫东家。”老米丢下烟蒂说:“从你来到宏家开始,叫东家‘哥哥’的次数有限,至少我没听见你这么叫他几次,只是因为有求于人吗?”
“他现在只有我一个弟弟了。”
“只有你一个弟弟了?”
陈迁点点头,从衣服内衬口袋取出一封信,上面布满烟尘留下的痕迹。是宏建霖让陈迁交给他兄长的,老米默默接过信,小心翼翼贴身存放。
发动汽车,老米手都在颤抖,他很难想象一旦宏建淼得到弟弟战死的消息会是多么悲痛。扭头看了眼神态自若的陈迁,对方看起来并不怎么伤心,亦或已经伤心完了。
扶着方向盘,老米将口袋里的信又还给陈迁:“我不敢给东家,还是你亲自交给他为好,至少他不会抡起巴掌抽你,因为你是他现在唯一的弟弟了。”
“他最近很易怒吗?”陈迁问。
“难道你两耳不问窗外事,据说闸北都打成粉末了,国军一退再退,若无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沪上用不了半个月就会沦陷。”
“是因为建霖还是因为战事不利。”
“两者皆有。”
陈迁瞪着对方,而老米专心开车,知道陈迁在瞪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