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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迁下了车，抬头看见一个年轻女人倚在阳台上喝下午茶，看见嘴里叼着香烟的陈迁翻了个白眼，继续若无其事懒懒散散倚在阳台上喝茶。
苦笑一声摇摇头，典型的中产阶级女性。
“三楼，1号。”
杨丰坐在驾驶座探过头：“您跟她好好说。”
陈迁把车门关上，上了楼，来到三楼的一间公寓。
敲了敲门，随着‘吱呀’一声响，房门被从内打开。
门内站着一个晒的黑黑的年轻女人，陈迁看了好几眼才敢确认，穿着灰蓝色学生格子旗袍，这个长的跟黑炭似的，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的女人是自己没名没份的妻子。
房门关上，两人走进房间，陈迁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腰间拔出配枪，指在杨慧脑袋上。
“你跟你哥一个样，做事犹犹豫豫，一时想把那两个红党交给我，又害怕他们被杀。在红党那边待了两年，感觉如何？”
没有相拥，也没有含情脉脉，只有冷冰冰的质问。
努了努嘴，杨慧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看着陈迁捂嘴偷笑，似乎认定陈迁不会扣动扳机，因为他连上膛都没有，只是吓唬人而已。
陈迁含怒道：“今天我的心情很不好，不要惹我。”
“我没惹你。”
“我问你问题。”
“感觉很好，他们很有朝气活力。说实话一开始我的确是想将他们交给你处理，无论是杀还是帮，我都会无条件听从你。但是杨丰把他们抓了，他害怕了，没有向你汇报，这是一个意外。”
持枪缓缓走去，陈迁心里莫名的生气，抓住她的短发，气不过狠狠推了下。狼狈的杨慧趴在沙发上，一扭头，心里也很不快。
“你现在跟那些在外讨不到活路，只晓得回家打女人的废物有什么两样？”杨慧依旧牙尖嘴利。
将配枪收起来，陈迁摁住她的脖子，抡起手掌打了她几巴掌，力度很大。杨慧小麦色的脸颊浮现出红印，任凭巴掌落在自己脸上，始终不肯服软。
抽了几下，陈迁犹不解气：“你不是自己很聪明，很自傲的吗。有本事别来找我们，在外面自生自灭多好。老子在外面打仗出生入死，现在又要回到这个鬼地方胆战心惊过日子。
你为什么要回来，而且一回来就给我惹麻烦，怎么不死在外面，也好叫我们安心。”
捂着脸，杨慧一言不发。
“说啊，你到底想怎么样，找死不要连累我们，好不好？”
“怎么不去死，也叫我安心。”
杨慧说：“这是你第一次打我。”
“以后还会更多，直到你懂得什么叫活在地下世界。”
“什么是地下世界？”
陈迁扯着她的短发寒声道：“就是见不得人，我的确私通红党，但那是为了几千名同袍的性命。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弄来的消息，但是我可以告诉你。
现在你就是一个不入流却要跟着凑趣的小虾米，你所谓的付出在我眼里就是一个笑话，我随随便便动根手指头掀起的风浪就能把你们这些小虾米拍上岸。”
含着泪花，杨慧抬手将扯着自己头发的大手推开，捋了捋散落的短发。伸出手，她看见陈迁数年如一日佩戴的项链，那是她送给陈迁的项链。
略显粗糙的手指头轻抚项链，杨慧抬眼看着陈迁，对方依旧很生气。
“在你们的预想中，我本该在家里一直等你们，等到一份莫名其妙出现在家门口的阵亡通知书，还是终其一生都难以再见一面的奢望？”
揉了揉发痛的眼角，陈迁瘫坐在沙发上：“我没这么想过，至少我从没想过红党那群人竟然无法撬动你，有好几条路可以走，但你偏偏选择最让我头疼的一条路。”
“我只是为了报答饶神父的恩情，他说游击队缺少医护人员，我便答应下了。玛利亚嬷嬷说难民营需要帮手，我也答应下来，根本没想过加入谁，只是为了回报恩情。”
“放你娘的屁，你根本不是这种人。”
杨慧低着头说：“我娘死了，是红党的人帮我处理善后，当我从难民营回家之后，推开门尸体都发臭了。你们都不在家，就我一个人，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们都不在。”
“我给了你一笔钱，足以供给正常生活很久。”陈迁说。
渐渐地，两人都沉默下来。
直到杨慧站起身，从房间里取出一个樟木箱子，那是之前存放在天花板暗格的箱子，里面装有一些陈迁早年前当情报特务时所需的化妆工具，还有备用武器及钱财。
只不过上面多了几套衣物，是给婴儿预备的衣物，在衣物下放着一个包裹严严实实的小盒子。杨慧没说什么，只是把小盒子交到陈迁手里，看着母亲去世之前亲手缝制的衣物有些愣神。
“里面是什么？”
杨慧扭过头回答：“很久很久之前，金陵教会某位神父拍摄的照片还有日记本，日本人得到消息派人去教会搜索，维斯神父去世前把东西送给我了。
本来就是想交给你的，现在也算是完成，希望能对你有帮助。”
拿起日记本翻看几眼，在日记本后半侧都是关于金陵大屠杀的详细记录，还有拍摄的照片，上面可以清晰看见长江边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尸体。
看了一会儿，陈迁有些头晕目眩，将笔记本放进口袋。
他看着杨慧，以前本是白嫩的脸蛋被晒的黑黑：“太黑了，买点雪花膏擦一擦，以后少出门。”
“我现在很丑吗？”杨慧窘迫的低下头。
“当然，你早上起床没照镜子？”
······
已经是很深的夜晚，地瓜在车行厨房里忙碌，将留好的饭菜热一遍，端到陈迁房间里。做完这些，地瓜打着哈欠回到房间里睡觉，他明天一早还要上学。
陈迁有一口没一口喝着稠粥，听行动队队长大春向他阐述近期的制裁行动计划，目标是卢英。
汪伪沪上保安司令部副司令，清乡委员会沪上分会会长。
对方在抗战未爆发时担任警察局侦缉总队队长，警备司令部侦组处处长，是曾经沪上警备司令部的特务头目之一。
最近得到消息，对方曾经出卖警备司令部侦查大队大队长丁学安，闸北警厅侦缉队队长童锁，那是在战后最为混乱的时候，直至最近才知晓两人的死因。
两个人，都是陈迁相熟之人。一个是他的学长，另一个则是他曾经的下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