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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仲春时节,竹林幽深,夜寒湿凉。
入夜的烛火透过茂密林冠,落下婆娑竹影。
萧成钧手执软剑,立在浮动光影下,目不转睛,静望着沈明语。
她莫名地心虚,声音压低了点:“三哥,对不起,我来迟了......你先别生气。”
萧成钧眉尾轻挑。
他做这表情,唯有心情极度烦躁时才会略扬起眉梢。
在古怪梦境里,沈明语只见过一回。
时她份暴露,已被押入诏狱,他第一次来狱中提审她时,命她抬起头来,便眼前这般,眼底不带丝毫情绪,只有高挑的眉尾泄露出他的不悦,衬得张精致的面容愈发冷冽。
“如何迟到?”
微寒的嗓音从夜风里吹来,打断了沈明语的思绪。
“皇后娘娘召见我,所以来得迟了。”
沈明语抿着唇,眉心拧成小小的一团,想从竹从缝隙里挤过去。
不知是不是她最近吃胖了,新做的衣裳放量太大,她上半顺利挤过去了,下摆却被半截竹茬勾住了。
萧成钧漆瞳沉沉,平静的目光落在她如上。
竹下传来小年又羞又窘的声音:“哥哥,我马上过来了。”
沈明语扯了两下,徒劳无用。
她正要转冷不丁整个人一歪,摔在竹林边缘的泥地上。
“哥哥??”
这次她喊得很干脆。
软声软气的呼喊在烛光飘曳的夜色里晃荡。
萧成钧抬手按了下眉心,迈步向她走去。
苍翠竹林间,一味缇的小年露出贝齿,朝他莞尔,垂落的发带顺着肩膀拂过脸颊,显得张莹白小脸越发无辜。
“哥哥,拉我一把,我起不来了......“
她说着,试图挣扎着起来,后的衣摆跟着起伏,像一尾跃岸的小锦鲤。
萧成钧:“......”
他沉默了片刻,伸手替她拎起衣摆,将勾住的丝轻轻拿下。
沈明语抬眼望他,湿漉漉的眸子满是期待,亮晶晶的。
可是他没有过来伸手,侧过子,往后退了站定在几步远的地方。
他目光从她腰间的兔毛球坠极快地扫过。
她果然是去见太子了。
萧成钧移开了视线,慢腾腾道:“自己爬起来。”
嗓音冷硬,铿锵玉。
沈明语瘪着嘴,双手撑地,想自己站起来。奈何方才在东宫跪了太久,方才也摔得不轻,一番折腾,觉得膝盖更疼了。
“哥哥,我膝盖摔疼了,真的爬不起来。
沈明语睁着大眼,脸色渐渐泛红,朝萧成钧投去委屈的目光。
萧成钧没动,视线微垂。
“哥……”沈明语又挣扎了片刻,手心在铺地的翠叶上划出了红印,“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眼眸渐染雾气,委屈兮兮地看他,小手蜷成了拳头,摁在湿漉漉的竹叶上,白皙显眼,宛若一滴滚落翠竹的朝露。
萧成钧终于走上前,俯一手虚虚搭在她后腰上,一手穿过她的手臂,往上用力,将她提了起来。
沈明语将整个人份量压在他双臂上,顺势起时重心不稳,骤然往前一扑。
她跌进他怀里,离得太近,闻到他上淡淡的苏合香气。
沈明语正要松开攥着他衣襟的手,谁知萧成钧忽然用力,反手扣住了她的手。
“到底去见谁了?”
他的声音在她耳畔拂过,声线冷淡,毫无起伏。
沈明语想把手抽出来,可无济于事,他根本不肯松。
她只好小声道:“我本是袁小侯爷去东宫,谁知遇上皇后娘娘,这才耽搁了。”
她小心抬头,看见萧成钧漆眸中噙着霜意,自觉心跳得极快,一时连后面的辩解也忘了。
“这回,我没有失约。”
他低沉的嗓音落入耳中,目光幽深,凝在她面容上。
沈明语很是心虚,嗫嚅道:“是我迟了,对不起......哥哥想要怎罚我都不是事儿。”
“但是你信我,我不是想亲近太子才去见他的,是因??”
她另一只手拨弄了下腰侧的兔毛球坠,低低道:“哥哥,我不想进宫的,谢谢你帮我。”
沈明语被他握着手腕,他指腹上的炙热渡过来,肆无忌惮圈住了她,让她呼吸有发紧。
她觉得哥哥最近有喜怒无常,也不知是本性此,还是在外面遇到了失意的事?
沈明语抬起头问:“哥哥,最近是不是哪里不顺心?还是觉得,我只顾着往太子边凑,把你往后排了?”
这话一出,令萧成钧霎时怔愣住。
“哥哥,你放心,你在我这儿,肯定是排前头的。他与我只是君臣,可你是我哥哥呀。
小年神色诚恳,犹自在嘀嘀咕咕,“我心里,哥哥是最好的,旁人都比不上。”
萧成钧愣了下,浓郁漆黑的眸子越发晦暗不明。
宝蓝的发带垂在他颊畔,他凝神望人时,颇有种缱绻迷离之感。
“......净说胡话。”
萧成钧慢慢松开了手,离她后退一步。
有时他也恍惚,过往八年同一场孤寂无声的梦,直到个乖巧温润的六弟成了妹妹,莫名地依赖他,将他从黑白梦境里拽了出来。
她成了晴空里摇摇晃晃的风筝,牵扯着他,总忍不住替她担忧,她的事牵挂。
她单纯,不谙世事,认准了他是可以依赖的哥哥,便满腔热忱,毫无保留地对他交出真心。
这的情分,是他几年来,从未敢奢想过的。
女扮男装是妹妹的禁锢,却是他的掩护。
否则,他如何能在外人面前,与她这般亲近?
他又如何,心安理得管束她一次次不与太子接近,不想叫旁人发现她的秘密?
某种复杂的情绪翻涌上来,叫他莫名煎熬。
萧成钧避开了她的目光,垂着眼说:“你往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沈明语了愕然,“什”
无法接受……………他不知道自己何不想隐隐明白,并不是嫌她违心,是他自个儿小气。
现在,他在她心里排在前头,往后呢?
等她恢复了女儿总要嫁人的,他怎可能还是前头?
她会有疼她爱她的夫君,会软糯唤别人,会对人撒娇,向他求助。
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在她心里,会渐行渐远。
萧成钧答不上话,心里莫名涌起酸涩的牵动。
他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教你几招吧。”
没等沈明语应声,萧成钧拎起软剑,轻燕腾跃而去。
他量颇高,宛若游龙,在林间舞动,柄软剑犹他手里行云流水的笔。
一套连招下来,想是驱散了茫然,容色焕发,神清气爽。
他微微喘气,将剑递给沈明语:“来,先学形。”
沈明语眼前一黑。
敢情哥哥给她演示一番,这叫教会啦?
她握着剑柄,支吾着说:“我以前没学过剑,你才动作太快,我也瞧不清.......我还摔了一跤,要不你把着手教教我……………….”
萧成钧显然并不认可这建议,淡淡道:“无妨,只是记住动作,还得你回头多练才是。”
沈明语委屈地看看他,抬了抬手里的剑,嘀咕:“哥哥文武双全,记性也好,可我是个笨的,光这看,我哪儿能学会啊......”
萧成钧默了片刻,从地上拾起一根竹枝,“随我招式,一步步来。”
他也不勉强她,慢悠悠抬手出招,下腰旋叫她别心急。
沈明语起先放不开,逐渐掌握了技巧,终于能像模像了。
她一个人笨拙地练着。
萧成钧始终在旁指点,没有上来帮扶。
他静静望着夜色里努力练剑的纤年。
远处灯火投落过来,她的眼睛在光晕下熠熠闪烁。
他从没见过这干净纯澈的眸子,一尘不染,看不见半点藏污纳垢。
萧成钧站在阴影里,看她许久。
等时辰差不多了,他才叫她回去。
“哥哥,你看我是不是很有天分!”
沈明语着跑过来,下意识拉住他胳膊摇晃。
萧成钧不动声色轻轻推开,“嗯”了一声。
“后面你自己多练习,若再有疑惑,可来问我。”他伸手替她接过软剑,挽起她一缕发丝,别到耳后,轻声问:“这般高兴?”
沈明语跟着他往岸边回去,着说:“因哥哥愿意教我,我高兴的是哥哥,不是旁人。”
两人到了湖边,夜色已深。
沈明语不禁深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想今晚也算是收获颇丰。
今夜过后,皇后必定要阻拦她住进东宫,再不必担心。
自己得知了兰姨娘生死安危的新线索,且又多了项?的本领。
而且,她渐渐发现,三哥拿她是越来越没有办法了。
她扭过头来,得灿烂,忍不住夸萧成钧,说他要剑的法比袁善还耍得好。
“你见过他要剑?”萧成钧忽然问。
沈明语摸了摸鼻子,说:“我每日都要去林府学射箭,偶然见过几回。
萧成钧垂着眼,摆弄着手里的软剑,慢慢道:“说袁人善于射箭。”
“不错,但以我所见,袁小侯爷箭术并非最好的,他妹妹林姑娘更胜一筹,所以后来我不跟着他学了。”沈明语了。
“你练得何了?“
“哥哥要看看我的箭术吗?”
不待萧成钧回答,她跑去叫川谷给她取弓箭过来。她每日散学后都要习箭,弓箭自然是随车备着的。
沈明语眯着眼,指着湖岸五步开外的柳树,说:“你瞧,我现在能射中远呢。
她拎起弓箭,张臂弯弓搭箭紧弦。
“嗖”的一声,利箭疾驰而出。
萧成钧牵了下,“动作很利落。”
沈明语一路小跑过去,从柳树上取下簌簌颤抖的箭羽,拿回来给他看。
箭矢尖端沁了点柳树汁液,扎得不深,显然力道不足。
她有点沮丧,嘟哝着说:“我还没长大,力气小。”
萧成钧含道:“对初学者而言,已是极好了,法正直,没有后仰挺胸。”
沈明语好奇问:“哥哥也擅长射箭吗?”
“你想看吗?”
她连忙点头,把手里弓箭递过去。
萧成钧微眯了眯眸子,弯弓、搭箭、拉弦、射箭,一气呵成。
沈明语跑过去一看,柳树干上也没有。
她起来,正想话哥哥脱靶了,却忽然发现,柳树下不远处静静躺着一支箭矢。
沈明语蹲下来,捡起来一瞧,神色惊愕。
箭尖穿透了一枚柳叶。
沈明语欢心雀跃跑回去,赞叹道:“哥哥箭术才真是出神入化。”
萧成钧淡淡了下,指了指她细小的胳膊,“你力量小,尽量要用多几根手指拉弦。”
他把箭递给沈明语,叫她再试一次。
看沈明语调整着姿势,萧成钧忽然靠了过去。
他双臂展开,将她全环抱在怀里,将她的手臂慢慢抬高,细微地帮她调整着手指的姿势。
高大的影,一下子挡住了所有的光线,将沈明语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中。
论理说,沈明语并不算矮,比寻常的同龄姑娘要稍微高出半个头,但是在哥哥面前,她显得格外娇小。
被他这圈进臂弯里,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到底是个姑娘这姿势未免太近了………………
察觉到她形僵硬得像根木头,萧成钧伸手轻轻拍了下她的下巴。
他说:“抬起头来。”
沈明语稍微别过脸去,想要拉开距离,可是才刚刚动了一下子,反而被带的更近。
她的后脑勺差点撞上了他的下颌。
柔软微凉的乌发,散着清甜的香气,轻轻踏着萧成钧的下巴,带起了微麻的痒意。
她下意识想动,肩膀抖动时,一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胸膛。
气氛忽然古怪,凝了下来,沈明语僵硬了一瞬。
“咳,对、对了,哥哥,这发簪......你知道到底是哪儿来的吗?”
她腾出手来,摸了摸头上的发簪。
□后的人沉默良久。
她能感受到,萧成钧似乎在细细打量支发簪。
他突然低头,凑在她耳畔轻声说:“果你回头,我告诉你。”
沈明语没有深想,努力转过来。
她问:“兰姨娘以前认识我生母吗?”
刚要抬头,他双手突然合拢,把沈明语环得更紧了一口。
她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哥哥的形没有之前清瘦了。
他的胸膛炙热结实,抵在她前。
严丝合缝,没有空隙。
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声。
似乎......渐渐地有快?
沈明语觉得自己上下都被他的气息所笼罩,心跳莫名加速,快得几乎要从口中蹦出来。
下一瞬,萧成钧突然下来,将下巴搁上了她的肩窝。
沉重的压力倾压下来,他微热的吐息从她脖颈处拂过。
他说:“敏敏,这......别动。”
这让他把一会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