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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是一排排漆黑的大盾，越过层层闪着寒芒的兵刃和盔甲，不断涌动的人群之中，只有那一抹有些佝偻的身影稳稳立在那里。
许是有些不忍，老将军有些无奈地撇过了身子。
身旁的战马似乎若有所感，嘶鸣了一声，随后低着头蹭了蹭他的肩膀。
“老伙计……”
手抚了上去，轻轻划过那早已黯淡无光的鬃毛。
说是战马，其实也就是匹老马了，随着他出生入死不知多少岁月。
不得不说，有时候，畜牲可比人通人性多了。
呵……想来也是可笑，自己见惯了生死，眼下竟还没自家老伙计看得透彻。
人命算得什么？
在这乱世，连草芥都不如。
大战嘛，死人是正常的。
老将军抬起头，面容重新变得坚毅起来，但在触及那一抹仍在黑潮中挣扎的身影，褶皱的眼角不免还是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那女子……
算算时日，若是一切安好，自家的孙女也该有这么大了吧。
若不是这乱世，自己也能享受这天伦之乐……
“轰隆……”
一声巨响，烟尘冲天而起。
耀眼的火花突然在自己眼前炸开，老将军眼角充着血，愣了一下。
目光所及之处，黑潮被炸开一个血肉模糊的缺口，空气中混着火药的血腥味，其中传来阵阵哀嚎。
“混账！本将军不是说了吗？不准误伤我军，怎么还有人敢动用火药的？”
“是谁？军法处置！”
身旁的军士面面相觑，然后茫然地摇了摇头，刚接触到老将军凌厉的目光，目光就止不住地缩了回去。
“将，将军……怕，不是我军……”
一名军士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打着颤地说道。
“不是我军？还能有……”
老将军话到一半，突然深深止住，后半句像是被噎住了似的，再也发不出声来。
尘土稍稍散了去，依稀的烟尘中，一道模糊的身影慢慢变得清晰。
可那宽阔的轮廓，那不似常人的庞然身躯，硕大的臂膀……
明显不是之前那女子的。
除此之外，老将军敏锐的感觉到，那人身上传来的一股凶恶之气，这是他从军半辈子都没有遇见过的。
此人……
“呦，稀客啊……”
一道倩影款款从高处飞下，落在了那片烟尘之中。
全然不顾身旁不远处，陆林轩和张子凡警惕的眼神，石瑶双手叠放在腰间，脸上仍带着优雅的笑意。
即便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她的身上却也不见半点灰尘，反而是那步子更加灵动了，仿佛见到了多年未见的故人，特意加快了步伐。
“旱魃尸祖，许久不见呐……”
“旱魃……尸祖？”
张子凡眼中出现震惊，虽然听说过尸祖的名号，可此前他一直未和吕唯等人会合，并不知晓尸祖的底细。
刚才的爆炸明显也是此人搞出来的。
但看这架势，这两位似乎有些剑拔弩张了。
“子凡，这两人不是都是玄冥教的吗？为何会……”
陆林轩拉了拉张子凡的衣角，被后者轻轻拍了拍手背，示意她安心。
老实说，张子凡并不关心这两人的昔日恩怨，在他看来，改变目前的颓势才是重中之重。
紧接着，旱魃所说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想。
“同门一场，我不想与你为敌，请让开。”
旱魃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在千军所视下，默默站在了张陆二人面前。
“石瑶若不让，尸祖又能如何呢？”
话音刚落，旱魃却并未回答，转过身看了一眼陆林轩，目光停留在张子凡的身上。
不知从何拿出一只粗大的毛笔，开始细细涂抹其手中的一枝纸花。
惨白的纸花，在鲜红艳丽的水墨下，慢慢有了一些细微诡异的图案。
也因这一抹动静，似乎多了一种诡异的感觉。
似乎突然被恐怖的东西盯上，冥冥之中，好像要性命不保似的。
当然，这可不是他们的错觉。
“拿着它……”
旱魃伸手递给张子凡他们。
陆林轩正要接过，被张子凡抢先。
“前辈，这是……”
“遇到危险，将它丢出去。”
旱魃并没有多说，转身向前一步。
众军依旧是警惕地看着他，场面极其安静。
奇怪的是在此期间，却没有一个人打扰，甚至连石瑶也默契地未曾出手。
“请……”
知道旱魃的意思，石瑶不再劝说，静静地向对方行了一礼。
旱魃点点头，看向身后的张子凡。
“多谢前辈。”
纸花上留有火药的气息，张子凡大概已经猜出了些许，看向旱魃的眼神也恭敬了许多。
鞠了一躬，正要快步离去，一句话突然传入耳中。
“替我告诉吕唯，他想要的人，我替他请来了……”
幽蓝色的身影从视线中划过，瞬间冲入那片黑色潮水之中。
张子凡郑重地点了点头，脚下一点，身上雷息再起。
吕唯吗？没想到这位尸祖前辈是他的人。
“杀啊！”
眼前又是一片血雾传来，不偏不倚刚好落在了众联军之中。
“风声好像变大了啊……”
血腥味让危襟正坐的李星云眉头一皱，而他面前的假李却是轻轻地嗤笑了一声，依旧显得尤为从容。
“担心别人？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李嗣源上前，言语中虽有嘲讽，可他的脸色明显不如刚才那般平静了。
目光一直未从远处的战场上离去，自从看到旱魃的身影，他的内心已经隐约感到一丝不安。
旱魃与那人的关系，他自是知道。
看了吕唯一眼，后者的面具将脸上的神态遮挡得一干二净，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李嗣源捏着修文扇的手指不自觉攥紧了一分。
这么沉得住气，莫不是还有底牌？
脑海中闪过万种可能，但几乎都被他一一否决了。
即便吕唯他们有强力的帮手，还能抵得上这天下大势？
“晋王，您让我留意的事情……”
一军士悄悄来到李嗣源身边，附耳轻言了几句。
“讲。”
看了一眼众人都未曾注意自己，李嗣源暗暗向人群之中退去。
“前线消息来报，耶律阿保机所率大军已临长安，再有几个时辰便可到朱雀门了……”
“果真是他……”
李嗣源堵在胸口中的气息缓缓吐了出来，看来，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晋国边上这只蛰伏已久的猛虎，终于是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吕唯啊，吕唯，看来我真是小看你了……
“末将告退。”
军士正准备离去，却被李嗣源止住。
“替我传话给李存礼，告诉他，行动可以开始了……”
军士明显愣了一下，他并不清楚李嗣源口中的“行动”是什么意思，但也不敢询问，只得躬身行礼。
素白的扇面重新落下，李嗣源的脸上那抹阴险之色渐浓。
如此一来，便可万无一失了。
心中更是放心了不少。
不管是李星云还是你吕唯，本王都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