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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决讶异,“你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瞎了?你是不是忘了,她救过你妹妹的命啊!”
他怎么也没想到,曲季央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没忘。”曲季央侧目,看着好友一副不可理喻的样子。
倏而间领口煞紧,孟决咬着牙瞪他,“曲潼!”
颈周传来收紧的同感,这样大的力道来自眼前和他一般年纪的少年,孟决的指节发白,一股热气从曲季央的胸口升腾起来无处发作。
曲季央一拳打在了孟决的下巴上,孟决没有料到,吃痛后退半步,两个人都红了眼睛。
“少爷!”柏风呼了一声。
不料曲季央咬着牙,声音里也带着燃烧的怒气,“退下!”
“啊!”他举着拳头,毫无章法地冲上去,冲着孟决的肚子,肩膀,大腿一通攻击。
孟决后退了两步侧身躲过,一个格挡就顶回了曲季央的拳头,一只胳膊钳住他的,曲季央就动弹不得。
曲季央还没跟孟决动过手。
可是少年拗起来谁也拉不住,手被孟决制得生疼,仍旧拼尽全力挣脱再一次冲上去。
孟决看着他道,“你打不过我的!”
“少废话!”
他双目圆瞪,屡退屡进,两个人扭打做一团。
“快去喊小姐。”
“是。”
岩枫院的树叶沙沙作响,黄昏里红阳被割碎在缝隙里。
曲季央出了一身热汗,倒在地上,屁股痛得发麻,豆大的汗滴往下掉,睁大眼睛喘着粗气,仍旧紧握着拳头。张
像一头发怒的小公牛。
孟决嘴角青了一块,站在他对面,刚刚在地上滚过的衣服全是草和尘土。
柏风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小姐,茶来了。”
“嗯。”
小姑娘不知何时坐在的后面,浅杏色的裙子在夕阳下泛红,白润的小脸上带着点点悠闲,面前摆着的茶杯冒着热气,正伸手去拿。
“……宁儿?”曲季央惊。
她抬眸,清明的眼睛里不带一丝杂质。
孟决站在原地,通红的拳峰不由得躲藏在了身后,跑到人家里来打架……他说不出话来。
起初,他是来安慰曲季央来着,后来就变成……
曲沐宁碎步走过去,用力要把她四哥哥拉起来。
曲季央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还坐在地上,一身泥污,跟着站了起来。
转头时曲季央看了孟决一眼,孟决也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对上了曲沐宁的一双眼睛。
以前是天真懵懂,现在是清净澄澈。
“……”
孟决别过脸去,草草跑出了岩枫院。
脸上和身上的疼痛火辣辣地卷上来,曲季央沾到凳子的一瞬间,就弹了起来。
“……疼。”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曲沐宁。
曲沐宁没再看他,自己坐了回去,留曲季央惨兮兮地站着。
他长这么大,何曾有过这样狼狈委屈的模样,柏风看了都心疼。
曲沐宁好似不关心他痛得直抽气似的,冷不丁地开口,“四哥打输了。”
“……”
见者都知道的,曲沐宁还要重复一遍。
曲季央耷拉着脑袋,心里憋着一团火。
终于,当着曲沐宁的面,狠狠踢了一脚石凳,冲进了房门。
“咣!”一声,门被砸上。
返回来的风撞在枝丫上,叶子跟着晃动,吹过曲沐宁额前的发丝,绕过视野,轻柔地回归原位。
没人见过曲季央对妹妹发脾气。
“小姐明知道,少爷是因为……”
柏风说了一半,曲沐宁站了起来,“四哥是为了我知道。”
“那小姐为何?”
她声音不大,“孟决家中并不算武将出身,练的都是些普通的拳脚功夫,出了这地方,放在外面也是不够看的。”而曲季央,连他都打不过。
这话说得是对的。
看着紧闭的房门,柏风捏了捏手中剑,跟着走了出去。
曲仲江和曲叔遥二人到家时,就看到云扇在前院坐着。
暮色已经渐渐沉了下来,她的白色背影染上神秘的烟紫色,黑发在风中细细地飘动,听到动静时回眸。
“你们回来了?”
曲叔遥点点头,“劳云姑娘挂心,二哥,我先回去休息了,腿疼!”
“叫宁儿看看。”曲仲江道。
他点点头,接着道:“那我去找宁儿,走了……”
“你在担心?”回头撞上云扇的眼睛,曲仲江轻声笑。
她低眸,缓缓开口问:“没事吧?”
曲仲江笑,狭长的眼睛里仿佛流淌着清澈的溪流,带着点点阳光下的灿烂,“这点事还不算什么。”
哪怕就是皇上要对曲叔遥做什么,就算是有什么事了,曲仲江也并非没有一搏之力。
“花夕在即,想去看看么?”他边走边问。
百花宴前夕,是京都每年百花宴的重头戏。像是每年春节的除夕一样,备受人们重视,也是一年之中最为浪漫的时候。
她微微抬眸,望着暮色道:“居住在西北十年,我都快要忘了花夕的景色,依稀只记得十里长街灯笼高照,花香氤氲人流涌动,只可惜那一年,我还在逃命……”
雪白的鞋子踏在青石板上没有留下痕迹,走过时云扇苦笑了一下。
“一晃,过去十年了。”曲仲江在她身侧。
快步走起来的时候,飞在空中的白色裙摆和月白色的相接。
侧目收进她的侧脸,半分也不似六岁那年灰头土脸的稚嫩小丫头。她早已出落得如同雪白芙蓉,高洁雅致,清澈迷人。
这十年,她没有一天像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少女一般生活。
经历过地狱还能够活下来的人,往往都是在刀尖上舔血过活的。
而这十年,眼前的男孩长成玉树兰芳,不知道天下多少云英未嫁的姑娘为之倾倒,不知道他这样的人,将来要配怎样的美娇娘……
信鸽来来回回千万里,在两人之间飞了十年。
在一片混乱的西北野寨中再见的时候,没有早一点,也没有晚一点,就是在第一眼,认出来的。
“那便去。”她回答。
左右留下这一次,也不过是几日光景。
此去西北,恐怕再无相见之日。
“好。”
二人垂手落袖之时,手背隔着衣袖相触,转瞬即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