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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躁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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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后,女王和佛子抵达了达尔丹。
    呼延海莫拿出了最高规格的阵仗来迎接,展现出了对西域王庭莫大的尊重。
    彩绸漫天,经幡烈烈,宫廷大殿布置的富丽堂皇,金玉连廊,琉璃灯盏,无处不是熠熠生辉。
    瑶台之上,呼延海莫命人铺了华丽的波斯绒地毯,设了盛大的酒宴,招待女王还有西域诸臣。
    两国官员们皆着锦缎华服,佩金银玉饰,将瑶台的席面坐得满满当当。
    放眼望去,满座都是人,花团锦簇,人声鼎沸,气氛热烈。
    侍女们端上一盘盘精心烹制的珍馐佳肴,色香味俱全,赏心悦目、香气扑鼻。
    宫廷乐师们吹拉弹唱,奏出悦耳动听的曲子。舞姬们身着华美的舞裙,随着那乐声翩翩起舞,旋转跃动。引得众人目光流连、心驰神往。
    席间,女王和佛子随呼延海莫坐在上位。
    黑漆紫叶檀木的圆桌上,珍馐佳酿摆了满满当当一桌,为了让女王和佛子适口,呼延海莫还命人特意精心准备的西域菜肴。
    这场接待,当真是做得滴水不漏,叫外人寻不出半点错处。
    呼延海莫坐主面南,佛子和女王则坐于他对面。
    只是这席面上空荡荡的,只有三人。
    作为北戎王后的司露,却不得上桌同坐,只能随立在呼延海身后。
    司露如何不明白。
    呼延海莫前些日子羞辱她还不够,此刻分明就是故意要在女王和佛子面前折辱她。
    他就是要让女王和佛子看着,却又无计可施、无可奈何。
    如此赤裸裸的挑衅。
    他方才能产生报复的快感。
    女王坐于席间,看着这一幕,如鲠在喉,自然为司露不平。
    “北戎王为何不让王后入座?”
    她今日穿着华丽的金凤裙,裙摆层层叠叠,贵气逼人,手臂上悬了层层叠叠的臂钏,异彩纷呈,华丽耀眼,眉间点了紫金花钿,在潋滟凤眸的映衬下,妖冶妩丽,宛如精魅。
    面对她的质疑,呼延海莫却是不屑一顾。
    身着金缕王袍的他,面容深刻英隽,高大俊拔,楚楚谡谡好似苍松,抬眸时,下颌线凌厉冷峻,眼眸幽深又锐利。
    “在我们北戎,女人可上不了台面。”
    “尤其是不听话的女人。”
    他不紧不慢,沉沉说着,将不听话三字故意咬得很重。
    呼延海莫的故意针对,司露早已习以为常,只是静静垂首立着,目光淡然,不置一词。
    她穿着一席织金锦长裙,裙摆翩跹迤地,发上金玉华冠将墨发尽数盘起,只垂下几缕,恰到好处的拂在面颊旁,使得玉雕般的一张面容愈发柔和娇弱,宛如新雪中的一朵寒梅。
    恬淡楚然,见者生怜。
    呼延海莫这个混蛋,竟然这么对待她的司露。
    女王看在眼中,眼眸湿润,心疼不已。
    虽说北戎女子地位低下,与家人吃饭不能同桌落座早成风俗,但司露好歹是王后,呼延海莫这分明就是故意针对。
    心急之下,她顾不得场合,扬手欲再辩些什么,那只芊芊素手却被人在桌下,悄然按住。
    女王身形微僵。
    佛子的手宽大温暖,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唯有指腹带了些微薄茧,稳稳将她的手包裹住,带来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全感。
    女王回首。
    佛子一席白衣,眉清目朗。
    他眉头微蹙,清寂的目光中带着劝告,提醒她不要在这样盛大的场合,失了分寸。
    女王登时醒悟过来,看着瑶台上这无数双眼睛,忍下了满腔的怨怒。
    呼延海莫看着女王吃瘪,如同大仇得报,心情大好,他眸光流转,像是又想起什么,转向身侧的司露,态度不善地驱使她。
    “佛子不喝酒。”
    “去,给佛子倒茶。”
    “是。”
    司露垂着眸子,顺从地应下。
    呼延海莫这几日常常以她父兄作胁,令她不得不屈从。
    迈步到桌前,她从侍女手中接过茶壶,小心斟了一杯,端到佛子桌前,素雅的织金长裙曳地,步步生莲。
    “佛子,请用茶。”
    见呼延海莫对司露呼来喝去,女王气不打一处来,满眼愤恨地盯着他。
    呼延海莫对女王愤怒的目光丝毫不在意,他饶有兴趣地盯着佛子,目光一瞬不瞬。
    表面清冷孤高、一尘不染的佛子。
    背后还不是一样暗箭伤人、心黑手毒。
    他定要撕去他惺惺作态的伪装。
    安罗感受到呼延海莫的凝视,警惕心起。
    面前。
    玉杯晶莹,茶汤清澈,芳香扑鼻。
    呼延海莫不敢在达尔丹对他动手。
    但凡他和女王在达尔丹有半点损伤,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北戎,届时,两国必然交恶,呼延海莫不会愚蠢至此。
    见他久久不喝,呼延海莫催促起来。
    “怎么,我北戎王后斟的茶,佛子不愿喝?”
    安罗迟迟未语。
    呼延海莫深处结实的手臂,捉小猫似的,一把将身后的司露捞入怀中,轻轻掐了她把腰间的软肉,戏弄道:“她若敢招待不周,回去本汗定要好好罚她。”
    此举弄得司露连连蹙眉,女王见了,更是怒不可遏,气得眼圈发红,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快沸腾了。
    好在安罗及时解围,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北戎王言重了,王后斟的茶汤,极好。”
    场面上,他不能不给呼延海莫面子,不然就会落下轻视北戎的话柄。
    笃定呼延海莫不管动什么手脚,也不敢在自家的地盘伤他分毫。
    安罗思虑再三后,端起玉杯,将茶汤一饮而尽。
    “多谢北戎王赐茶。”
    “佛子客气了。”
    呼延海莫松开了怀中司露,客气有礼地笑了笑,眉梢轻挑,幽邃的长眸,深深望着他,眼中的玩味愈发重了。
    *
    酒宴结束后,司露才得以回到了寝殿。
    呼延海莫报复心重,他故意在女王面前,将她当做玩物,看着女王为她难受,心中不痛快,怒不可遏却又拿他没法子,这样,他才能得到复仇的快感。
    呆在他身边,司露只觉窒息。
    可偏偏呼延海莫阴魂不散。
    她前脚刚回殿,他后脚就来了。
    门扉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席金缕王袍的呼延海莫大阔步走近内室,灯影下侧颜好似刀刻斧凿,轮廓分外明朗。
    他又要来做什么?
    司露只觉厌烦。
    她长睫低垂,眉目冰冷,立于一隅不理会他。
    呼延海莫却是心情大好的模样,一步步逼近她,将她揽进怀中,用如火的胸膛抵着她。
    “怎么,不想看到我?”
    “我没有这个权利。”
    明明火烛下,她眉眼疏淡,说出来的话毫不留情面。
    呼延海莫看着她,嗤然一笑,“能认清这点就好。”
    司露不再说话了,她垂着眉睫任由他抱着,眼神冷寂,神情恹恹,可那道纤长的睫羽却状若一把把柳叶刀,直戳人的心窝,让人心痒难耐。
    呼延海莫此时有些微醺,长眸带着迷离,低头盯着这张让他又爱又恨的绝美容颜良久,突然痴痴一笑。
    他情不自禁地低头一吻芳泽,那软糯的唇瓣,让他欲罢不能,就是享用上千百回也不会腻。
    鼻尖,传来她身上缕缕幽芳,比世间任何一种美酒都要甘甜清冽。
    司露不反抗,也不回应,像是毫无感情的木偶,任他求索,只待他足够了,自然撤去。
    可呼延海莫却不满她的冷漠,他开始不安分起来,指尖游进衣领,探寻更深层的流连。
    酥痒难耐下,宛如触了电的司露,终于熬不出,嘤咛出声。
    呼延海莫极为满意,捏住她的下巴,贪婪地注视她眼底的潮泽。
    墨发早已散乱,如瀑垂下来,她微微仰着下颌,娇喘微微,杏眸中水泽一片。
    呼延海莫眼神迷醉,说道:
    “上回你说为何不杀你,我如今算是想明白了。”
    他的手掌轻轻抚过她的娇靥,那凝脂般细滑的皮肤,触手宛如羊脂白玉。
    “你生得这样美,杀了多可惜。”
    *
    呼延海莫走后,司露方得一刻喘息。
    可她方坐下,门扉却突然吱呀一声又被人推开了。
    一而再再而三,任谁都会厌烦。
    司露只觉气恼,忍不住道:
    “呼延海莫,你有完没完?”
    “司露,是我。”
    一道轻微的,刻意压低了的清甜嗓音传入耳中。
    窸窸窣窣,宛如猫儿细语
    般。
    司露愕然抬眸。
    昏昏烛影下,身披斗篷的女王正猫腰立在门前,用一双闪闪发亮的凤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司露的杏眸瞬间湿润了,眼尾一片可怜楚楚的红晕。
    “女王,您怎么来了?”
    女王反身轻掩上门扉,疾步朝她走过来,一把将她搂在了怀中,语带哽咽。
    “司露,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女王比她高出半头,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时,垂落下来的乌黑长辫轻蹭她的脖颈,痒痒的,却带来满心的暖意。
    司露热泪盈眶,数日来的委屈一股脑儿都涌上心头,眼角落下雨珠,忍也忍不住。
    父兄入狱后,她太久没有感受过被人保护的滋味了。
    入掖庭后,不论碰到什么事,都只能一个人咬牙撑过去,扛过去。
    她知道所能倚仗的只剩自己,便不断让自己变得顽强、坚韧。
    可谁又知晓,她从前也曾是被人捧在掌心,娇养呵护着长大的呢。
    直到如今,西域女王将她视作姐妹,她才重又感受到那份被人呵护的温暖。
    她拉着司露的手,将她整个人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你有没有事,呼延海莫有没有对你动粗?”
    这段时日,每每梦到司露被呼延海莫欺负,她就担心地无法入眠。
    司露冲她摇摇头。
    呼延海莫虽生性残暴,但他不会对女人挥舞拳头,有的只是情绪上的发泄,对她大肆的羞辱。
    但呼延海莫不知道的是,这种精神上的伤害,远比对她□□上的伤害,要更加残忍。
    见司露眼圈红红,苍弱宛如细柳。
    女王心痛到无以复加,自责和内疚也齐齐涌上心头。
    “都是我不好,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以为那样的计划不会被呼延海莫识破……”
    女王泪水涟涟,打湿了娇靥上的琉璃彩珠。
    司露摇摇头,努力平复下来心绪,安慰她:“不关女王的事,你只是想帮我,才会冒这样的险。你待我的这份真心,我感激都来不及,如何会怪你呢?”
    听着司露的声声宽慰,女王愈发心痛难当。
    她含着泪叹息道:“可若是没设下那毒药,呼延海莫或许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记恨你。”
    司露为女王抹去泪珠,笃定地摇头道:“不会的,因为我本就没有给他下毒。”
    “他只是不信任我,才会认定我是下毒害他。”
    “误以为?”女王惊愕,睁大了满是雾气的凤眸,问她:
    “所以你根本没有给他下毒,对吗?”
    司露温善地点点头,“是,我本不想伤及人性命,所以将毒药换成了中原的蒙汉散。”
    女王神思微转,明白过来,良善如司露,确实不太可能愿意去做害人性命的事。
    那或许,此事还有转圜的机会。
    若是让呼延海莫知道真相,生出内疚,那他
    今后对待司露,定然不会再如此轻慢。
    她眼下自是带不走司露的。
    唯有让西域强大至鼎盛辉煌,能有足够的实力压制北戎,方能有与呼延海莫谈判的机会。
    不过眼下,她大可先解司露被欺压的处境。
    女王当机立断,问道:“当日下的蒙汉散可还在?”
    司露轻轻颔首,“在。”
    “给我。”
    女王当即问她索要,司露察觉出了她意图,拒绝了她,“女王别为我操心了,呼延海莫不会信的。”
    女王满心不甘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定要让他还你个清白。”
    *
    夜阑人静,月影婆娑。
    空寂的偏殿内,唯余一盏孤灯犹在闪烁。
    火光微弱,闪闪熠熠,明灭不定。
    安罗身披素白袈裟,盘腿坐于榻上,眉目清冷高鹜,手中佛珠轻捻,正在入定打坐。
    帷幔深深,檀香袅袅。
    不知为何,今日他的神思格外纷乱,几乎是压制不住的,开始翩乱纷飞。
    全然都是女王明媚的笑靥。
    嫣红的唇瓣,素白的皓齿,温热的吐息,怡人的芳香……
    安罗捻动佛珠,默念数了十遍清心咒。
    可女王的身影却如影随形,宛如魑魅缠身,怎么样都挥之不去。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清凌笑音,低语呢喃。
    皓白的酥手,潋滟的凤眸,白瓷的面庞,婀娜的身姿……
    这些画面繁杂涌动,在他脑中一幕幕闪现,让人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难以平静。
    那浑身的热意,宛如汹涌潮水向他涌来,从头到脚,将他整个人淹没。
    紧阖的双眸不住颤抖,额间不断溢出细密的冷汗。
    腹中一阵一阵燥热涌上来,如熊熊烈火灼烧着他。
    他攥着捻珠的五指越收越紧,骨节泛白,凸起,发出咯哒咯哒的关节轻响。
    在这寂阒的殿室内,格外清晰。
    终于,那佛珠的缠线不堪其负,刹那绷断,佛珠四散,零落坠地——
    吧嗒吧嗒,乱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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