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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初还以为，自己良多时日未曾在府上，这一次回来，爹爹定是会好好的疼爱自己，可芸湘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过，芸年亦竟然会这般刻板的训斥着，她不由得垂下眼眸，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袖，停顿了良久以后，还是应下，“是，孩儿知道了。”
芸湘以前一直以为，她会超过芸翎，成为芸家的骄傲，让芸年亦从此只看她一个人。
可是，她想多了。
她从小就被兰氏告知，她是庶女，也是老二，只有靠自己出头，将嫡女打压下去，这辈子才有出头之日。
可是她努力了很多年，直到现在，她看上去是嫁到了宫里，成为了外人面前的人上人，其实她不过是个宫里人人都可以欺负的小贵人而已。
每次在宫里被人欺负的时候，她都暗恨自己，为什么不能生在大房身上，生在嫡妻身上，这样，她的人生也许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她抬起头，看向芸翎，小声而又谨慎的说：“姐姐，你在家一切可好？”
芸翎有些出乎意料，似乎没有想到她怎么会跟自己说话，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默不作声的吃饭，从鼻腔里发出几个字：“恩，我很好，谢谢贵人关心。”
这句话说得非常疏远，也并不客套。
可在芸湘的耳朵里听到，竟然觉得非常刺耳，感觉她在无形的嘲讽自己。
从前芸翎跟她的关系也并不好，私下见面甚至还会冷眼相对，着急了还会出言不逊，但在父母面前，她还是会不咸不淡的叫她一声“二妹妹”。
而这次，叫的是“贵人”，难道是嘲讽她进宫这么多年，还只是个贵人？
芸湘手中的筷子猛然抓紧，瞪着前面的碗筷，感觉自己一口也吃不下去。
芸翎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心里知道她是想多了，自己那句话根本就没有别的含义，纯粹是随便敷衍她的话。
但她也懒得解释，依旧低头吃着、。
许是觉得当即的氛围有些尴尬，郭氏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只是拿起公筷给芸年亦夹菜。
“老爷，您尝尝这一道菜，是翎儿特意叮嘱膳房替您准备的，瞧瞧这菜合不合胃口？”
五味蒸鸡色香味俱全，单单是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蒸鸡是用上好的芦花鸡做成的，十分新鲜，鲜嫩可口，看上去就让人胃口大开。
芸翎这些日子待在家里，没干什么别的，光顾着研究吃的了。
从烧烤煮炖炸炒，再到甜品美食，她都非常拿手。
今天的菜，有一些都是她亲自下厨做的，临上菜之前，她还专门试吃过，不对的就先拿下去，给一些想吃的下人们吃。
然后自己亲自下厨再进行第二次的尝试，等味道合适了，在端上桌。
所以这一桌的饭菜，可谓是精致可口，费了她不少的心血。
芸年亦没有拒绝，只是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蒸鸡的味道很好，倒是合胃口。
“翎儿有心了，做的这些菜的确好吃。”
膳桌前，一家人看似是其乐融融的，可兰氏和芸湘二人一直都是在若有若无的瞪着芸翎。
不过芸翎丝毫都没有在意，始终是自顾自的动着筷子，面上的笑容显而易见，越发的觉得这一次的上元节，多少是有些韵味了。
上一次，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呆在宫里，天天看着白白的墙壁发呆，恨不得早日出宫，也省的呆在宫里受罪。
而今呆在家里，虽然每天被芸年亦催婚，还有两个弟弟妹妹要帮忙照顾，同时还要跟妾室斗法，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比在宫里强上百倍。
芸年亦吃了口饭菜，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芸湘说：“对了，湘儿，你在宫里怎么样？被皇上临幸过了吗？”
芸湘的脸一红，终究是个女子，听到这句话就这么直勾勾的说出来，也禁不住有些不好意思。
“爹，这么多人呢，吃完饭再说吧。”
芸年亦看了身边的人一圈，他倒没那么多的心思，觉得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说的。
“都是你亲人，有话快说，我吃完饭还要出府一趟，衙门那边有事，没空再去侧院了。”
兰氏的眼眉一垂，给芸湘递了个眼色：“你爹爹问你话呢，你就说吧。”
芸湘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进宫的第一天，皇上就已经临幸过了。只是那之后，就有两次召见过我，其他时候都没有。”
兰氏握了握她的手，问道：“湘儿，那你有没有什么感觉？比如身体不适，或者呕吐之类的？”
兰氏都怀了两胎，自然知道这些事，当下就立刻问了出来。
芸湘摇头：“都没有。娘，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只是...”
她抬起头看了芸翎等人一眼，有些说不出口。
兰氏和芸年亦听见就算了，要是被芸翎她们知道，肯定会笑话自己的。
芸年亦已经被她磨蹭的没什么耐性，皱眉道：“你有什么话快说，别磨磨蹭蹭的。”
芸湘被这话吓得身体一颤，犹豫了一会还是说了：“我也想怀孕，在宫里能怀上龙种，那可是天大的好事，也能打发长夜漫漫。只是，我每次侍奉完皇上，都会被太监赐一碗汤药，我不知道那汤药是什么，听人说，那是御赐的避子汤。”
兰氏身体一震，连忙拉过芸湘左瞧右瞧，却没瞧出什么名堂来。
“湘儿，怎么会这样？”
芸年亦却没感到有什么惊讶，他毕竟是两朝老臣，对宫里的事情不说全部，也是稍微略知一二的，当下就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
“这种事啊，在宫里是常事。皇上对于那些没什么地位，或是不喜欢的嫔妃，都会赐下避子汤，湘儿不是特例。”
兰氏握着芸湘的手忽然攥紧：“老爷，湘儿的家世已经是朝中数一数二的了，怎么还会被送药？难道湘儿，是皇上不喜欢的嫔妃？”
芸湘忽然有些难受，她一句也听不下去，握紧了兰氏的手，眼底带着泪：“娘，你别说了，是我不好，我不讨皇上喜欢。我哪跟姐姐一样，人见人爱，在宫里也能吃香。”
芸湘说着话的时候，芸翎就在一旁低着头吃饭，一声没吭，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东西，根本没留意饭桌上其他人的动静。
比如，这道菜好像放盐少了，没什么味道。
这道菜是她新学的菜，居然做的还不错，她还挺有做菜天赋的。
耳边忽然传来芸湘的声音，好像是在说自己，一抬头，看着饭桌上的人都在看着她，有些愣住。
“啊？你说什么？在说我吗？”
芸湘本来就有点赌气，见她根本就没留意自己说的话，当下就更是生气了。
若不是兰氏一直在旁边阻拦，芸年亦还在一边坐着，她不敢有什么举动，否则她早就上前，质问芸翎一番了。
芸翎向来是不怕别人吓唬，见芸湘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像要把自己活吃了一样，立刻就看了回去，眼底的意味十分明显：你咬我啊！你能把我怎么样？
她自幼修习武术，这么多年来从没有懈怠过，要是芸湘真敢有什么举动，她的宝剑也不是吃素的，正好很久没开刃了。
“好了好了，你们姐妹俩又吵什么，好好吃饭。”
兰氏不希望她们两个吵起来，毕竟真的吵起来，吃亏的还是她。
因为芸年亦肯定会说她教女不严，而她只是一个妾，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芸翎撇着眼看了她一眼，以前总觉得她可恨，今天却觉得她也有难言之隐。
这种“姬妾制度”，在芸翎看来，的确是一种极度没有人性、极度残忍无情的制度。
因为它将人们的区别带进了家庭、带进了同床共枕的人、带进了手足之情中间，强行把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分成了压迫和被压迫的两类，这实在是对人莫大的嘲讽。
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自己也成为这种人。
至于其他人，她也仅次于可怜。
用了午膳，芸翎便是直接回房歇息，就算是离开时瞧见了芸湘眼底的嘲讽意味，芸翎也是视而不见，懒得搭理她。
毕竟不管怎么来说，她这劳累了几个时辰，只感觉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儿力气，恨不得能够睡上一整整日的。
这些天她爱上了养花，尤其是一朵何如卿给她拿来的花种，听说是从边疆进贡而来的，名叫水仙莲。
正因为这个名字好听，她就没拒绝，直接就收下了。
这个花的花形与荷花一样，但颜色与荷花不同。
初放之日，花瓣逐片展开，散发出袭人芳香，颜色为乳白色。
次日清晨，芸翎起床看的时候，开放的花瓣重又成花骨朵，黄昏时再次展开，色泽从乳白变成深红色，花茎弯曲垂首，花瓣慢慢凋零，受过粉的花托弯垂入水，藏于清水之内。
不仅非常美丽，而且闻起来香喷喷的，叶根巨大。
她养在了自己院子里小池塘里，每天照料着，倒也是个乐趣。
只不过，她既要养花，又要帮母亲照顾妹妹和弟弟，这两天还帮忙买年货，累的要命。
回到房间里，倒头就睡着了。
见芸翎倒床就睡，清愁也是有些无可奈何的，她轻轻的叹息了一口气，上前去替芸翎在屋子里烧了炭火，离开时，倒没有忘记把闺房的门给关上。
但在清愁离开之后，拐角便是多了一个人的身影，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肩膀上披着一件上好的貂绒斗篷，腰间还垂挂着一块羊脂白玉的配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