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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交际。
镜头的背景是t大的主干路,深绿的树木遮天蔽日，长焦镜头摆在人行道上，『色』的景深这条路拉得一望无际,树下的人眉却显分明。
一身干练利落的黑西装,但西装前襟的扣却一颗也未系,连同白衬衫的领口也散着,处处都透一股不羁。
窦晟左手搭在谢澜的肩上,朝镜头嚣张地挑了下眉。
“祝伟大的英中！”
谢澜一如高中时，穿着简单的白t,“祝美丽的胡老师。”
窦晟右手向前方伸去,在镜头前捏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祝睿智的老马！”
两人一同开口，“五十华诞快乐！”
往的自行车带着风声驶过,不远处还有相机自动对焦的咔咔声。
但窦晟和谢澜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会。
窦晟先皱眉,“我突然觉得，你这个贺词的是不是有什『毛』病？”
谢澜睛翻向天上,嘴里念叨着刚才那几句话,“伟大的英中美丽的胡老师睿智的老马……诶，好像……是有哪里不对。”
窦晟一拍手，笑得差点从他肩上翻下去,“老马和老胡哪有五十！英中过生日，又不是他俩过生日，不把他们也放在前面！”
谢澜懵了两秒,“对哦。那……从头过吧，我再想想。”
“不急。”
窦晟相机取下,另一手直接拎三脚架，“你想你的，我在周围取取景,到时候剪进去。”
谢澜嗯了声，在一旁的公椅上坐下。
清风徐徐，吹拂在脸上很舒服。
他看着对面取景的窦晟——沉稳利落的职场着装仍消弭不去那经年不变的少年气，抓着三脚架大步流星的时候就像抓着全世界，黑眸快明亮。
一转就是大四了。
他和窦晟前阵子一申请了剑桥的研究生，因为窦晟想去他长大的城市生活两年。offer两个月前已经下了，然后窦晟就直接进律实习，他则继续无事事地接着商业编曲的活，顺便沉思自以后干什。
以后……
谢澜有些『迷』茫地叹了口气。
他的朋友们都比他有计划。
比如叶斯刚在医院读完了专硕，要去国外做博士项目，修外调陪他。
仲辰在投行做的顺风顺水，简子星的医疗机器人项目也已见曙光。
隔壁p大读财政的狗子人生理想竟然是兼济天下，一门心国考进部委。
另外几个好友都要保研，就业目标明确，这会都忙着刷实习或刷科研。
就连窦晟，也已经爱上了法律专业，这几年他频道的【豆子讲案】栏目吸粉无数，如无外研究生毕业直接进律。
但，谢澜还是不知道自该干什。
系里领导的思是让他在剑桥读硕博，争取回做教授，但他自认有教书育人的口才。
以后……以后难道和现在一样，搞搞演奏会，卖一卖曲子？
也不是不行，想想就很快乐。本硕都读数学也关系，就是玩。
“谢澜！”窦晟在主干路另一边冲他挥手机，“发什愣呢？看看鲱鱼他们发你的片段合格不。”
谢澜哦了声，从兜里『摸』手机。
这次英中五十年校庆，数理a班要献上一段庆贺视频，谢澜负责编导，董水晶负责拉人，窦晟负责后期。
他和窦晟这一段还录完，大家的作业就都纷纷交上了。
-狗子旺旺：我这视频录的老不好思了，嘿嘿
-车厘子：去你的吧，就属你的经
-拿铁咖啡：确实，确实。车子明你这个视频拍的也太弱智了
-车厘子：我哪弱智？我们j大就这个风采
-水晶：我这个裙子好像有点显胖
-刘一璇：不胖啊，你又偷偷减肥了吧
-陈小船：不胖
-鲱鱼：烦死，@谢澜，到底过关不？我们还在拍摄地等着呢。
谢澜连忙回了句：“现在看。”
王苟确实是最经的，他西装笔挺，站在p大校门前。
“我是王苟，就读于p大财政学专业。我高中时偏科，是马老师把我从小村子里挖英中，学校了我三免一补，让我通过数学竞赛敲开顶级学府的大门，大恩有如再造！希望以后我带着英中的教诲，帮助人。母校五十年，再创辉煌！”
这段话式得离谱，换个人一定十分尴尬，但王苟的气质却毫无违和，甚至有点感人。
谢澜接着往下点。
第二个视频是戴佑发的，当年数理a去f大的有十个，这些人在片子里站一唱了一段英中的校歌，班长董水晶站在c位，学委戴佑站她右手边，高二离队又在大学归队的陈舸在她左手边。
一段歌唱完，大家一个一个报自的专业，董水晶是倒数第二个。
董水晶当年做了班长，雷厉风行，这次却有些羞赧。她特扎了高中时的高马尾，笑道：“董水晶，就读于f大信息管理与信息系统专业，祝福母校，生日快乐！”
陈舸抬手自然地揽住她的肩，淡笑道：“陈舸，就读于f大飞行器设计与工程专业，祝福母校，生日快乐！还有下一个五十年。”
“下一个五十年之后，还有下一个百年。”董水晶脸颊有些红，但还是愉悦地笑道：“祝我爱的老师们桃李满天下，数理a班，聚是一把火，散是满天星！”
戴佑笑道：“散是满天猫头鹰。”
语落，十个人笑作一团。
谢澜忍不住在群里发了个猫猫点赞的表情。
-谢澜：f大拍的真好
-车厘子：同。散是满天猫头鹰我真的笑吐了。月落乌啼霜满天？
-鲱鱼：你有点文化吧，猫头鹰是乌啼吗？
-狗子旺旺：谢澜都知道！澜！告诉他猫头鹰是什！
-谢澜：……是枭。
-豆子：有病吧，你们相互攻击，内涵谢澜干什？
-水晶：散了散了，豆子又护着，真劲
-陈小船：真劲
-豆子：@陈小船，你复读机有劲吗？
-陈小船：特别有劲
-刘一璇：甜死你们得了
-鲱鱼：还是我和可颂比较低调
-车厘子：呵呵呵闭嘴吧，戴佑，狗子，咱们三个开小群，孤立这些谈恋爱的！
-豆子：啧，不知道是谁孤立谁
-车厘子：……靠！！
-狗子旺旺：那个……车车……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车厘子：讲啊怎了？
-狗子旺旺：那个我其实，大概两个月前，嗯大概找了个女朋友，以可……
-车厘子：靠？？！！
车厘子火速发了群内语音通话，谢澜早就见过王苟的女朋友了，因此顾上接入，继续往下看视频。
第三个是从j大发的，也是一群人，车子明、于扉和刘一璇都在里头。也巧，当年数理a去j大的，除了车子明和于扉外，全都是女生。刘一璇干脆编了一小段古风舞，女孩子们在后头柔美大气地跳着，于扉和车子明一左一右像两个柱子一样杵着，颇有喜感。
直到舞蹈结束，几个女生一喊完了贺词，车子明回头两只胳膊在空中晃着：“撒花！！”
于扉本也要举手，举到一半又缩了回，叹了一口气。
并用看傻子的神看着车子明。
车子明干瞪，“少用那神啊，你女朋友排的节目。”
“话是这……”于扉嘟囔道：“但听她安排时，明明是优雅中略带俏皮，我有料到这降智……可还是你这个人比较降智。”
谢澜戴着耳机坐在公椅上，差点笑声。
他点小群，又去班群里把剩下几高校同学发的视频收了，全部导进电脑剪辑软件。
窦晟刚好取完景回，“今天光线真不错，回头我跟学校打个申请，无人机飞一飞，几秒大片。”
谢澜嗯了声，窦晟放下三脚架笑道：“怎样啊澜导，咱俩这段贺词，想好？”
“有。”谢澜叹气，仰头对着头顶郁郁葱葱的叶片，“我想的很，但反而，不知道该什了。”
转快要四年过去了，昔日英中的点点滴滴都还在记忆里，那鲜亮，仿佛永远不会褪『色』。
窦晟笑道：“那你再想想啊，我去那边再拍一圈。”
“嗯。”
谢澜看着他的背影走远，又看着主干道上往往的人和自行车，一点都想贺词的事。
他满脑子都是，又五月了，很快就到梧桐开花的时候了。赵姨今年天气暖，一整个春天都怎下雨，大概率是开花的。
梧桐花开的时候，英中整个校园又浸在浅紫和白『色』的花瓣中，一如当年。
一会窦晟又回了，把相机往三脚架上一放，手上拎着一个东西。谢澜还看清那是什，怀里就被砸了，冰冰的。
紫『色』包装的葡萄冰。
“想不就明天下午再拍，不是明晚截至吗？”窦晟又过从他怀里捞走那支葡萄冰，替他撕开，递到他嘴边，“吃口冰换换脑子。”
丝丝的冷气在嘴唇边蔓延开，谢澜接过。“天还不怎热呢。”
他是这，还是一口接一口地连续咬了几口，然后自然地递到窦晟嘴边。
窦晟就着圆圆的牙印也咬了口，笑道：“天不热就不吃冰啦？”
他着突然侧头过，在谢澜唇上啄了一口，低声道：“就吃。”
一旁突然有三四辆自行车呼啸着骑过，谢澜一阵慌『乱』，下识推开他，却见那几辆车顺坡直下，急于赶路的学生并分心看他们这边。
耳边传窦晟的低笑声。
“谢澜小朋友，你不撒手，在外人看，和我一直亲你有什区别？”
他的手还抓在窦晟的领口，把笔挺的白衬衫领前抓一大把褶子。
谢澜咳嗽了一声，松手淡定道：“有区别啊，他们可以为我要揍你。”
“舍得吗？”窦晟拖着三脚架，转过身后退着走，“你男朋友这帅，舍得揍吗？”
谢澜撇嘴，“看路吧。”
“你先舍不舍得。”
“舍得。”
“啧，那你再你舍得揍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啊。”
“那刚才答的这句是真的还是假的？”
谢澜愣了愣，“真的啊。”
窦晟笑得开了，“是，我觉得你的是假的诶，你觉得我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
光天化日之下，谢澜一巴掌抽在了窦晟的黑西装上，怒道：“你故的吧？”
窦晟笑得咳嗽，“你怎还中套啊，这都玩少次……诶诶诶，别打！别打我靠……真的啊！”
窦晟一身西装皮鞋，却举着三脚架跑得脚下生风，仍是少年时生动的眉。
或许，比当年谢澜初见他时，生动了。
*
“冲冲冲！！冲！！”
屋里键盘和鼠标的声音吵极了，窦晟盘腿坐在电竞椅上，紧张地盯着屏幕。
睡衣袖子挽到肩膀，手臂上是最近锻炼过的肌肉线条。
“这有把ak，过『舔』。”
“刚才那个98k应该已经死了，在小仓库里，我去拿他的八倍镜，帮我架一下。”
“诶等等等……靠，你这什啊，都架不住。”
卧室房门虚掩着，窦晟一脸不满的表情简直嚣张到了极点。
他清除掉一个伏击的敌人，一边『舔』包一边嘟囔道：“真的，以后咱们月度游戏直播，还是打一打养老游戏，什斗地主啊，搭积木啊，别搞这种竞技。我要是不拉你们这些观众吧，你们还哭求，拉你们吧，你们太菜啊。”
音响里立刻响队友的声音：“不是，好装备都你了，我们菜？”
另一个嗓音有点低音炮的男的跟骂道：“老子六千分段，跟你打是带你好吧？点哔数，你还哔哔，哔哔个锤子。”
队里唯一女粉道：“豆子，内个内个，你有点菜。”
窦晟对着屏幕一脸无语。
弹幕已经炸了。
-我迟早被你笑死
-全队就你狙，你要那八倍镜有用
-开的是竞技游戏，但你玩的还是斗地主
-观众：mmp，糟心主播，下把别拉我
-观众：哭求你不要再拉观众了
窦晟瞟了弹幕，嘶了一声，嗓门提高道：“你们还讲不讲——”
“窦晟。”
谢澜推开门，手上拿着ipad，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
他一现在直播画面，弹幕立刻变了风向。
-嗨老婆！！
-澜崽啦！
-澜崽晚好！！
-澜崽快看你（假）男友有菜！
谢澜却瞟弹幕，只是蹙眉看着窦晟，“小点声？我在剪校庆视频。”
窦晟脸上的嚣张和不忿霎时收了，在镜头里频频点头，“好的，那个……我刚才声音很大吗？队友太菜，我脾气一上收住。”
话筒里瞬间响队友的抗议——
“擦，你——”
“你踏马——”
啪嗒。窦晟把外放关了。
弹幕上大片的爆笑滚滚而过，而他对着谢澜微笑，仿佛无事发生。
谢澜唔了声，“玩吧，我就是提醒一下，梧桐还在睡觉，你把它都吵醒了。”
“好的。”窦晟严肃点头。
谢澜转身去了。
久，透过虚掩的门缝，窦晟刻压着的气声响。
“朋友们，帮我架一下，我去把车搞。”
“你们还！——不行了呃。”他一声暴吼后又把声音降下，“唉算了算了，我自『摸』过去吧。”
谢澜走回到客厅豆袋上坐下，『摸』了把旁边睡成大字型的梧桐。
梧桐六岁了，像猪一样肥。
准确的，谢澜甚至不知道六岁的猪有有梧桐肥。当一只猫身上的肉过时，似乎就对局部的触碰失去了敏感，以至于现在躺平任撸，怎『揉』都不反抗。
其实他刚才就把视频剪好了，就等明天和窦晟一拍一条加上去就ok。ipad屏幕上此刻停留的页面是伦敦某公寓的官网。
等六月底论文答辩结束，八月他就要和窦晟一飞去伦敦。
谢景明和他提过好几次，让他和窦晟研究生期间到家里住，但都被他拒绝了。伦敦房租很贵，市中心的高级公寓就是天价，但他算了算自今年接商稿的收入，应该足够他和窦晟住到毕业。
他挑选的这处公寓十分奢侈，但好在采光，满足窦晟的一切拍摄需求。阳台上还直接看到泰晤士河，也是窦晟喜欢的。
谢澜跟随着订房流程，逐页选择着房型、面积、朝向、设施……直到系统为他弹最佳匹配，他仔细检查过结构图和实拍图，然后便爽快地填订单信息。
登记人数：2
登记关系：couple（情侣）
入住人1：shengdou
入住人2：lanxie
护照号1：……
他飞快录入身份信息，然后跳转信用卡支付，3400英镑的押金瞬间转。
“诶？”窦晟突然在里头喊了一嗓子，“谢澜！你好像收到一条银行卡提醒！”
谢澜这才想自手机在窦晟的电脑桌上，“哦哦！我那个……呃，买了件衣服。”
窦晟哦了声，嘟囔道：“还挺贵。”
谢澜吭声，这是一个小小的惊喜，还打算要告诉窦晟。
窦晟接着打游戏，再追问。但他于心虚，还是偷偷打开了直播间，想要看看窦晟的表情。
一点开直播间，就被弹幕吓一跳。
-胆肥了你，敢过问（假）老婆花钱！
-敢过问，但不敢完全过问
-笑死，只敢过问一点点
-只敢小小小小声抱怨一句贵
-不，你们都错了，豆是在懊恼自错过了主动（假）老婆买衣服的机会
-我一直有疑问，他俩谁管钱？
-这取决于澜崽想不想管钱
-你们看看主播，有一点家庭地位的样子吗？
窦晟打着游戏瞟了弹幕，蹙眉道：“你们知道个屁。”
-他急了
-他急了
-他急了
谢澜勾了勾唇角，把ipad丢开。
剑桥的offer下了，他和窦晟的签证也已经签，房子租好，车和车保的经销商也联系过，就连梧桐的境检疫也做好了，一切准备就绪。
再过两个月，他们就要告别这个陪伴了四年的小房，一去伦敦开始新的生活。
还记得高中时他一度非常抗拒回去英国，抗拒回去那个他长大的地方，别两三年，哪怕一天也不行。
但或许是岁月软化了他，他现在觉得回去也无妨，只是读个研究生而已，早晚还是要回的。
也可，是窦晟软化了他。
过一会，房间里的游戏声停了，窦晟像念绕口令一样迅速跟观众道了个别，关机，开门问道：“洗澡不？一不？”
谢澜回过神，“我们把贺词拍了吧。”
“现在？”窦晟低头看了睡衣，“在家里？”
谢澜摇头，“还去下午的地方，穿下午那身衣服。带个打光灯吧。”
挺奇怪的要求，但窦晟却犹豫，翘嘴角捏了个响指，“遵命。”
最终的成片，谢澜和窦晟的片段放在了最后。
深邃宁静的t大夜晚，两个高个子男生站在一，穿西装的那个散漫地搭着穿白t的肩膀。
窦晟笑道：“祝伟大的英中！”
谢澜对着镜头轻轻扬下巴，“五十华诞。”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师恩如海深，祝老胡威震四海！”
“桃李满天下，祝老马八方财。”
窦晟对着镜头笑了声，谢澜撇头瞪他一，低声道：“经点儿。”
“哦哦，经经。”窦晟站直。
谢澜对着镜头笑得很温柔，“谢谢英中，谢谢老师们，谢谢数理a，我们送入这好的大学。”
话音落，若干个自五湖四海的大学片段拼接而。
有王苟大二支教，在小山庄里和几十个灰头土脸的娃娃龇牙咧嘴地混在一。
有陈舸不久前参加的航天局项目，跟新闻里才见到的几位技术总高握手合照。
有刘一璇在f大组织的一场千人宅舞快闪，航拍下他们群魔『乱』舞，又瞬间消匿于风。
……
还有模拟法庭，窦晟西装革履立于辩护席上。他言辞果决，语落铿锵，举手投足皆是大律师的笃定从容。
紧接着是谢澜一身装礼服，坐在贝壳结构的音乐礼堂中。他开弓领奏，优美的琴弓震颤，身后上百把管弦随之而上。涛涛音浪，如同一阵肃穆而高雅的风，席卷过t大的建筑群。
……
数理a班的大学生活，散落四海，但各自亮着一簇光。
直到片段结束，又回到t大深夜宁静的校园，视频里还是那两个亲切温柔的少年。
“数理a班窦晟。”
“数理a班谢澜。”
“敬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