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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檐外雨水淅沥落着,不经意游走的轻风沁着凉意。李洛斯坐于环廊，偏头看着檐下雨水结成珠串砸落在地泛起圈圈涟漪。
“师尊。”李钦走到李洛斯身后，把斗篷给他披在肩上,轻声道：“外面冷，咱们回屋吧。”
“没事。”李洛斯顺势将斗篷系上,脸上浮现起淡淡笑意,“今日可是大比前的最后一场？”
“是的，师尊。”李钦点头。
“今日过后，便是真正的较量了。”
“大师兄，有信心拿得头筹吗？”
“师尊可别挖苦我了……”李钦苦着脸,“师兄弟们都很厉害，想夺得头筹怕是很难。”
“那不如现在便离开千机门吧。”
“师尊，你是……开玩笑的？”
“不,我是认真的。”
“……”
沉默半晌，李钦忍不住地道：“师尊您为何执意要把徒儿赶出千机门？是徒儿哪里做的不好吗？”
“为师只是不想你搭上小命罢了。”李洛斯斜睨他一眼，“且做是为师的一点私心不好么？”
“不好！”李钦道。
“师尊说过不会走的……”
“没错，我的师兄弟们都在这里，我又怎么独善其身？你不同,你对这里没有归属，你可孑然一身。”
“不，我有师尊！我会护好师尊的！”李钦不赞同地反驳，“我承认，我对千机门的师兄弟没感情。可这里毕竟是师尊生活的地方,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我怎么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能护得住谁？”李洛斯抬手捏捏他的脸，“徒儿乖，听话。”
“师尊……”李钦没心思和李洛斯玩闹,他顺手握住李洛斯捏他脸庞的手，李洛斯的手掌冷得像冰块，沁心入骨。
“我曾告诉你，千机门便是有大变，也有师兄弟们撑着不是吗？”李洛斯不着痕迹地撤回手，看向他笑道，“这里，可没包括你在内。”
“师……”李钦打算说些什么，可突然察觉视线变得模糊。就在他眼黑的刹那，他隐约听见耳边传来李洛斯的声音：“徒儿，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
李钦强撑着沉重的眼皮，不愿合上。
他嘴里艰涩地轻吐出一个个字：“师、尊，我、不、要……”
回应他的，却是拂在他眉眼间的凉意。
……
在把李钦处置好后，李洛斯便朝千尘峰下走去。
在考虑再三后，李洛斯还是选择把李钦给藏起来。他该交给李钦的都教了，不管是灵丹的做法，还是其他食物的做法。
虽然有些对不住与李钦的约定，但为了这个世界能有信仰延续，他不得不这么做。更何况，这本就是他来此地的理由。
否则不管是傅落尘被李钦鞭刑致死，亦或是李钦在灭掉千机门后彻底疯掉，都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就像他曾告诉傅落尘的一样，他和李钦之间的关系算不上是利用，而是各取所需。
至于之后傅落尘有幸存活下来，该如何向李钦解释，那就不关他的事了。他能代替傅落尘一时，却不能代替他一世，这至始至终都是傅落尘自己的事。
虽然有甩烂摊子的嫌疑。
但至少他促使两人间的关系变得缓和不少。
“你要独自去应付大变？”
傅落尘出声问道。
“若你想走，我便离开。”
李洛斯停下脚步，询问起原主的意见。
在这方面，李洛斯不会强制改变原主的决定，他会选择去尊重原主的意愿。
他原本目的已经达成。就是不知亲手埋下的这粒种子，要到何时才能真正开花结果罢了。
“不走。”傅落尘轻笑，“再如何，我也是千机门的修士，还是千尘峰的长老。若一走了之，岂不是让旁人看了笑话？”
……
斗指辛，小暑。
今年的凡阳城，比往年都要热闹。
据说是千机门那块地，终于被某家仙门看上了。
说起这千机门，在三年前也是众所周知的大宗门。可天不遂人愿，也不知是千机门选的日子犯冲惹怒天威，还是其他缘故，在门内大比竟惹来千年不世出的大妖。
这大妖险些将千机门一锅端不说，那些被邀请来观摩大比的其他众派弟子更是被无辜殃及。
参与观摩的这些弟子都是众派里的精英，心里都是打着观摩其他同道切磋，来提升自己的领悟和开拓眼界和世面。
可遭此一劫，别提是顿悟出什么心得，小命都快没了。大妖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千机峰大比上，不少弟子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其排成肉酱。
一时间千机峰上满是凄惨哀嚎之声。后来，在千机门众长老与长老的合力镇压下，那大妖才不甘地悻悻离去。
经此闹剧，千机门不仅得处理本门的损失，还得赔偿其他众派的损失。
……
台上说书的，摇头晃脑地将手里的醒木一拍：“千机门遭此一劫元气大伤，弟子遣散不说，连那山门都给卖掉去抵债了。”
“说书的，你可知那千机门里那位傅落尘傅长老的事儿？”座下看客里，一位长得白净的少年爽朗笑问。
“哦，那位傅长老的事儿我可有听说过一件儿……”说书的刻意顿了顿，那少年眉峰微挑，从袖子里摸出两块银子丢到台上，下文续上：“据说赶走这妖兽的功劳都在那傅长老身上。”
“哦？此话怎说？”
“我记得那傅落尘，不是个没金丹的废人吗？”
“呵，废人？傅长老成就金丹时，你怕是还在地里玩泥巴吧？傅长老是为救一名被困在妖.兽.洞.穴里的婴孩才毁了金丹！
金丹修士的金丹都毁掉了，可见对方妖兽实力是如何强大！要换做是你，你甘愿为一个普通的婴孩失去金丹吗？！”
先前那人不说话，但还是不服气地顶了句：“切，不就是个实打实的蠢货么。”
“那也没你蠢！自私自利的小人！一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这就是你和仙人的眼界不同！”
在听闻傅落尘的传闻后，众人对这位不见其人的傅长老产生好感。宁愿金丹毁掉也要去救人，这才是他们心目中真正的仙人！是大英雄！
说书的一拍醒木，清清嗓子：“据说千机门众长老都拿大妖没办法，甚至节节败退。就在这时，傅长老走来了。
只见傅长老祭出了开派的宗剑。
这宗剑可是门派至宝！
受派中弟子供奉，其威力不可小觑！
但众所周知，像这样的宝贝大多都是被掌门握在手里的。可千机门不同，只要是长老级别的修士都可以使用宗剑。
这宗剑使用条件亦是苛刻至极，需以身献祭才能动用所有威力。千机门不能没了掌门，也不能少那些长老，没有金丹的傅长老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傅长老是被那些家伙逼着献祭的？”
“那也不是不可能，这宗门里的弯弯道道可多了。”
“或许是傅长老甘愿的，你们想想傅长老既然可以为救一名婴孩失去金丹，那他或许也甘愿为拯救千机门失去性命啊！”
“傅长老选择以身献祭，动用宗剑的力量赶走大妖。”说书的摇头叹气，“自己则身死道消，连一点灰烬都不曾留下。”
“这不对啊？”有看客道，“他不是还有个徒弟活下来了吗？而且还继承了他的衣钵。”
“你是说那最近很火热的灵丹吗？”
“是啊！怎么你吃过？”
“呵呵，没准是搞得噱头吧？”
“还真不是，我看见有不少修士去买呢！这东西要真没啥用处，估计早就被找人麻烦了吧？”
这些看客的话题越扯越远，却没谁注意到适才那位长得白净的少年早已不知所踪。
……
从茶肆出来后，李钦微抬起头，眯着眼望向曾经千机门所在那片山头。
时光弹指便已过三年。
可李钦却总觉得像是一场梦。
他从梦中醒来时，周遭的一切都变了。
千尘峰不知被什么巨力拦腰斩断，而他因有法阵保护这才躲过一劫。
他茫然地站在化作废墟的千尘峰上，有些不知所措。过了不知多久他才反应过来：去找师尊，找师尊……
已经过去三年了啊……
李钦收回视线，眨眨眼，沉默地在街道上信步走着。
可为何……
李钦不得其解地皱起眉头：“为何我却感觉不到伤心呢？师尊都不在了，为何我还能如此平静呢……”
“你才发现这件事吗？蠢货。”和他音色相同，却带有讥讽意味的声音在他身前响起。
他抬头看过去，便看见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李钦”站在自己面前。
“瞧你这副蠢样，真的还是我吗？”对方很不满李钦如今的状态，脸上都带着嫌弃，“傅落尘就是该死的家伙，死了最好不过！”
“不准你侮辱师尊！”李钦下意识握紧腰侧剑柄，横眉瞪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家伙。
“你仔细想想吧！要不是他，我们何至于如今才接触到仙法？你又何至于被同门师兄弟欺负？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师尊是为我好才这般做的。”
“呵，为你好？为你好会在你被人诬陷偷窃门派至宝时，当众对你说‘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徒弟’吗？！”
“你究竟在说什么？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经历过未来的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