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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菁菁一头扎在图书馆,除了一日三餐外加上厕所以外,人都不出门。
但是,跟着预考成绩一块儿摆在大家面前的,是高考报名。
没错,到这个环节了,才算是正儿八经的高考。
其实这也没什么,但问题在于,高考报名的时候,你得填报高考志愿啊。
稀奇吧,这时代的高考就是这样,你还没有看到卷子,也不知道自己能考几分,就得先把自己的前途给选好了。
实话实说,这对考生来讲,相当不友好。
因为大家根本找不到参考物。
高考已经中断11年了,重新恢复高考试卷会考什么内容,难度系数是多少,全都没办法判断。
1965年以前的高考试卷,以及各大高校的招生情况,压根无法为现在提供参考。
你要说:“你学得好不好,大概是个什么程度,你心里没数吗?”
那还真是没数。
1977年,老百姓们被户籍束缚在户籍所在地,大家的生活空间,异常狭窄。
就好像湖南卫视曾经播放的一档火爆一时的电视节目??《变形计》里的偏远地区农村。
在村里被夸奖非常聪明,成绩一直都是第一名的小孩,到了大城市的学校,瞬间就是垫底的存在。
高考是举国大事,即便今年是各省市自主命题,那考生起码也得跟本省数十万的考生竞争,而不是只跟身旁那几百号人,分个高下啊。
在这种时代大背景下,考生要如何判断自己究竟是什么段位的?
除了绝对的天才之外,绝大部分人,真的是全靠运气。
不过叶菁菁抱怨归抱怨,也明白时代有时代的局限性。
能够推倒推荐上大学,恢复高考,让大家有机会公平竞争,已经很不容易了。
只是??
拿到高考报名参考资料,她也满头雾水呀。
高考恢复四十多年,高校风云可谓是变幻莫测。
今天我跟你合并了,明天咱俩就被别人给吞了。
而且这些专业吧,有的已经被淘汰掉不开了,叶菁菁也搞不懂是干嘛的。
但夜校的学员都盲目信任她,觉得她无所不能,什么都懂,全跑过来问她,应该报什么专业了。
救命啊,她又不是张雪峰。
人家大神,给人报高考志愿,是收费的呀。
她可承担不起这么重的责任,万一她给人推荐了,结果没考上。
或者人家本来可以考更好的学校的,因为听了她的推荐,结果造成了一生的遗憾。
她可承受不起这种生命之重。
“都先缓缓。”叶菁菁直接站起身,“我们找人了解清楚情况,再填写志愿。“
薛琴好奇地问她:“咱们找谁去问啊,问这些学校吗?”
那肯定不行。
这么多学校,问到猴年马月啊。
别说上面也没留人家的联系电话了,就算留了,这年头你打长途电话,那真是要了老命。
线路非常少,打半天都打不通。通了以后信号也不好,打长途电话那就是联系基本靠吼,听着比吵架还激烈。
叶菁菁摇头:“问省招生办啊,这事儿归他们管。”
这年头的行政机关,虽然挂着为人民服务的招牌,但服务型政府的意识,基本等同于没有。
在叶菁菁看来,招生办就应该主动想办法,向广大考生解释,如何报考高考志愿。
而不是简单公布一下,哪些院校专业在本省有招生计划,就了事了。
叶菁菁和薛琴亲自跑了一趟省招生办。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花几个小时的功夫,现在复习可紧张了。
只是除了她以外,其他人根本说不清楚高考填报志愿需要注意哪些事项,又具体需要招生办提供哪些信息。
包括“文?革”前分配来纺织厂的大学生,同样也搞不清楚如今的形式。据他们自己说,当年报考的时候,也是稀里糊涂的。
没辙,这事儿只能她自己上。
但她跟薛琴跑到省招生办,没能找到领导,只有一位干事出来接待他们。
倒不是招生办的领导不屑于见小兵,而是1977年的省招生办,简陋得令人发指。
连正副主任在内,整个招生办只有五个人。
主任去开会了,副主任带队去出高考试卷了。
至于领导们具体人在哪儿?招生办干事的警惕性非常强:“你们打听这个干什么?高考是国家机密,不要想歪门邪道。”
叶菁菁对于这位愣头青干事,一整个大无语:“我又不想打听试卷,我就是想请招生办出面,给我们好好解释一下,在我们省招生的各个学校的大概情况,这样我们好填报志愿。”
干事脸上写满了莫名其妙:“给你们的资料不是已经写得清清楚楚的嘛,你想报哪个学校,你直接报就是了。”
叶菁菁怀疑他没听到重点:“我们不知道这些学校到底是什么情况啊,那要怎么报呢?”
“你知道学校的名字就行了呀。”干事怀疑她有点傻,“不会写字,你照抄。“
叶菁菁感觉自己跟对方有沟通障碍。
“好,我这么跟你说吧。考生报考学校,就好比男女双方找对象。我自己什么情况我很清楚,我也得知道男方是个什么状况,那我才能决定跟不跟他相看相处啊。”
干事不过二十岁出头,一听女同志谈这个话题,脸腾地一下红了,简直气急败坏:“你这个女同志,怎么能这么讲话?”
叶菁菁好想翻白眼,在心里吐槽。
这不是因为你理解能力有问题嘛,姐怕打别的比方,你听不懂!
“你也别计较了,你就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比如我,家庭背景是城市贫民,现在在厂里当临时工。男方如果是大干部家庭,家里一站出去都是当官的,那我肯定想都不要想,人家肯定看不上我。”
招生办的干事在心里头腹诽,就你个女同志这么厉害,谁家找你都得掂量掂量。
叶菁菁催促他道:“高考填志愿也是一样啊,双方都差不多的情况,成功的概率是最高的。高配低就都不现实。”
干事有心反驳,就觉得没必要就着这个问题扯下去,只能没好气道:“你们到底想问什么?”
“学校在什么地方,招的专业学的是什么内容,更倾向于什么样的学生。比如说对学生的某些能力,有什么要求不。”
然而干事听懂了她的意思,却还是摇头:“这我们也不知道。我实话告诉你,我们招生办领导整天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我的两位同事还在外面跑着干活,协调工作。我们只负责传达上面的意思,你想知道的东西,我们上哪给你提供去?”
叶菁菁急了:“你们总不至于不知道学校的具体情况呀。”
“就是不知道,我们这个招生办10月15号才成立。全省这么多地方,又是预考又是统考,我们一分钟都没歇过。我们哪来的时间去给你了解这些?”
得,叶菁菁都不好意思骂人家尸位素餐了。
谁让1977年,就这么个条件呢。
也许“文?革”之前还有些资料,可“文?革”期间被烧毁的资料实在太多了,大学又搬来搬去的,说不清楚的事情实在太多。
两人铩羽而归。
薛琴突然间冒了句:“你别贬低自己,我就觉得你很好。凭你自己的能耐,你嫁到干部家庭里头去,照样能过得好。”
她的小姐妹多半都是干部子弟,娘家条件好,自己立不起来的,也不是没有。
这样的人嫁到婆家,最多当个吉祥物,作为纽带存在。
可娘家失势,她的日子立刻就不好过。
反倒那些个人能力强的,对于婆家来说也是助力,当真能够任尔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
叶菁菁过耳不过心:“我就是打个比方。走走走,咱们赶紧去找赵老师。”
负责沟通招生学校和考生之间关系的招生办,指望不上。
那就只能学校自己发力了。
同行最了解同行。
这个点儿算上午,估计赵老师人还在西津大学。
她俩刚到大学门口,碰巧遇见了老唐。
“哎,你俩有啥事儿?”老唐开玩笑道,“我们学校没权力直接招人的,等看你们高考分数。对了,你们可别忘了报我们学校志愿。”
叶菁菁赶紧停下自行车:“正好,我们就是为高考志愿的事情来的。”
她说了目前的困境。
老唐咋舌:“那是应该搞搞清楚。”
他们工农兵大学生属于包办婚姻,他根本就没选过学校,是学校直接选了他。
但这事儿,他帮不上忙,他了解学校只有西津大学,其他学校尤其是西津以外,乃至省外的学校,他基本两眼一抹黑。
“的确应该找赵老师,各个学校的情况,只有这些老教授最了解。”
可赵老师不愿意接这个活。
他给工人夜校的学生讲讲物理,还无所谓。
数理化嘛,纯理工科的东西,被人抓小辫子的机会少。
其实叶菁菁给学生补语文,在他看来,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没瞧见人家上海人民出版社,说要给考生再版复习资料,也不敢碰其他科目,只出《数理化自学丛书》,什么语文政治地理历史提都不提。
搞得好像高考只考数理化一样。
赵老师佩服年轻人的锐气,但他自己没这个胆量。
他这一生,吃的亏实在太多了。
明明是因为他成绩好,国家送他去苏联留学。结果中苏关系一恶化,他就成了靶子,莫名其妙的罪人。
现在他的境遇好不容易好一点了,他可不敢冒这个险。
给考生们介绍大学,说起来好像非常简单。
但只要是从你嘴巴里头出来的话,那肯定带有个人感情色彩。
哪怕你认为自己已经非常客观,可如果听到的学校觉得不舒服,那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个苏修特务,你在攻击我国的社会主义大学,你居心叵测。
只是这些话,打死赵老师,他也不敢拿到明面上说。
否则又是他的一桩罪过。你是在怨怼谁呀?你这么说是想攻击什么政策?
所以赵老师非常谨慎地表示:“我中途十几年干的也不是大学的工作。各个学校具体什么情况,我不是很清楚。到时候给大家讲的不对,这不是耽误大家吗?”
叶菁菁和薛琴都是门外汉,哪里晓得人家大学老师复杂的心思。
她俩只追问:“那谁了解这些呢?”
“问校方吧。”赵老师一推三二五,“校办应该最了解这些。
他借口急着要去工人夜校给大家上课,打了声招呼,就匆匆走了。
叶菁菁和薛琴无处得知人家复杂的心思,只能点头应下,由老唐充当中间人,把他们引到校办去。
可校办忙得要死,干活的恨不得一个人当成三个来用。
校办主任好不容易抽出空来,勉为其难见了眼“工人代表”,听说她们的请求之后,毫不犹豫地手一挥:“这个事情我们干不了,这个应该是省招生办的工作,我们不能越俎代庖。”
薛琴脱口而出:“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找省招生办喊你们出面?”
校办主任露出了微妙的笑:“招生办不是我们的上级单位。”
说白了,就是招生办,也没办法指挥他们干活。
“同志,我们事情实在多。二月底,学生就入学了。我们的教室和宿舍都需要修缮,学生的教学和生活都要安排。事有轻重缓急,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一步了。”
叶菁菁赶紧跳出来,伸手拦住校办主任:“就是因为事有轻重缓急,所以你们现在点立刻做最重要的事??给考生介绍高校。”
看校办主任皱眉毛,她又立马强调,“这个重要不仅仅是对考生来讲,更是对你们来说。眼下,对西津大学,是顶顶重要的。它直接决定了,西津大学今后几十年的发展。”
校办主任像是在听天方夜谭。
这小工人代表可真够能吹的。
大学两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估计她都搞不清楚。
居然也敢吹什么大学今后几十年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