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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菁菁一边忙着联系报社,一边带领大家投入到紧张的复习中。
现在他们全力冲刺语文、数学两科,争取都能通过预考。
别以为这件事情简单哦。
你看看预考的要求,100分的卷子,两门加起来必须得超过120分。
20天的时间太短,叶菁菁要求大家缺啥补啥。
擅长语文的,就不要想着这个时候多奇高几分,而是赶紧救救数学。
你把语文从80分提高到90分,能要了你的老命。
但如果你想把数学从20分,提高到30分,那实在是轻而易举。
反过来也一样,千万不要觉得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你想大展身手的前提是,你得能把自己送去高考考场。
有青工呜呼哀哉:“早知道如此,老子就不急着回城了,老子下放的地方根本就没预考这回事儿。”
大家伙儿开始挤兑他:“去啊去啊,你赶紧下乡去啊。今年咱们市下放的,还有人拖着没走呢。你现在去,知青办肯定欢迎。
一片哄笑声中,薛琴领人带着刚油印好的资料,过来发给大家。
职工们二话不说,纷纷掏腰包,A3打印纸一张大小的讲义,售价1分,相当于1颗水果糖的价格。
所以大家都开玩笑说,发讲义就是发糖了。
“你们这个讲义是收钱的啊?”
薛琴突然间听到自己身后响起了个声音,顿时想翻白眼,白送你倒贴钱可好?
但她的干部觉悟拯救了她,让她在第一时间选择堆起笑脸,放柔了声音:“同志,我们要体谅厂里的难处。”
她回头看,哎,生面孔,肯定不是纺织厂的人。
再细瞧,咦,人家手里拿的是什么?
叶菁菁已经笑容满面地走上前,热情地打招呼:“方记者您好,您看,我们应该去接你的。”
薛琴也在心里大骂保卫科不像话,门卫到底怎么搞的?
记者来了,他们竟然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不用不用。”方记者摆摆手,“我自己来了自己看,已经逛了一圈了。”
薛琴头皮发麻,完蛋了,记者采访的规格可比迎检高多了,他们纺织三厂居然裸考了!
叶菁菁赶紧描补:“现在厂里生产任务重,大家又在全心全力备战,准备迎接国家的挑选,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还请方记者多体谅我们一线产业工人的不容易。”
“不不不。”方记者笑容满面,“我觉得特别好,你们这个学习氛围,这个热情,实在是让我深受触动。”
众人这才松口气。
别看大家刚跟厂里干过架,但这时代工人是真的以厂为家,集体荣誉感爆棚。
要是他们给厂里丢了脸,大家饭都吃不香的。
方记者又重启启动先前好奇的话题:“你们的讲义是掏钱买的?”
薛琴登时心里咯噔一下,既想实话实说,又怕卖讲义的行为,影响了纺织厂的形象。
你们不是说你们全心全意支持工人学习进步吗?怎么还要人掏钱?
Xxxx......
菁菁,救命啊!
只要你救了姐姐我,姐姐一定请你连吃一个礼拜的甲菜,姐还给你带罐头,就是上次你说好吃的山楂罐头。
薛琴使眼色使得眼睛都要抽筋了,叶菁菁才没辜负她吃的人家的罐头,笑吟吟地主动回答:“这是我们工人主动交给厂里的。”
“哦?”方记者来了兴趣,“主动交的?”
叶菁菁坚定地点头:“是的,我们的口号是不抽烟不喝酒不吃零嘴,把钱省下来,支援厂里的继续教育事业。”
她伸手指着还散发着浓郁油墨气息的讲义道,“现在纸张紧张、油墨紧张、打字机和油印机都紧张。我们厂是节省办公用纸,来支持我们职工学习的。但,这远远不够,必须得另外想办法买。
厂里的办公经费有限,已经最大限度地倾斜了,依然存在巨大的经费缺口。
所以我们职工主动站出来,找到我们团委。”
她又介绍薛琴,“这是我们团支部的薛副书记,一直为大家学习的事儿忙前忙后。”
话头子抛出来了,薛琴自然知道该怎么接。
她瞬间注满了情绪,饱含深情:“我们职工找到我,表示要为厂里排忧解难,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一方面,这些讲义都是我们工人着自己刻版自己印刷的。
另一方面,一张1分钱,用来购买纸张、油墨、蜡纸等各项开销。
我们的职工教育是要长期做下去的,我们必须得做好实际工作运转。”
旁边有机灵的职工补充:“这就是厂里支持一部分,我们补充一部分,共同支持学习。”
方记者长期深入一线搞采访,不至于不食人间烟火。
没钱办不了事儿,哪怕刚闹起革命早期,大串联没多长时间,国家都吃不消,紧急发文让串联学生自费了。
她还夸奖了句:“这倒是个好办法。”
大概是因为报社人手紧张,方记者是单独行动,并没有再配个摄影记者,自己带着海鸥相机来的。
薛琴特别机灵,赶紧朝工人使眼色,很快宣传科的同事就气喘吁吁地跑来了。
有记者采访这么大的事,他们肯定得积极表现。
方记者拍下了大家在叶菁菁带领下复习语文的场景,又要去其他教室看。
理论角度上讲,叶菁菁应该功成身退,继续搞教学了。
但薛琴慌啊,厂领导还没到达,她感觉自己一个人控不住场子。
纺织厂的工人们个个都是小机灵鬼,纷纷表示:“小叶老师,你先陪我们记者同志吧,我们正好复习下你刚讲的内容。
叶菁菁临走前还不放心,又回头警告他们:“都打起精神来,晚上有小测验的。”
妈呀!教室里立刻响起了惊慌失措的哀嚎。
王凤珍更是大声叹气:“学习,果然是痛并快乐着!”
方记者都被他们给逗笑了。
一行人又赶紧去了礼堂,曹老师正在给工人们恶补数学。
大家全神贯注,根本都没注意到记者和叶菁菁以及薛琴他们的到来。
方记者静悄悄地往后退了两步,才小心翼翼地举起相机,生怕打扰工人们学习。
她是1962年毕业的大学生,这些年轻人眼里闪烁的光,让她想到了自己当年。
那时候,她跟她的同学们也是如饥似渴地投入到学习中去。
刚入学的时候,正是国家经济最困难的时代,大家饿得头昏眼花,也没放弃学习。
因为学习是希望啊,承载着国家和人民期待的希望。
宣传科干事怕离得远,照片拍不清楚,想要进去补拍一张,但却被方记者拦住了。
“不用。”她摇摇头,“不要打扰大家学习。”
薛琴赶紧表示:“那我们再去车间看看吧,为了支持大家备战高考,我们厂领导和行政部门的同志都下车间支持一线生产了。”
方记者点头,热情地赞颂:“你们纺织三厂是真不玩花头,不搭虚架子,实打实在响应国家号召。”
大家再往前走,经过小礼堂时,她停下了脚步,往里面看:“哎,这里也有好多学生学习,这是在学什么呀?”
薛琴一看,顿时要晕倒。
要命哦,怎么物理课还在开着?为了顺利通过高考预考,夜校已经暂时把精力都放在语文数学上了呀。
连赵老师也暂时改了行,到工人夜校来,就是为了随时给大家答疑解惑,顺带着帮大家解决数学上的难题。
但现在黑板上画着电路图,哪怕是薛琴这样的学渣,也不好意思睁眼说瞎话,假装看不懂,非要说是数学题吧。
台上到赵老师已经看到了相机,旋即又看清楚了薛琴一行人。
他立时显出了紧张的神色,感觉自己做了坏事,被抓了现行一样,课也讲不下去了。
方记者慌了,赶紧表示:“您继续,对不起,打扰你们了。你们是在复习物理吗?”
小礼堂里头的几十号学生,个个都神情复杂,甚至不敢抬头看叶菁菁等人。
他们的确是在学物理。
因为革命的影响,1977年,大家即便有机会参加高考,也更加重视理科。
因为,社会上普遍认为,学文科太危险了。搞不好,一句话你说的不对上面的胃口,你就被打成反动派,然后等着倒大霉吧。
理科不一样啊,理科要安全许多。
在这种心态的影响下,好些人并不太重视语文,感觉语文就是老三篇,背背主席语录。
这是十年时间里,大家每天都要做的事。
现在高考在即,没必要继续在语文上浪费时间了。
而且他们数学也自觉掌握得不错,需要把更多的时间花在物理和化学上,以早点准备后面的高考。
赵老师在学生面前是半点脾气也没有,他们要求他讲数学,他就讲数学。他们要求学物理,赵老师就继续给他们讲难懂的电路图。
结果就被逮了个正着。
一屋子的青工们,大气不敢出一声,个个心虚气短。
哎哟,你们好大的能耐,全都觉得自己板上钉钉,一定能够通过预考了?
嘿呀!这么大的能耐,自己自学好味,还跑到夜校来复习什么呀,白占了别人的学习机会。
叶菁菁眼睛一扫,再结合自己日常听到的声音,瞬间就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暗自在心里头磨牙,等着吧,等你们过不了预考的时候,有你们哭的日子在后面呢。
但所谓家丑不可外扬。
当着记者的面,无论如何,她都得把场面给称起来。
叶菁菁笑得跟朵向日葵,语气饱含骄傲:“是的,方老师,这个教室是在学物理。
薛琴眼前一黑,差点没当场厥过去。
大姐,我叫你大姐了。
你好歹遮掩一下啊,你怎么能这么大喇喇地就说出来呢?
预考还没考,你们就已经开始复习高考才考的内容,你们纺织厂是多看不起预考啊。
再往深里想,你们这么不重视预考,是对现在的高考政策有意见吗?
哎哟哟,我的叶菁菁同志,你好歹也是个团员啊,你的政治敏感性呢?
亏你之前还天天给大家补习高考政治呢。
叶菁菁的脸上却写满了骄傲:“因为我们工人夜校,并不是单纯为了高考才举办的。我们夜校是为全体职工服务,给大家创造学习的机会。”
她随意伸手一指,把大家注意力转移到一位面相老成的工人脸上,“像这样的同志,因为年龄超过25岁,不符合高考报名的条件。但他也同样没有放弃学习,而是利用休班的时间,继续学文化学技术,在社会大学里,同样接受国家的挑选。”
薛琴都要鼓掌了。
什么叫做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叶菁菁这张嘴就是典型啊。
她赶紧在旁边帮腔:“我们的夜校,今年九月份就开始办了,就是为大家创造不断进取的机会。”
她伸手介绍赵老师,“我们办夜校,获得了社会的大力支持。比如我们赵老师,是大学里的优秀教师。听说我们要办工人夜校之后,他主动请缨,为我们工人讲课。”
原本吓懵了的青工们,这会儿可算回过神了,赶紧七嘴八舌地附和:“是啊,赵老师特别好,一点也不嫌弃我们基础差,牺牲了他的休息时间,给我们上课,而且特别认真。”
赵老师被推到前台,只能勉强露出局促的笑:“应该的应该的,工人阶级有力量,有智慧。”
方记者给他们拍了照片,笑容满面地挥手离开:“那我们先走了,不打扰大家学习了。”
薛琴等人赶紧跟上。
走走走,赶紧走,再待下去的话,万一穿帮,他们的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