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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说说笑笑,朝纺织厂职工子弟学校去。
叶菁菁趁机把话题拉回头:“对了,有个事情我要跟你们讲一下。就是你们的婚姻家庭问题。学校知道有些人档案里头是未婚或者是离异,但实际上有伴侣和子女。有这种情况的,请你们都帮着都互相提醒一下,不要搞出个人作风问题来,省得到时
候没脸,还会被学校开除。”
有个男同学脸色一白,脱口而出:“还要开除啊!”
“怎么就不能开除呢。”叶菁菁吓唬他,“搞个人作风问题,叫流氓罪。回头被抓了蹲大牢,甚至枪?毙都有可能。”
“就是!”有女生附和,“不然到时候拖出去游行,那也是生不如死。”
叶菁菁笑笑,继续往下说:“还有一种情况,家里定好了未婚妻未婚夫,人家还拿钱出来给上学给补贴你们家里。结果上了大学,感觉眼界高了,看不上原来的未婚妻未婚夫了。那早点说清楚,欠人家的钱赶紧还掉。不然到时候麻烦大了。”
又有人追问:“什么麻烦?学校也要开除吗?”
“开不开除我也说不准。”叶菁菁一乐,“但我知道毕业分配的时候,好单位要知道这事儿,肯定不会要的,会觉得思想作风有问题。
她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听进去,也不晓得他们会不会信服。
但她是真情实感地希望,他们不要为了这种事毁了自己和别人的一生。
“哪个状元乐意当驸马呀,都是状元了,谁不能为自己奋斗出一片天地呀。”
叶菁菁开玩笑半认真道,“幸亏咱们现在没有皇帝老儿给赐婚,不然天都要塌了。‘
众人跟着哄笑:“那照这样子,皇帝的女儿也愁嫁哦。”
大家一边说一边笑,纺织厂职工子弟学校,大门就在面前。
薛琴熟门熟路地过去,跟门卫大爷打招呼。
然后,呼呼啦啦三四十号人一起进了学校。
这会儿,除了初二和高二的学生要上晚自习,还没有离校之外,其他学生已经放学了。
故而日文班的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学员。
他们一边嘴里啃着馒头,一边念念有词地复习上堂课学习的内容。
先前那位扎小辫的女大学生,名叫张丽的,朝叶菁菁感慨:“难怪你们工人夜校能考这么多人出来,学习氛围真好。”
薛琴则一拍手,懊恼道:“应该先带你们去食堂吃饭的。现在一来一回,时间怕来不及了。”
现在的人副食品吃的少,一日三餐,哪顿不吃都感觉饿得慌。
她话音刚落下,日文老师已经过来了,是那位白白胖胖,长得有点像弥勒佛的前日本翻译官王老师。
他看到这么多人,先是吃了一惊,旋即笑起来:“今天人多哦,不行的话,我们换个教室吧。”
薛琴赶紧解释情况。
王老师笑得更厉害了:“那我可有面子了。讲出去,我也是教过大学生的人了。”
结果大学生打蛇?棍上,立刻开始挖人墙角:“老师,你要不干脆去我们西津大学开课吧。”
薛琴本来还看着大学生们目眩神迷,跟个追星的小迷妹一样。
听到这儿,她瞬间炸毛:“不行!王老师是我们夜校的老师。”
她这是引狼入室呀!
大学生们赶紧强调:“你们这是夜校。王老师白天去我们大学上课,不影响的。”
王凤珍这会儿也暂时对大学生祛了魅,插着腰怼回头:“你不知道我们工人都是三班倒吗?老师就学生的时间。
可王老师不争气,关键时刻倒戈,弱弱地表了态:“其实不管什么时候,我上午都是有空的。”
没法子,给大学生上课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薛琴早跟王老师混熟了,所以这会儿很有勇气瞪眼睛:“那也不是说你想去大学上课就能上课的,人家大学排课时可麻烦了。”
好吧。
王老师虽然遗憾,却还是乐呵呵的模样:“走吧走吧,同学们,我们一块儿去礼堂,不然大家坐不开。”
一路上,他还跟大学生们强调:“日语很简单的,尤其是层次越高的,越容易看懂。因为越高级的,里面的汉字越多。”
说着,他还得意起来,“一个日本话一个朝鲜话,都是这样子。自己造的东西乱七八糟的,稍微想表达点复杂的意思,只能用我们的汉字。不然的话,说的人说不清楚,听的人也是一头雾水。”
待到一堂课上完了,大学生们开始吃薛琴拿着他们刚到手的粮票和生活补贴,去纺织厂食堂买来的馒头。
王老师的心已经飞到西津大学去了。
没别的原因,就是这群大学生实在太聪明了。
有一种说法叫做,任何人可以做到一个行业的前5%,那都足以称之为天才。
而1977年的高考录取率,还不足5%。
尤其西津大学又是重点大学,这群学生即便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日语,跟着这些已经上了大半个月的学员一起;他们依旧不仅没落下风,反而还遥遥领先。
因为他们的模仿能力和记忆力都相当惊人。
王老师在讲台上说一句日语,大学生们竖着耳朵听,哪怕不知道什么意思,他们当中十个有八个就能立刻复述出来。
更可怕的事情是,人家过耳又过心啊,反复念了三五遍之后。再倒过头来,老学员们都记不清楚的时候,他们依然没忘掉。
更有厉害的学生,下课的时候,已经把一堂课教的内容,全都记在脑子里头了。
天底下哪有不喜欢聪明学生的老师呢。
教这样的学生,人家能记住你的每一句话,还能举一反三,老师的教学成就感爆棚啊。
王老师立刻表态,只要大学能给他一间教室就行。课时费什么的,没有也不是问题。
薛琴气得团团转:“哎呀,我这真是把拐子给带进来了。”
礼堂里笑成一团。
王老师笑着安慰她:“放心放心,都是我的学生,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会厚此薄彼的。”
有老学员唉声叹气:“手心肉厚,手背肉薄啊。”
大家伙儿笑得更加厉害了。
子弟学校的教务处主任过来,闻声也跟着笑:“什么手心手背啊?”
薛琴鼓着腮帮子,告状一样嘀嘀咕咕说了始末,教务处主任立刻瞪大眼睛:“大学这是又要办夜班和函授班了?什么时候报名?”
啊?
众人都满头雾水,跟不上教导主任的节奏。
但人家主任可不管他们如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已经按照自己的节奏叨叨下去:“照我说,大学函授班早该复课了。不然这么多学生上课,到哪儿找老师去?”
对对对,中学是早复课了,中学也一直招生。
但在没有中考高考的时代,你能指望学校的教学质量有多高?学生的学习热情有多膨胀?
现在高考一恢复,大中专院校一恢复招生,纺织厂职工子弟学校瞬间感觉吃劲了。
他们老师不够用,老师的教学水平也不够用,他们迫切需要进修。
真的,现在都已经晚了。
就应该趁着高考一结束,寒假的时候,把函授班办起来。
叶菁菁不得不打断教务处主任的叨叨,遗憾摇头:“我没听说有这个函授班。”
事实上,现在大学的师资力量同样紧张。为了排课表,教授们头上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几根毛,一个冬天下来,愈发走向大光明。
可教务处主任不管啊。
他皱着眉毛强调:“不是我多大学的嘴,函授班得赶紧搞。我们职工子弟学校算条件好的,我们都吃劲,何况其他学校呢?大学要承担起该有的责任来啊。”
大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回过神了。
“不是啊,主任,这个教师进修函授班,怎么也应该是师范学院搞。我们学校能搞什么?”
教务处主任这才反应过来:“是哦,师范学院怎么到现在不动?”
叶菁菁哭笑不得:“师范学院也愁呢,他们教室不够用,搭木板房当教室用还忙不过来呢。”
教务处主任可不替别人操闲心:“那一码归一码,他们函授班还是要办的。”
大家哈哈笑,纷纷撺掇领导:“那主任你去跟师范学院讲咧。”
叶菁菁跟着点头:“就是!我也认为师范学院应该赶紧办这个函授班。”
薛琴吃醋了,立刻把叶菁菁拉到旁边,鼻孔出气,哼哼唧唧:“你还是不是我们夜校人?你现在就只帮外人不帮我们了。”
叶菁菁毫不客气的对她翻了个白眼,占据道德高地:“没良心!我这为了谁呀?我还不是为了我们夜校。
她压低声音,跟人摆事实讲道理,“你想,函授学校一办起来,是不是要印刷教材?你再想想看,那教材需要多少?光靠大学自己油印能够吗?这不是送上门的单子吗?”
薛琴眨巴眨巴眼睛,迅速抓住了漏洞:“不对。你们学校的教材不都是你们自己油印的吗?”
“我们学校11个系招生,总共才七百来号人。平均下来,一个系才70多个学生,用得着印刷厂吗?直接自己油印就行了。但是函授学校不一样啊。”
叶菁菁提醒她,“现在所有的大学都忙得要疯了。如果有现成的函授教材,如果他们办函授班的话,还会自己辛苦准备教材吗?”
薛琴不由得酸溜溜起来:“我懂的,一个是亲生的,一个是晚娘养的呗。”
哼哼,函授生哪里能跟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比呀。
叶菁菁自己同样没考上大学,才不安慰她的小矫情呢。
“你就说,你想不想要函授教材的印刷订单吧?”
薛琴没抗住诱惑。
订单是什么呀?订单那就是花花绿绿的钞票,实实在在的钱。
但她脑袋瓜子一转,立刻开始忧愁:“可大学现在有精力办函授班吗?我看他们管大学生还管不过来呢。谁愿意多这个事啊。人家跟我们又不是一个口子上的,我们想要函授班,人家就给办函授班啊?”
怎么可能!
“他们不听我们的,那要听革委会了吧。”叶菁菁已经有了章法,“我们以工人夜校的名义,给省革委会写信,反映迫切需要函授班的事实。”
薛琴将信将疑:“省革委会忙死了,哪有精力管这么多。”
“事有轻重缓急,函授班现在就是头等大事啊。”
叶菁菁给她分析,“首先,现有的中小学教师迫切需要提升自己的教学水平,这是客观事实,对吧?”
话是这个话,而且是大实话。
但,没用。
薛琴出身干部家庭,自己又是个干部,自然明白“为人民服务”这五个字没那么简单。
或者更直接点儿讲,对执政者来说,尤其是地方政府,真正火烧眉毛的事情,从来都不是所谓的急群众之所急,想群众之所想。
叶菁菁也没那么天真,当然清楚当官的和作群众的想的不一样。
对地方政府来说,真正摆在首位的,是和谐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