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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菁菁把介绍信递给陈经理的时候,薛琴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人家一眼就看出来,这介绍信是她俩临时伪造的。
毕竟,这么短的时间,除非她们会飞,不然根本没可能回厂里,拿到真正的介绍信。
然而,陈经理似乎根本不在乎她们究竟是怎么来的介绍信,看到纺织三厂的大红印章,就痛快地卖出了三把吹风机。
为什么没有多买几把呢?
不是她俩不相信电子厂产品的质量,而是她俩今天出门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要买东西。
两个人身上的钱加在一起凑凑,也就勉强够买三把电吹风。
拿到吹风机回厂里的路上,薛琴还在心疼:“我跟你说,你要是烫不出好看的头发,你就负责过来把吹风机给退了。不能白糟蹋这钱。”
叶菁菁胸有成竹地打包票:“放心吧,到时候弄出来的卷头发,保准你后悔自己没多长几个脑袋。”
薛琴莫名其妙:“我要多长几个脑袋干什么?我又不是九头蛇。”
“当然是做头发呀,”叶菁菁笑道,“一个脑袋哪里够那么多发型发挥。”
她真没吹牛皮。
薛琴跟着她回了纺织三厂,直接被领进了浴室,然后只洗了个头,就亲眼见证了奇迹的诞生。
叶菁菁给她吹了个羊毛卷,直接看傻了薛琴。
她盯着镜子里头自己的脸,死死瞅了半天,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这,怎么搞出来的?“
叶菁菁收拾手上的夹子和线轴,十分不满意:“没工具,就只能这么凑活着弄了。”
旁边看热闹的理发师,已经开始啧啧了:“这还叫凑合呀,跟人家店里头的烫头发比起来,都不差咯。”
浴室的管理员也过来看热闹,点头表示赞同:“就跟电影上的外国娃娃一样哦,怎么弄的呀。”
理发师围观了全场,迫不及待地分享:“我看她就是两边,各编了两个辫子,然后包了四个包包头,拿个吹风机吹呀吹,就这样子了。”
他突然间想起来,“你们还要吹风机吗?我这边有个吹风机到今天都没用呢。
叶菁菁差点没跳起来:“你有吹风机呀,我怎么从来没看过?”
“哎呦,男同志吹什么头发呀,有什么好用的。”
薛琴现在处于一种眩晕状态,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她只能看到镜子里头的自己。
天呐!她真的变成了一个外国洋娃娃,她头发真的跟烫的一样。
叶菁菁看着看着,也敝帚自珍起来,得意地炫耀:“怎么样?凑合着能看吧?别忘了啊,晚上请我吃饭。”
薛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双眼冒光:“咱们就给人吹头发!”
都硬控了她足足三分钟,换成其他人,肯定也扛不住。
她掰着手指头算账:“咱们吹一次这样的,你说应该收多少钱?”
哎呀!她们去理发店的时候,光顾着看人家烫头发,后来又忙着跟经理据理力争,都没顾上看人家烫头发要收多少钱。
叶菁菁还没开口说话,理发室的门突然间被推开了。
他们还没见到开门的人,先听到了尖刻的声音。
“现在劳动纪律是不管不行了,我倒要看看,上班的时间,多少人跑过来洗澡!”
人事科长陶春花,就这么怒气冲冲地冲了进来。
叶菁菁已经好长时间没怎么跟着人打过交道了。
现在再细看她的脸,她都狠狠吃了一惊。
那高高耸立的颧骨,像两把刀一样,时刻都要劈向目光所及的地方。
那猩红的眼睛,里头全是恨意和凶狠的戾气。
看来刘向阳摔成瘫痪这事儿,对她的打击非常大。
所以叶菁菁就怜悯她,主动帮她照顾她儿子刘向阳吗?
那怎么可能。
又不是她叶菁菁把人推下楼的。
她脑子有病,主动给自己担责任吗?
但陶春花显然不这么想。
以陶科长的逻辑,叶菁菁现在就应该去给她儿子端屎端尿。
不谈在她心目中,工人夜校是造成她儿子瘫痪的罪魁祸首。
单是当初她儿子眼睛瞎了,看上了叶菁菁,结果这个臭破鞋不知好歹,居然还拿乔。
现在她儿子倒霉了瘫痪了,叶菁菁就应该伺候她儿子。
这叫赎罪。
这才是一个不嫌贫爱富,品格高尚的女同志应该做的事儿。
看看那些优秀女知青代表,不都是主动找最穷的农民结合的嘛。
所以,尽管现在陶春花依然看不上叶菁菁,认为她的家庭条件配不上自己的儿子。
但这不妨碍她认定了叶菁菁应该扒着他们家,上赶着求着他们,要给她儿子端屎端尿。
叶菁菁不这么做,就是下三滥就是卑鄙,就应该被她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狠狠地唾弃。
陶春花恶狠狠瞪着叶菁菁:“你上班洗澡,违反劳动纪律!”
浴室负责人吓了一跳,看清楚是她,赶紧笑着解释:“没有洗澡,这才刚下午呢,她们怎么会洗澡呢。”
是不是刚洗过澡,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薛琴也被唬得胸口一跳,看到陶春花就没好气:“陶科长,你抓考勤抓到这儿来了?”
结果陶春花原本眼睛里只有叶菁菁,听了薛琴的声音立刻看过去,顿时失声惊呼:“你搞资本主义!”
好啊,不得了了,是要翻天了,居然烫头发,搞资本主义那一套!
薛琴先是一愣,旋即立刻反应过来:“我这是为了工作需要,为了表演节目才烫的头发。”
“表演什么节目?”
浴室的门帘又被掀开了,丰要武似笑非笑,“我怎么不知道,最近有文艺表演?”
叶菁菁看到丰要武跟着陶春花,还暗自吃了一惊。
啧,难不成丰要武对刘向阳又变成了真爱?
这个时候她居然还不撇清关系,反正跟陶春花如此亲密。
她就不怕陶春花认准了她这个儿媳妇,非要她嫁给刘向阳吗?
丰要武还真不怕。
因为陶春花的偏执和迁怒,都是对下的。
对于和她同一阶层的干部家庭子女丰要武,她非常能够将心比心,只遗憾自己儿子刘向阳有眼不识珠,错过了这么好的姑娘。
绝对不会想着,要丰要武去给她儿子端屎端尿。
她又没疯。
今天丰要武跟着跑过来,针对的目标不是叶菁菁。
这已经是跟她工作生活都没关系的人,她才不会浪费时间。
她盯着的人是薛琴。
倒不是因为她选定的新人生伴侣,又眼睛瘸了,看上了薛琴。
她这回纯粹是为了个人事业发展。
纺织厂每年都会评优。
按照正常情况,今年这个优秀团干部,毫无疑问,会花落丰要武。
毕竟放眼三个纺织厂,谁家团干部都比不上她年纪轻轻,是技术员,又是工农兵大学生。
可谁曾想,1977年都走了大半时间了,到了秋天,同样家庭背景深厚的薛琴会突然间变成团干部。
本来这事并不可怕。
背景相当的情况下,大家各凭本事好了。
薛琴她刚当上团干部,能拿出什么成绩跟她一较高下?
但偏偏纺织三厂的工人夜校异军突起了,直接成为了全市乃至全省,都家喻户晓的存在。
薛琴也成功地入了领导的眼睛,变成了厂里心照不宣的青年干部培养对象。
这就不由得丰要武不紧张了。
往上的台阶都是狭窄,她现在慢人家一步,后面就会越来越落后。
她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可薛琴的家庭背景又决定了,丰要武没办法暗地里冲人家下黑手。
她只能走阳谋路线。
她来纺织三厂送文件的时候,礼貌性拜访陶春花,听说了薛琴旷工的事儿,她能不激动,能不立刻跑过来,想抓住机会吗。
没想到苍天不负苦心人,居然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旷工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只要工会领导愿意配合,薛琴哪怕几个月不上班,都没什么大不了。
但烫头发,走资本主义道路就不一样了。
这是妥妥的资本主义作风啊!
别说团干部了,一个普通的共青团员这么做,都要被开除团籍的。
丰要武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薛琴的脑袋,轻启朱唇:“什么时候有文艺表演了,我这个总厂的居然都没听说过。”
呵,少TM信口开河了。
都是干部子女圈子里头混的。
她薛琴知道文工团,一封介绍信带五六个人过去烫头发的事。
她丰要武会不知道?
现在看着薛琴的卷发,丰要武愈发觉得自己这位优秀团干部,实至名归。
起码她不会肤浅到,为了爱漂亮赶时髦,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去烫头发。
薛琴对上丰要武的眼神,就心里头一个咯噔,顿觉大事不妙。
但她也不是胆小怕事的人,立刻毫不客气:“我们纺织三厂工人夜校,自己搞文艺表演,来慰问广大职工,没规矩非要向总厂汇报吧。”
言外之意,你一个总厂的人,爪子不用伸得太长。
丰要武一噎,一时间居然找不到话来回。
陶春花不愿意放弃这机会,在旁边不阴阳道:“哟,我也不知道这事儿啊。今天跟你们工会的主席一块儿,也没听她说这事儿。”
薛琴心中警铃大作,害怕两边说穿帮了,瞬间也迟疑起来。
叶菁菁却不假思索:“我们下面人做事要请示领导,起码得把事情先做出过框架来吧。总不好一张白纸,就跑过去问领导要怎么怎么样。”
她笑眯眯地指着薛琴的卷发,“文艺表演也一样啊。我们得把节目排出来,才好给领导看。领导看了觉得可以,我们才有脸在全厂职工面前表演。”
薛琴也反应过来:“就是这个道理呀。我们年纪轻轻的就应该多做事,怎么好意思光拿着张嘴,就去领导面前讨功劳呢。
这话到底是在指桑骂槐谁?谁觉得刺耳,认为说的是自己,那就是呗。
她挺起胸膛,准备跟丰要武大战三百回合。
结果后者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这样啊,难怪领导都夸薛琴同志能力强,会做事呢。那你们忙吧,我不打扰了。
说着,她抬脚就走。
陶春花倒是有心再挑挑刺,可是她又找不到新的点。
加上没有丰要武在旁边,和薛琴势均力敌;让她直接跟薛琴对上,她也觉得没必要得罪人。
于是她冷哼一声,狠狠地剜了叶菁菁一眼,就走了。
搞得薛琴莫名其妙,下意识嘀咕了句:“哟,什么时候她这么好打发了。”
浴室负责人两边都不想得罪,立刻打起了哈哈,转移话题:“哟,你们什么时候表演啊,到时候我肯定要去看的。”
薛琴也跟着哈哈:“一定一定,到时候大家一定捧场啊。”
至于什么时候表演,她上哪儿知道去?
她连表演什么都不晓得呢。
她美滋滋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同叶菁菁打商量:“咱们今天就把人给招了吧。二月份你就要去上大学了,时间可得抓紧。对了,咱们招人有什么要求啊。”
叶菁菁晃了晃胳膊:“男女无所谓,重要的是要注意个人卫生,胳膊还得有劲儿。”
现在的吹风机是铝壳的,比塑料壳重不少,举着它吹头发,相当考验人的臂力。
浴室负责人立刻来了精神,主动推荐:“我有个侄女儿,做事麻利的很,去年生病回的城。现在身体养好了,我看她来学这个手艺,应该可以。”
薛琴痛快答应:“那你喊她过来给我们看看吧。”
以后理发店要开起来,需要浴室帮忙的地方多了去,关系肯定得打点好了。
叶菁菁又撺掇理发师:“师傅,以后你也给教教大家怎么剪头发呀。我们这边总不能光做卷发。
理发师连连摆手:“我可不敢给你们女同志剪头发,一个剪不好,又是我不对。”
“没事没事。”薛琴有恃无恐,“剪不好的话,我们给她烫起来就是了。”
叶菁菁不得不提醒她:“我们这是卷头发,不是烫头发,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薛琴刚疑惑:“有什么不同啊?”
叶菁菁还没说话,外面又咚咚咚跑进来个人,是工会干事小张。
小张急着催促:“快快快,薛书记,总厂的孙书记来了,点名要你赶紧过去呢。”
薛琴瞬间傻了。
孙书记是总厂的党委书记呀,她会过来检查,自己之前完全没听到风声啊!
然后她下意识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
要命了!
孙书记是个非常严苛的人,女同志任爱美的表现,在她看来都是作风有问题,是不学好的代名词。
而她薛琴,作为一个主持工作的团支部副书记,现在正顶着一头洋人的卷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