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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捕头，你们那群负责巡逻的兄弟呢？你带着他们把花满阁围起来，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离开！雷刀头，帮我守住现场，任何人都不准靠近！”
说话之间，宋轶已经冲到了楼梯，只是还没跑下楼，外面忽然涌进来一群捕快，为首的，正是捕头王和。
王和拔出量天尺，对花满阁众人喝令：“楼上楼下的人听着，都给我在原地站好了，没有我的允许，胆敢乱动，以凶嫌逮捕！弟兄们，把人都给看住了！”
“是！”
这些捕快迅速散开，顷刻间将花满阁楼上楼下包围，连楼梯上都已经站上了两个人，这两人认得宋轶，宋轶此时因为惊讶而放慢了脚步，两人并未有任何阻拦，自动将其列为王和命令之外的人。
王和也发现了宋轶，他眼神仍旧冷峻，却同样没有任何的为难，只注视着宋轶走下楼梯，而这时候叶远山竟然穿着一身官府，急急忙忙从门外走了进来。
“死者在哪？”叶远山进入花满阁，将阁楼一扫，马上就发现宋轶正站在他的面前，他有些诧异，问，“宋先生，你怎么在这？”
楼梯上紧紧慢慢又跑下来一群人，黄文定、张良、雷付脚步都不慢，此时听见叶远山的声音，三人心中各是忐忑，却不得不依旧走下楼梯，尴尬地站到了宋轶的身后。
叶远山一愣，惊问：“黄大人，你们怎么也在这？”
这刚刚问完，叶俊俊也已经退无可退地从楼梯上下来，扭扭捏捏地站到宋轶身边，低着头轻呼一声：“爹……”
叶远山连退三步，他全身发颤，指着叶俊俊怒问：“俊儿，你怎么也在这？”
整个花满阁瞬间鸦雀无声。
捕头张良最为见多识广，他见此时事态紧急、气氛紧张，顿时将腰间量天尺拔了出来，那群跟他一起混进花满阁，原本却应该要去巡街的捕快们见状急忙学着张良也纷纷拔出量天尺来。
张良气势汹汹，高举量天尺，理直气壮、义正言辞，大吼一声：“保护宋先生喝花酒！”
身后那群捕快外带上机智的雷付，也同样声声高喊：“保护宋先生喝花酒！保护宋先生喝花酒！”
宋轶转身就将张良一脚踹翻：“保护你大爷！”
人群中颤颤巍巍走出来一个半大的老者，这老者凑到众人面前，抱着拳小心翼翼地说：“不、不敢，不敢……”
众人一愣，张良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起，骂了一句：“我靠！大爷，你真在这里喝花酒？”
老者羞愧地点点头，他还真是张良的大爷！
叶远山几乎恼羞成怒，指了指面前的这些人，最后落在宋轶面前，质问：“宋先生，我知道一定是你带的头，对吧？你说吧，你到底到这里来做什么？”
宋轶无所谓地回答：“喝花酒啊。”
叶远山恨铁不成钢地怒跺一脚：“你喝花酒！你喝……也对，你喝花酒好像也没什么问题，我生个什么气啊？”
宋轶很认真地点头：“对呀。”
叶远山眨巴两下眼睛，回味这事确实没什么问题，但一看宋轶身边身后的四人，气顿时又涌了上来，正要再次发火，宋轶身边的叶俊俊吓得赶紧将宋轶往前一推，挡在了叶远山的面前。
宋轶回头看了眼叶俊俊，叶俊俊正缩着脑袋一脸求救的模样，宋轶对她笑了笑，回头对叶远山说：“叶大人，你也别怪俊俊和黄大人他们了，他们都是被我胁迫一起进来的。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他们多长长见识，尤其是俊俊，一个女孩子，多见些世面总是好的。”
“岂有此理！宋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叶远山一肚子火喷了出来，“俊儿是本官的女儿！你带她见世面本官不反对，可你带她来的是什么地方？楚馆秦楼！烟花柳巷！这里能见识什么？你说？能见识什么？”
宋轶抹了抹被喷到脸上的唾沫，回答：“楚馆秦楼并非皆是乌烟瘴气，花满阁内也有许多才子佳人，叶小姐可学的东西实在太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以及举手投足，如何做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
叶远山冷笑，还没开口，宋轶便往后退了一步，指了指楼上楼梯口，说：“大人不信的话，自己一看便知。”
叶远山嗤之以鼻，却还是抬头望去，顿时一愣。
楼梯上方，此时正围着一十三个女人，除了方妈妈，剩下的十二人无不是花满阁顶级的清倌人，更何况还有声声与嫦嫦两位绝色的美人。
叶远山看得一时有些呆愣，不禁整了整衣襟和官帽，露着最天真的笑脸说：“宋先生言之有理啊，俊儿，你是该好好学习学习了。”
叶俊俊来了胆量，走到叶远山面前挡住他的双眼，说：“爹，您信不信我回去告诉我娘？”
叶远山轻咳两声：“那什么，这里不是出命案了吗？报案人呢？死者呢？”
“报案人？”宋轶一愣，忙问，“我们刚听到出命案，怎么你们就已经接到报案了？这个报案人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宋、宋先生，报案的，正是小人……”
从叶远山的后面走出来一个人，这人站到宋轶面前，别说是宋轶，就连叶俊俊、黄文定他们四人都大吃一惊，这人实在太熟，宋轶到北宋之后接连遇到的两个案子里都有他——聂磊！
聂磊想必自己也有些尴尬，站在宋轶面前不知如何安放自己的手和脑袋，头一直微微点着，手来回互相抚摸。
叶远山见聂磊的状态似乎确实有些紧张，就问道：“宋轶，莫非你的怀疑不错，这位报案人就与牛舌案的那位一样，都是元凶？”
宋轶直嘬牙花子：“我倒不怀疑他是凶手，我就怀疑，他原来是不是姓柯！怎么他在哪，哪就能死人呢？”
“宋先生真乃神人也！”聂磊惊呼，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说道，“小人祖上确实姓柯，只是逃荒时被一家聂姓人家救济，祖上为铭记此恩，就此改为聂姓，以记大恩。”
宋轶无奈扶额。
叶俊俊凑到他耳边，低声问：“宋小鞋，姓聂姓柯，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宋轶抒发内心的想法，“只是我突然想把他送到扶桑去，我想有他的经天纬地之能，九百多年后，全世界都能省事不少。”
宋轶的话叶俊俊听不懂，但此时不是解释这话的时候，宋轶也就此打住，问聂磊报案的前因后果。
聂磊不敢隐瞒，急忙细细道来。
原来在楼下有人发现发生命案之前，聂磊就已经发现花满阁有人被杀，死者便是花满阁内为数不多的红倌人之一，花名凉凉。
聂磊在不久之前就来到了花满阁，他虽时常只是喝酒听曲，但有时也会找一个红倌人解决一些生理需求，凉凉便是他最常去光顾的红倌人，而今日，聂磊也正是为找凉凉而来。
只是到了花满阁内，聂磊对龟奴询问凉凉，龟奴告知凉凉身体不适今日不见客。聂磊自持痴情，就想去见见凉凉，不求有所故事，但也想嘘寒问暖。但到了房门口，他轻轻敲门，门竟然自己打开一条缝，聂磊从中窥看，顿时毛骨悚然！
只见房内血溅四壁，一双绣鞋高高悬挂，聂磊定睛望去，绣鞋的主人身上血痕无数，而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多少次吹灯拔蜡前所见的最后一面，他多少次暂行周公之礼的人——凉凉！
“小人当时心中震撼又恐慌，但小人多少也是随宋先生办过两件案子的人，心知此时若是把控不住引起骚动，极可能将凶手惊走，因此忙将房门关上，跑去县衙报官。”聂磊说完，眼眶不禁湿润几分，看得出来，他对凉凉倒是真动了情。
而听完聂磊所说，楼上楼下花满阁的姑娘们纷纷传出呜咽，大概是怜悯，又大概是痛惜，再或者是害怕。
宋轶长叹一口气，心里想，还是名字起得不对，凉凉，这不就凉凉了吗？
不过死者为大，宋轶只是心里叹息，马上让聂磊领着往凉凉的房间而去。
一行众人前去，当时凉凉的房门已经大开。第二次有人发现凉凉惨死的时候，虽然整个花满阁都乱了，但好在张良的十几个巡逻捕快也在阁里偷懒，这些捕快被教训过，没有让人闯入现场，现场被保护得完好，甚至连凉凉的尸体也依旧挂在梁上。
现场的情况与聂磊所说确实相差无几，但宋轶却还看到了除此之外更多的东西——房间的窗户大开，而窗棂上一眼就看到了一个脚印，脚印的方向是朝外。
宋轶心里“咯噔”一声，看样子，凶手或许已经逃跑。
叶远山虽为知县，但其实刑狱之事皆由县尉负责，他向来插手不多，此时见到这确实有些恐怖的现场，顿时站不住往后退了两步，被叶俊俊扶着稳了身子，才对宋轶说：“宋先生，你看，既然你和黄大人都在此，本官不妨先回衙门处理其他事务，这个案子就交由你和黄大人负责，如何？”
黄文定职责所在，自然不能拒绝，而宋轶却向叶远山摆出一脸不乐意。
叶远山哪里不明白宋轶的意思，没有赏银，破案也就是做白活，这样的事换了谁都会不乐意，但这次叶远山有权柄在手，笑了两声说：“宋先生，不管你有何理由，本官作为俊儿的父亲，见到自己女儿被人带入青楼，始终都不会开心，不过如果宋先生愿意帮忙破这个案子，今天的事，本官也就不再追究，你看如何？”
宋轶其实心里早有打算，协助县衙破案，那是他维持自己在天长县地位和人脉的手段，更何况这案子既然让他遇到，他也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再加上自己琢磨，如果破了凉凉的命案，或许能让声声与嫦嫦改变主意，同时还能算多了一份叶俊俊、黄文定四人的人情，多方因素综合一起，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但宋轶还是故意装作为难，考虑了些许，才答应：“既然如此，那我也责无旁贷了。不过，叶大人，您回去的时候记得帮我把李崔叫过来。”
“妥当，妥当。”叶远山笑了两声，招呼过来王和，只带上几个捕快，就此离开了花满阁，在离开之前，他还特地往楼上多瞧了几眼。
叶远山离开，张良和雷付相视一眼，正准备进去先将凉凉的尸体放下来，宋轶却将二人拦住，说道：“以防现场被破坏，我先一个人进去，你们都在门口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是。”
宋轶踏步而入，径直走向尸体下方旁边翻倒的凳子，将凳子捡起来放到凉凉的绣花鞋下，他顿时皱眉。
一具身中数刀被高高吊起的尸体，脚尖离地的高度竟然真的恰好是一张翻倒的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