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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绿端着汤盅，陪同如意一道来到了丞相书房院外。
正值冬末，院内其他季节的花木纷纷处在冬眠状态，唯道路两旁一排矮松开得正欢。
奇怪，为何这院门之外，竟无下人值守？
如意一边走着，心中觉得奇怪。
“好了，把汤盅给我吧，你在这里守着。”如意轻声对小绿说道。
不知此刻，张丞相午休起来了么，生怕打扰到他休息。
小绿微微点头，将茶盏递过，如意轻轻接过，向院内走去。
越走如意越发觉得奇怪，院门口无人值守，连书房外，亦是空无一人。
难道这些下人都偷懒去了？
可是……不应该呀，堂堂丞相府的下人，怎会如此不把主子放在眼里？
如意再往前走，行至门口时，正欲抬手敲门，只听得屋内一个声音响起：“大人，为今之计，还当早做决策啊！不日这云霁便要回朝了，大人若是……”
“……好，那你快点着人去通知氐王，告诉他我们的局势。还有……”这声音停顿了，似乎在摸索什么东西：“你让赵省将这份内廷地形图交给氐王，就说，这是我张竟给他的见面礼！事成之后……算了，我还是着密函一封，你叫赵省速速呈给他吧，不可耽误！”
“是，大人！还有朝中的兵马……”
“如今，这禁军兵马不都握在你张辽手中吗？到时……我们只需里应外合……记得，一定要让人守在城外，不可让氐王带过多的兵马进城！到约定的那一日，你只需派人在城门口清点人数，为他们放行……对了，这是通关文牒！记得，速战速决，此事必须在云霁回来之前办好，否则……良机一旦错失，这天下也就该拱手让给他了！记得，此次算是最后的机会，我们必须彻底豁了出去，只许成，不许败！”
听到这里，如意差点惊呼出声。
自己的好公公，竟然与他一手推荐上去的张辽将军，在这里密谋通敌叛国之事！
等等，通敌叛国？
如意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灵光一闪，却又似什么也没抓住般，这灵感便跑走了。
听闻二人事情已经聊完，如意故意磨蹭了一会儿，这才施施然，举手敲门。
“谁呀！”张竟此刻正与张辽推杯换盏地品着张鵆带回来的雪尖新茶。
“父亲大人，是我，灵儿。”如意的声音轻轻在门外响起。
“哦，是儿媳呀，进来吧！”张竟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慵懒，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与不悦。
“吱呀。”如意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方才在花园见到送汤的婢女，听闻是送给父亲的汤盅，如意便擅做主张，将汤盅端来给父亲了，还望父亲大人不要介意。”如意此刻早已将方才的秘密咽进肚中，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巧笑讨好。
“哦？那还真是辛苦你了啊，孩子，你有这番孝心，为父又怎会介意呢？”张竟微捋胡须，面带慈祥地笑着。
“大人真是好福气啊，少奶奶怀有身孕还不忘对大人尽孝，少爷选夫人，还真是有眼光呢！”张辽在一旁抱拳，偷瞄一眼如意及张竟，恭维道。
“呵呵，是啊，是啊。”张竟讪笑着。
“既是如此，”东西早已在惜灵进来前便已被张辽收入怀中：“那下官就不打扰大人的翁媳之趣了，这便就此告辞！”
“好吧，去吧。”张竟看了一眼张辽，随即摆摆手。
“大人慢走。”如意对张辽微微施礼。见张辽起身出门，复又转头对张竟道：“父亲快点趁热喝这汤，凉了就不好了。”
“嗯嗯，好，为父这便喝。”张竟掀起汤盅盖，用一旁备好的小瓷勺轻轻搅动一番，舀起一小勺汤，放入口中，微微眯眼。
“那，儿媳便告辞了。”如意见张竟汤已入口，便施了一礼，准备离去。
“嗯，嗯。”张竟也不睁眼，微微点头，用鼻音答应道。
见如意转身离去，关上书房门，张竟这才睁眼，将口中未咽下的汤，尽数吐回汤盅。
与此同时，张竟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张辽只身一人走出院门，瞥见守在院门口的小绿。
张辽斜眼瞧了她一眼，小绿被盯得打了个激灵，赶忙下跪行礼：“大人好！”
“嗯。”张辽从鼻中哼出一声，又瞥了一眼小绿，背过手，从小绿身边走过了。
过了一会儿，只见如意有些恍惚地走了出来，小绿赶忙迎上前去：“少奶奶，汤可送下了？”
“嗯。”
“老爷可说什么了？”
“说……说我辛苦了。”
“我就说嘛！少奶奶怀有身孕还这么孝顺，老爷肯定是欢喜得不得了！”小绿尚不明就里，一个人喜滋滋地在一边儿偷偷高兴。
“好了……咱们回去吧。”不知为何，如意的声音听着有一丝疲倦。
“少奶奶，您可是累了？”小绿听着如意话音不对，赶忙上前，轻轻扶住如意摇摇欲坠的身形。
“嗯……是有些，怕是出来时间长了。咱们赶快回去歇着吧。”如意微微喘息，继而轻轻开口。
“好，少奶奶，我扶着您，你慢点儿走。”小绿乖巧地扶住如意，还真当她的累了，便不再多言，守在主子身边，默默地走着，一边不时盯着脚下的石子，防止如意被绊倒。
主仆二人的身形渐渐远去，从院外的树后隐出一个身形，正是方才在书房中与张竟议事的张辽。
而张辽的眼睛，此刻正在晌午后的眼光与树影重叠下，微微眯起，透出些许杀意。
“少奶奶您小心点儿！”小绿轻快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早已回来的张鵆，等得焦心，去鱼塘处寻了也不见妻子，只得悻悻又回房，默坐着等她归来。
此刻听到小绿的声音，原本端坐在桌边喝茶的张鵆立刻如同离弦的箭一般脱了出去，快速跑到门边，打开房门，一溜烟跑进了院子。
“夫人你去哪儿了，可教为夫等得急！”张鵆快速跑到如意身边，同小绿一边一个，搀住了如意的胳膊。
“啊……瞧完鱼儿，我同小绿，去为父亲送补汤了。”如意望着眼前这个炙热的少年，心中没来由一阵慌神。
“哦，原来是如此，我的灵儿真是个孝顺的好媳妇！可是，你既已有了身孕，这些事情还是叫下人去做吧，以后，咱们也有的是机会孝顺爹娘呢，你说是吧？”张鵆心中开心，却又一边心疼妻子，赶忙逗乐地打趣她。
“嗯……相公说的是，是灵儿疏忽了……”如意一边心中泛甜，可是心中又被一种惴惴不安的恐惧所牵绊，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
而张鵆似乎是没看出来她的不正常般，继续开心地引着她向前走：“快，娘子你要的东西，为夫都为你带回来了！还有两串冰糖葫芦儿，你和小绿，一人一串儿！”
“哇！少爷您真好！”小绿听了，在一旁高兴地雀跃着，而如意的思绪，却又不知被带到了哪里去。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
记得初见相公的那个七夕，自己也是如今天这般，同小姐一人一串冰糖葫芦……那时，二人还是少不更事的天真少女，可如今……
老爷惨死，府中众人皆是无辜枉走他乡，有家不能回。
而自己这个平日里看来慈眉善目的公公……竟然会在家中与下属密谋通敌叛国之事……通敌叛国……他竟有如此大的胆子！且是与氐王寻求同盟……老爷当年正是剿灭氐兵后，便出了事……这之间，到底会有什么关联呢？
“娘子，娘子！？”
“少奶奶！”
一男一女的声音在喊着，似乎还有人在轻轻摇着自己的胳膊。
“啊。”如意混沌的思绪被拉回现实，见左右二人正担忧焦急地看着自己。
……
就算这是虎穴狼窝……
可至少，面前这两个人，是真正地关心着自己的啊。
不，我一定要坚强，一定要挺住，或许，我才是那个最最接近真相的人，我一定要稳住阵脚，为小姐查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番思索，暗下决心后，如意终于稳住了心神。
“啊……今日怎么有些恍惚，些许是未睡好，不如，我再回去歇息歇息？”如意操起轻快的声音，满面笑容地对张鵆说道。
“啊，那好吧，反正糕点都是凉了才好吃，娘子你且去歇息，我去给爹爹请安，一会儿回来叫你用晚膳！”张鵆大不咧咧地，什么也没多想，只道娘子是累了，便同小绿一道扶她进屋，看小绿服侍她睡下，自己一只手指轻轻在她精致小巧的鼻子上刮了刮，这才转身带上门，离去了。
“小绿。”小绿刚要离去，打扫外室卫生，却被如意喊住了。
“今日，我去给父亲送汤，你可发现他那院子里有什么不对？”如意问道。
“嗯……是有些不对啊，”小绿左手食指放在双唇上，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答道：“老爷书房院里院外竟然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似乎是被刻意支开的，而且……大中午的，竟然张辽大人在老爷房中议事，他们在谈些什么呢？还有还有啊！少奶奶你不知道，张辽大人出来的时候，看奴婢那个眼神，似乎是想要……想要吃了奴婢般！哎呀，”小绿浑身一激灵，接着道：“这会儿想起来，奴婢都觉得后怕呢！”
“是啊……”如意闭上双眼，复又睁开：“是好奇怪啊……”
“哎呀少奶奶，这是老爷房中的事儿嘛，咱们就别管那么多啦，反正您汤都送了，孝心也尽到了，就行啦！”小绿走到床边为如意掖掖被子：“这会儿呀，您就放放心心地睡觉，小绿保证，”小绿站定身子，义正言辞故作严肃地鼓着脸道：“少奶奶的糕点，小绿一个都不会偷吃的！”
“扑哧。好啦，鬼机灵，我知道啦。”如意被小绿天真可爱的样子给逗乐了，心中一番羡慕的同时，心事也不由得放下了许多，这便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眼。
见少奶奶安然睡去，小绿这才放下床上的纱帐，蹑手蹑脚地，悄悄离去，打扫外室的卫生了。
只见黑夜下，漫天的花灯，在空中齐齐飘荡。
“如意，如意……”在自己左手边的拱桥上，一个趴在地上，浑身是血的纤弱身影，右手拼命地伸向自己，似乎是在抓着什么。
“娘子，灵儿，到我这里来呀！”一袭白衣，腰间坠着玉佩的张鵆，正在自己右手边的摊贩前呼唤自己。
如意迈开双脚，向着右边走去，没走两步却发现，张鵆的眼中似乎没有丝毫往日炙热的神采，冰冷空洞得如同死人一般，而他的双手上竟然浸满了鲜血，连他腰间的玉佩也被染红，滴滴答答地向下流血。
如意下的赶忙停住了脚步。
“如意，是我呀，灵儿呀，你不认得我了吗？快，如意，救救我，我快要死了！”左边的拱桥上，传来丝丝熟悉而微弱的声音。
如意心中一惊，原来趴在桥上浑身是血的那人，竟是小姐！
“小姐！”如意再也顾不得心中的惊讶，赶忙撒开步子，向着桥的方向奔去。
刚刚跑到桥上，只见小姐身边突然出现一人，竟是身着玄青色衣物的张竟！
只见他阴恻恻地对自己笑着，一边弯腰抓起了惜灵的胳膊与小腿，似拎小鸡般将她拎在了半空。
“哈哈哈！”
“不，你快放开她！”如意没了命似的往惜灵身边疯跑，眼看就要到了跟前，却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衣摆，不得动弹。
她回身看去，竟是张鵆！他的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角，一边露出染着血色的牙齿对自己笑：“娘子。嘿嘿……”
“你快，快放开我！”如意回头焦急地看向惜灵，此刻张竟竟然将惜灵举了起来，只一霎那，便将惜灵抛入了桥下冰冷的溪水中！
“咳咳咳……救我，如意，救我……”惜灵柔弱的身子在河水中挣扎，只半刻，便随着奔流的溪水远去了。
河水翻腾之下，再也不见惜灵的身影。
面前的张竟与抓着她的张鵆此刻也凭空消失，只留下她独自一人，站在溪水湍急的桥上，在漫天花灯下，竭力寻找远方早已瞧不见的身影。
“小姐，小姐，不！！！！！！！！！！”如意惊醒，猛地睁开双眼，额头和身上皆被惊出了一身虚汗，整个人剧烈地在床上喘着粗气。
“少奶奶，你怎么了？”如意一个凄厉的“不”字竟是伴随着梦醒，而真实地喊出了声音，闻声赶来的小绿，慌忙不迭地跑到她的身边。
见如意仍处在失神状态，小绿赶忙上前，观察了一番如意的情况，继而坐在床边，轻轻将她的手从被褥中拿出，握在自己手中细细搓着，一遍遍地对她说：“别怕，别怕少奶奶，小绿在，小绿在这儿呢！”
这样念叨了好一阵子，如意才缓过神来。
她眼神迷茫而又惊惧地望着眼前的景象，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方才是在做梦。
见如意回了神，小绿赶忙去洗了块帕子，拿来替如意轻轻逝去额头和小臂上的汗水。
而如意就那样安静地躺在床上，任由小绿摆弄自己的身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