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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陛下，老臣受宠若惊，怕难担大任啊！“张竟眉头一跳，不想事情竟出乎他的意料，赶忙推脱。
“好了，爱卿有这个本事，除非你没有这份对朕，对大焕的忠心，否则就别再推脱了。“
见张竟沉默不语，皇帝接着道：“寡人知道，爱卿仍然忧心。这样吧，寡人明日便在殿上赐你一块免死金牌，今后你若有做得得罪了霁儿的地方，这块金牌，可保你全家性命，如何？“
张竟张大了眼睛，牢牢盯着皇帝，一时竟也忘了君臣之礼。
“怎的，如今连朕的话，你也不信了？“
“不，老臣怎敢！！“张竟赶忙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终于呼出一口长长的气：“老臣，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对了，韩卿的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爱卿万万不可让旁的人，尤其是霁儿，知晓此事，可明白？“
刚刚走到御书房跟前，一句话便飘入云霁耳中。
韩卿！？
听到这两个字，云霁心中突地一跳，加快脚步，便要上前，却被守在门口的太监给拦了下来。
“太子，这么急匆匆，是有何事啊？“路抚将拂尘一搭，面色和煦望着云霁。
“呃，路公公，我有事情要找父皇，还望您能通报一声。“
“啊，皇上此刻正在殿内会客，还请殿下到偏殿等上那么一等，待客人走了，奴才即刻派人去请殿下过来。“路抚微笑着，面色分明却又不失礼仪地拒绝道。
“这……可是，我有很急的事情啊！“
“殿下，请～“
“那么，路公公，不知父皇接见的，是哪位大臣呢？“
“殿下，请恕老奴无法相告。“说罢，路抚便似嘴上缝了拉链般，只是微笑地看着云霁，却一个字也不肯再说了。
“……“云霁回身看了看御书房大门，未见有人出来，只好转过身去，由小太监将自己带到了偏殿。
韩卿，父皇说的韩卿，是灵儿的爹爹，韩将军吗？那书房里的人究竟是谁，到底有些什么秘密是只有他与父皇知晓的？
一边琢磨着，一个名字几乎是立刻蹦入了云霁的脑海：张竟！对，一定是他没错！要说有些什么秘密是只有父皇与他二人知晓的，那这人一定会是张竟没错！在自己被立太子之前，张竟一直都是父皇最最信赖，最最倚重的人！可是……那关于韩卿的神秘的事，究竟又是什么呢？
正在云霁百思不得其解时，小太监匆匆来报：“殿下，皇上请您去御书房。“
“好。“云霁立时甩开脑中思绪，与其坐在这儿干想，不如一会儿直接找父皇问个明白。想到这儿，云霁站起身来，向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推开门，阳光倾泻一地。香炉中的龙涎香此刻正烟雾缭绕，与这温暖的阳光凑成一副和谐的画面。父皇正盘坐在软榻之中闭目养神，手边的茶杯早已不冒热气。
看来，那人已走了一阵了。
宫女重新泡了一壶新茶，换走桌上的茶壶茶杯，用托盘端着，躬身退下。
“父皇……“殿中此刻已无旁人，云霁试探着开口。
“哦，霁儿，你来啦！“皇帝睁开眼，微笑看着云霁，示意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找父皇有事？“皇帝悠悠开口。
“嗯……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父皇的身子。”云霁和煦一笑，随即坐下，看向皇帝。
“父皇……”云霁欲言又止。
“孩子，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不知……方才来父皇这儿的……“云霁探寻的目光传向皇帝，却见皇帝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转，尽是和煦。
“丞相，张竟。“
“啊？“云霁不曾想父皇竟真的告诉他，不由觉得有些惊愕。
“方才来的，是丞相张竟。孩子，如今父皇对你没有什么隐瞒的，整个大焕都马上要交到你的手中了，父皇没理由对你隐瞒些什么。“
“儿臣多谢父皇信任！“云霁立时起身跪下，对父皇重重磕头。
“孩子，你我父子，不必行此大礼。“皇帝起身上前，扶起云霁：“大焕的未来，就交到你手中了。对于过往的事情，父皇不希望你再做任何追究。张竟是个能人，若他能忠心辅佐你，朕放心。若他有了二心……念在他为大焕操劳几十年的份上，朕希望霁儿你能给他一活路，莫要让旁的大臣们，寒了心。“
云霁看了看皇帝郑重的神色，眼神忽明忽暗，继而重重点头道：“是，父皇，儿臣谨记在心了。“
“好，“皇帝拍拍云霁的手背，道：“真是父皇的好孩子。“
“……“一阵沉默，云霁想问的话，终究没有问出口，可这君臣之间的对话，却在他心中埋下了一团巨大的疑云。
赤熵跟着张竟的脚步飞出大焕皇宫，此刻心中纷乱如麻。
从他这几日听到的话语里，隐隐约约感觉张竟确与当年之事有关，可这事情究竟是如何发展的，他却毫无头绪。看来，这一切，只有等张竟亲口说出来，否则，当年的真相，怕是再也无法还原了。
很快便到了傍晚，天麻麻黑的时候，张鴴终于回了家，未及去见如意，却被张竟直接叫去了饭厅。
张鴴心事重重，来到饭厅却见如意亦在桌上，疲惫了一天的面上不由浮现出一股喜色，却见父亲正襟危坐在那儿，双目紧盯自己，母亲亦盯着他不说话，下人们纷纷垂首站在一边，整个饭厅寂静得能滴出水来。
如意双手在桌下绞着衣袖，见张鴴面上的倦色，不由心中一丝心疼。
“回来了？“张竟冷冷开口。
“是，爹爹，娘亲，孩儿回来了。“
“那便好，坐下吃饭吧。“张竟继续开口。
张鴴点点头，走到如意身边，温柔看了她一眼，继而坐下。
“动筷吧。“张竟开口，自顾自夹起一颗冬菇放入碗中。
如意将倒好的热茶递给张鴴，张鴴顾不得那微烫的感觉，一口气饮尽，轻轻咂了咂嘴巴，这才抓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如意碗中，又夹了一块，放入自己口中。
桌山的菜肴热气腾腾，鱼肉却并不鲜嫩，尝得出来是为了等自己，反复热了又热的。
张鴴想想自己这一天的经历，有些心酸，鼻头一热，赶忙将一口饭菜扒入口中。
这家人从未吃过这样一顿饭。
彼此都心不在焉，没有丝毫闲聊，两个男人都自顾自吃着碗中的饭菜，唯有两个女人，各自担心地用余光不时瞟着自己的男人，当然，张夫人担心的，则是两个。
这顿饭吃得，简直压抑极了。
就连身边伺候的丫鬟们都纷纷对彼此使着眼色，手底下都尽量轻些，手脚再利索些，生怕犯了什么错，叫老爷夫人怪罪。
“鵆儿，来我书房。“饭后，张竟丢下这样一句，便背着手走了。
张鴴与娘亲和如意对望，见着她俩担忧的眼神，心中仍是一暖，开口道：“无妨，娘亲，娘子，我这便去了。“
见二人纷纷冲自己小心地点点头，张鴴这才起身，按了按如意的肩膀，离开饭厅。
“……“婆媳二人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张夫人余光看向如意，只见她垂着头，两只手怕是又绞在了一起，如同一个犯了错，却又不知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的小媳妇般，张夫人心中尽是无奈。
这孩子……其实，看着挺好。身姿，容貌，都是一等一的。还有那骨子里透出的温婉气息，若非两家的恩怨与夫君心中的芥蒂，张夫人相信她会是个孝顺公婆的好媳妇。父亲突然惨死，全家人背井离乡，只有她如同人质般被留在了大焕皇城，留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只因着自己儿子的那份私念……再看向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哎，这一切，对这孩子，不知是好是坏呢？
“到母亲这儿来。“张夫人忽然就说出这样一句话，语气的温和程度，连她自己都被惊到了。
“？“如意抬头，疑惑看向张夫人。
“娘……是在说我？“如意复又问了一遍。
“是呀，当然是说你了。来，到娘亲这儿来。“
娘亲……
听着这两个字，如意鼻头一酸。
来到张府两年有余了，公婆待自己从来都是外人前亲切，家中则不冷不热，不咸不淡。
她，如今，终于肯认自己了吗？
看着张夫人投来的肯定而又关切的目光，如意终于起身，扶着肚子，就像走近自己的亲娘一般，走近了她。
躺在床上，如意仍不敢相信，张夫人会对她说那样的话。
“孩子，我家老头脾气倔，这些年，委屈你了。“
“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上一代的恩怨，与你们无关。“
“这些年，你对鵆儿的情意，娘都看在眼里的。“
“如今，你就快要生产了，咱们马上就要成为真正的一家人了。“
“娘和你爹说好了，等孩子一生下来，他便消除从前心中的那些芥蒂，将你真正当做自己的儿媳来看待。“
“我们都老了，如今，便希望你与鵆儿，能好好的，那便是我们老两口最大的心愿了。“
“对了，过几日，你与鵆儿，便离开大焕城，去老家待一阵子。“
“娘亲，这是为何？“
“别问了，孩子，我们这都是为你们好。你们一定要将张家的香火好好延续下去。“
“……“
“别怕，不会在老家待太久，过些日子，你爹便派人去接你们。“
“……是，娘。“
如意笑着，可是却又歪头疑惑着。
高兴的是，张竟的爹娘，终于要接受自己了。
疑惑的是，孕妇此时最忌讳长途奔波，为何他们却一定要自己与夫君带着大夫离开大焕皇城？
丞相府，书房。
窗外天色开始麻黑，丫鬟已先父子一步在书房内点起烛火，香炉的熏香与烛光缭绕缠绵，沿着屏风，一丝丝飘散开来。
“谈得如何？“张竟坐在太师椅上，右手轻轻转动左手拇指新又戴上的墨玉扳指。
“……“张鴴紧紧盯着自己的父亲，仿佛从来都不认识他般，想问的话半晌没问出口，最后，终于妥协般地从怀中掏出父亲先前给他的名册，递到张竟手中，道：“愿意的人，儿子在其后划了圈，不愿意的，儿子划了斜线。父亲还是自己看看吧。“
“嗯。“张竟睥睨着张鴴，接过名册。
“好，好，哈哈！“张竟展开名册，只见张鴴一日内竟见了六人，其中只有一人不同意冒此风险，而真正他希望加入的那些人，名字后面，赫然都划着红圈。
“不错，不愧是我儿！“张竟终于露出了笑脸。自云霁封太子之后，这是他第一次笑。
“照这个速度，再有两日，你应该便能将此名册上的人尽数拜访完毕了。“张竟将名册翻到最后，目光逐一浏览过那些人的姓名与官衔。事实上，在做出这个决定前，他对这些人，只有六成把握。可如今见张鴴带来的结果，他的把握，已上升到了七八成。万事俱备，只欠北风，待到擢鹰的大军杀入，便是他们这些提心吊胆的亡命之徒，辨出个结果的时候了。
想到这儿，张竟突然将名册一合，递给张鴴。
“用两天时间将名册上的人拜访完，大后天，你带着你媳妇，离开大焕皇城，去老家避避。“
“什么？“张鴴瞪大双眼。这本是自己父亲做的决定，在他用娘子威胁自己时，自己便决定是生是死，都与父母妻儿在同一处，如今眼见大事并举，父亲竟让自己离开大焕皇城！
“不，儿子做不到！“
“听话！你这孩子！若是万一不成事，我与你母亲，这辈子已经活够了本，可你呢，你的孩子呢？父亲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替我们张家再搏一搏！所以，这血脉，无论如何也不能断了！“
直到这一刻，张鴴才真的明白父亲的打算。
烛火之下，他细细看向微怒的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