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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意脚下用力，那一串浇灌了无数人皮肉才磨出来的石针顿时化为粉末。
狱卒很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眼中有些迷茫，但心中却是在不断地狂跳。
似乎是理智和直觉在不断地发生战争。
半响，狱卒将挂在腰间的钥匙串儿拼命地从衣襟上方塞进身子里面。
冰冷的金属贴在皮肤上，狱卒被冷得打了个哆嗦，这才让理智稍微回笼。
“慕......慕将军您说什么？！”
“江湖毒眼解秋风。”
慕意撩起眸子，视线精准地锁定了右侧牢狱中一个不起眼的男子。
“号称能够一眼记住世间所有物品的特点，然后通过身边的东西，制造出来一模一样的。”
慕意踢起掉在地面上的石针，那石针立刻就朝着解秋风飞了过去。
“监狱之中不得杀......”
小狱卒连忙出言阻止，律法上面可是说了，不能伤害犯人的性命，只是狱卒的话没有说完。
“啊——”
有人被石针射中了肩膀。
只是，却不是解秋风！
有人给解秋风挡下了这一针。
慕意冷声道：“本将军把你从匪寇之中解救，并没有想将你关入天牢之中，但左丞相一派极力主张此事，本将军却也没有阻止，你可知为何？”
“能为什么！”
解秋风的声音，居然并不是长相般的中年男子声音，而是清澈至极的少年音！
狱卒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他的声音和长相差异这样的大，就听见男人的声音又变成了沙哑沧桑的中年男子。
“你不就是畏惧左丞相的权势吗！”
解秋风从阴暗处走出来，小狱卒发现他的眼睛竟然有些水光。
“你明明说过我天赋奇绝，只不过是被坏人害了，这才做了不好的事情！你说过我未曾害人性命，还算是天性善良，你会让我去你的军队之中！”
男子几乎破音地嘶吼着，“你说过的！”
解秋风仰着下巴，咬着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野兽，只是眼中打转的泪水，看起来却像是在和家长闹别扭的小孩儿。
慕意上前一步，“现在害人性命了吗？”
这话顿时让解秋风愣了愣，不由得有些心虚，但依旧是梗着脖子继续道：
“当然！”
只是解秋风却没有告诉慕意，他弄死的是这个牢房的老大，这人一直以折磨同一牢房的其他人为乐趣，也是他唯一杀死的人。
“是那个将自己不足三岁的孩子亲手摔死之人吗？”
她怎么知道？
解秋风下意识道:“对......不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骗子！”
就算是解秋风后面否定了，慕意也还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终于露出了进入天牢之后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慕意眼神放柔，看着解秋风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弟弟。
“秋风，我来晚了。”
“骗子！”解秋风怒吼一声就扭过了头。
看似气势汹汹，但是所有人都看见了男子脸颊边上的泪珠。
慕意轻声道：“你在做匪寇的时候，让山头上所有兄弟全部带上鬼面，将前来剿匪的左丞相吓得屁滚尿流，让整个皇城的人都看了笑话！左丞相那般记仇，怎么可能放过你？”
“秋风，不只是你。”
慕意点了点左右两个牢房，“这两个天牢之中的人，想必你都已经摸清楚底细了吧。”
“......”
等了良久，也没有见解秋风扭过头来，慕意眨了眨眼睛，也没有介意，继续说道：
“这两个牢房中的人，除了你弄死的那个之外，手上都没有沾染上一条性命，只不过是因为各种原因得罪了文官一派，这才被关押在天牢之中永不见天日。”
慕意的眼睛一个个将牢狱之内的人看过去。
“你，制作了户部历年来消失的男童女童，发现最后这些人都是在户部尚书府邸附近消失。”
“你，制作了礼部历年来消失的首饰冠冕，最后在左丞相的小妾头上发现。”
“......”
慕意看着一个人的脸，便毫不犹豫地说出了每一个人的经历。
最后，慕意俯身一拜。
“若是诸君未曾选择去京兆尹报官，便根本不会遭遇这等祸事，但诸位依旧为了百姓生计，义无反顾走上此道。”
“我慕意，拜谢诸君大义！”
女子的声音铿锵有力，就好像此时众人并非身处肮脏阴暗的天牢，而是在金銮殿上受万人敬仰，论功行赏。
众人心中沉郁多年的怨气一点点化解。
“慕将军......”
有人在喃喃。
“秋风，我没有让你摘下脸上的面具，让你来这里，是想让你记住每一个人的脸，最后我会让罪无可赦之人带上他们容貌的面具，将这些人换出来。”
慕意垂眸笑了笑，“而你只要脱下面具，过去的那些事情就再也与你无关了，你不再是天牢中的中年男子解秋风，而是十六岁就能加入我军队的少年解秋风。”
“只是......我没有想到，会等这么久。”
“天牢之中，我的人进不来。”
慕意额头靠在生铁铸就的栅栏之上，眼睛狠狠一闭，“对不起，我来晚了。”
“将军。”
解秋风别扭地转过了身子，吸了吸鼻子，“我已经做出钥匙了。”
这话一落，慕意方才指的牢房依旧安静异常，但是周围的牢房却响起了猛烈的碰撞声。
“解秋风！老子早就看你贼眉鼠眼，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子就说他是在骗我们，你们还偏偏不相信！现在我们磨了十多年的石针全部交给了他！结果全部成了一场空！”
疯狂摇晃栅栏的声音夹杂着怒骂，响彻了整个走廊。
狱卒这才知道，这些人不是不发疯，而是一直压抑着心中的凶性，随时准备着给他们致命的一击。
解秋风被这声音吓得缩了缩脖子，而后又挺直腰板。
“你们这些穷凶极恶之徒，我怎么可能放你们出去残害百姓！”
慕意笑了笑，“是这些先生教导你的吧。”
解秋风冷哼一声，扭头不言，悄悄撕下了脸上的面具，将自己认为最帅气的侧脸留给了慕意。
看着即使身处地狱，依旧满袖清风，浩然正气的众人，慕意笑了笑。
“将这孩子交给你们，我放心的。”
“慕将军言重了。”
说这话的，是放下慕意石针射中的那人，分明石针只是穿透了他的袖子，但方才那一声惨叫，却是让人以为穿透了他的肩膀。
小狱卒睁大眼睛指着解秋风道：“你居然串通其他人来骗慕将军！”
解秋风少年气十足的白皙侧脸顿时一红。
“你还说呢，你小小年纪就每天被欺负着来跟这些人送饭，早晚有一天要被弄死！”
解秋风冷哼一声，“不争气的东西！你都学不会打那些欺负你的人吗！水！泽！”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狱卒水泽结结巴巴道。
“蠢货。”
解秋风指了指水泽胸膛上的名牌。
慕意轻笑一声，“我知道你们会相处得很好，秋风，以后到军中要照顾好小泽啊！”
“我才没有和他相处好！还照顾......照顾？！”
解秋风“唰”地一声站了起来，我能去将军的军营了？
慕意颔首，“不只是你。”
扫过牢房中都竖起耳朵的众人，慕意俯身。
“诸位是为了心中的大义，才沦落到了这种地步，慕意斗胆恳请各位，能否出山再一次揭露出那些阴暗腐败之事。”
良久，没有任何声音出现。
监狱之中只有那些疯狂的痛骂之声，骂慕意，骂解秋风，骂国君......
就是没有眼前这些慕意需要之人的声音。
看着自己一路走来沾满了血泥的鞋面，慕意沉沉闭目。
是她奢求了。
颠覆已经架构许多年的权利轨迹，注定要消耗无数人的血肉和生命。
在被文官压迫得最为厉害之时，在场的这些人站了出来，却没有任何人帮助他们。
致使他们只能从人间，落到这个永远看不见天空的地狱。
没有人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依旧坚持初心。
他们没有痛恨暗香国的所有人，放任解秋风将钥匙交给那些穷凶极恶之徒，而是将钥匙藏起来，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要知道天牢之中这上千人放出去，他们疯起来一定能屠杀半个皇城之人。
慕意缓缓起身，“诸位没有任何罪过，我一定会将诸位带出这天牢。”
话落，慕意从水泽身上拿过钥匙。
“剩下的路太危险了，水泽你自己回去吧。”
慕意指了指水泽挂在腰间的长刀，“这个可以给我吗？”
水泽忙不失迭地接下来交给慕意，眼中露出期盼地看着两侧监狱中的人。
慕将军真的很需要你们啊！
慕意揉了揉水泽的头，而后看向解千秋，“千秋，你还记得的我军队的驻扎之地吗？”
“嗯。”
慕意含笑道：“记得带着水泽。”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又扭过了头。
此时的他们都不知道，日后他们一人为军师，一人冲锋陷阵，合作无间，是慕意手中最锋利的长剑。
踏进那黑暗的前一刻，牢房之中响起了膝盖着地的声音。
“前丞相，司马无衣，愿为慕将军效犬马之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