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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着一些机密文件，陈迁踩着自行车从愚园路离开。
牛皮纸袋里的机密足以让半个沪上区土崩瓦解，而他脑子里的东西能让整个沪上区覆灭，不是值得自豪的事情，陈迁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座行走的金山银山，沪上有无数人想要他的脑袋。
白色的雾气从口中喷出，消散在空中。
踩着自行车，陈迁来到长安路十七号。
在路边的巷子口蹲着贩卖香烟报纸的小摊子，那人抬头看了眼陈迁，蹲在墙根儿底下目瞪口呆。
督查室的外围警戒哨。
‘咚咚咚。’
门外响起富有节奏的敲门声，聂存听见敲门声，赶紧示意屋内的人噤声，自己则拔出手枪上膛，小心翼翼拉开木门上的移动窥口。
“陈~~~”
“开门。”
聂存十分震惊的打开屋门，探出头看了一眼，确定身后没有异样。
走进屋内，手中提着的自行车被一个督查室特务接过，停放在靠墙的角落里，另外一人赶紧为陈迁倒上热茶。
解下脖子上的围巾，陈迁放在桌上：“从今以后，由我负责指挥你们。我对情况不太了解，先说说现在如何。”
“是。”
聂存赶紧坐下：“目前情况勉强可以，上一次针对公共租界情报组交通股副股长顾云峰的行动遭到日特埋伏，督查室损失惨重。可以确定战死者三人，失联四人，还有几个不同程度负伤。
能够自由活动、身份未败露者七人，其余四人伪装身份不安全，准备遣返离开沪上，但封锁严重难以离开。如今督查室现存直属成员十一人，一处常用据点被查封。”
“有什么需要？”
“合理活动身份，及巡捕房户籍科签发的证件。”
“多少？”
聂存想了想：“五份，属下向鲁书记汇报过，但一直没有答复。”
“失联人员名单。”陈迁问。
“督查室副主任向朝阳，组员白珽之、李育、朱空山。属下遣人去他们的住所附近检查过，安全标志在失联一个星期后断断续续重新恢复，但属下不敢贸然接触。”
“做的很好。”
聂存继续道：“其中副主任向朝阳知晓很多机密情报，但暂时未出现意外，各处据点及组员住址暂未发现日特活动，属下遵循规定断绝联络，弃用他所知道的一切联络点。”
陈迁点燃一支烟，据他所知的情报显示，租界警务处一共向日寇引渡三人，名单上恰恰少了一人。这就很值得玩味，低级的小把戏，看来日特方面是想打一个时间差，但聂存为人小心谨慎，在没有得到确凿信息之前与失联组员断绝一切联络。
现在手里只有被捕人员名单，失联人员四名，暂不确定是否有人叛国投敌。
日寇此举是抛出烟雾弹，想要搅浑这潭水。
各处都布置成迷阵，目的就是让特务处举棋不定，重新恢复联络不安全，抛弃他们更是于心不忍。
陈迁感受到棘手，对方是个战术家，就算特务处无动于衷，日特方面也无所谓，只是一步闲棋。有所斩获很好，一无所获也不痛不痒。
“长官，属下唯您马首是瞻。”聂存终于找到主心骨，开始表忠心。
“长痛不如短痛，一律按牺牲处置。”
聂存点点头，已经是仁至义尽，之后会有抚恤送至他们家人手中，家属也能得到特务处方面的各种福利补助。这年头死人比活人值钱，也就特务处能干得出来。
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陈迁看着屋内如丧家之犬般的特务，这些人也是第一次在沦陷区潜伏，从明目张胆的地上活动转入地下。
心中有所惧意能理解，他们不是如邝知友、何智胜、李殊这般随自己从闸北血战中存活，见惯生死。
稳定军心，人心散了，队伍就没法带。
这点陈迁还是明白的，自己露面就是为了稳定军心，让他们有个依靠。
好生安抚聂存等人，陈迁至少到现在为止很满意他的后续处置，没有惊慌失措，还能在外面布置警戒岗哨。若是他连布置外围警戒岗哨都不知，陈迁能一脚把他踢死。
也算是跟了自己多年的老人，不能没有长进。
······
康脑脱路，赵家巷路七号。
“这年头儿，您上哪儿买这么便宜的米去？”
“还是贵了。”
瘸着腿的秦小飒当即变了脸色：“您嫌贵，我还嫌卖便宜了呢。您在租界内逛逛，现在粮价都涨成什么样了？
要不是老子当年初来乍到，被人挑断了腿，承蒙沪上父老乡亲帮衬送去医院，承了这份情，老子才不愿意放着钱不赚。”
粮店内，一位身上棉袄缝缝补补的妇人贪婪看向木桶里的米，转身从绣花荷包内扣扣索索掏出几张发毛的钞票，咬牙买了半斤米、两斤糠。
“富顺，称米。”
一旁打杂的小厮走来，开始称米。
“好嘞。半斤珍珠米，两斤黄金粒儿，大姐您要口袋不，一个口袋一毛。”
“不用不用，我自己带的有口袋。”
妇人睁大眼，仔细盯着伙计给她称米，临了富顺从米桶里抓了一小撮米丢进口袋，这让妇人喜笑颜开，一个劲的赞叹秦小飒讲良心，必然发大财。
看见富顺的小动作，秦小飒没吱声，他已经见怪不怪。
康脑脱路附近的苦力工人，谁不认识他，打好关系才能搞好情报。闲着没事跟街坊邻居扯淡聊天，能弄到不少有用情报。
谁家工厂进了日本商人融资，谁家孩子丢了，又或者谁家活不下去卖儿卖女，别看街口巷尾那些妇人老太太多嘴，但是有新奇事儿都跟秦小飒说。
毕竟谁不想跟粮店老板打好交情，买粮时也能多抓一把不是？
‘叮铃铃~~~’
门口响起自行车铃铛声，秦小飒看了眼来者，一脚踢在富顺屁股上。
“您里面请，备茶。”
将自行车交给富顺，陈迁随着秦小飒一瘸一拐走进内屋，每次看见对方瘸着腿走路，陈迁心里蛮不好受的。要怪也别怪自己，都是王新衡逼着他出院，这才落下病根儿。
“怎么样了？”
端来一杯茶，秦小飒递来：“还行，每个月能赚个一两千元。遵您的吩咐，不批发只零售。”
“我是说情报。”陈迁没好气瞪了他一眼。
“哦。”
瘸着腿将房门关上，秦小飒挪开椅子坐下：“诚繁钢厂最近有日本人出入，据工厂工人说是日本人准备收购钢厂，让钢厂搬出租界。那些工人不答应，现在正闹着呢。”
“搬出租界？”
“是这样的，传言是日寇想要钢厂为他们生产炮弹，诚繁老板准备答应。本来是不答应的，但无外乎威逼利诱，不答应也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