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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芙有些茫然,他喜欢谁?她怎知道?
又想到他问这句话,莫非是在外头有人了?洛芙心中一紧,面色忽而一白,抬首看去,却发现他脸色愈发难看。
见她一脸迷茫,陆云起眸间凄凉,忽的提高声量,质问道:“说啊,你认为我喜欢谁!”
洛芙自嫁给他以来,陆云起从未对她生气红脸过,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大声跟她说话,一时间她心头酸涩,委屈道:“我怎知道你喜欢谁!”
陆云起鼻间哼出一个冷笑,上前几步,攥住洛芙的手腕,将她从圈椅上拽起来。
洛芙被她拽得生疼,蹙眉望向自己的手腕,就见他的指骨骨节发白。
陆云起狠心一捏她柔细的手腕,迫使她看向自己,他幽深的眸子里暗流涌动,盯着洛芙冷声问道:“你觉得我喜欢一个女子会如何待她?你觉得我若娶了旁人,也会为她日夜牵念,为她辞官,为她不远千里托人送一壶酒来?”
在他一字一句下,洛芙的脸色逐渐苍白,她无法回答他一个字,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她不敢相信。
婢女们听见两人争吵,早已退避到廊下去,一个个屏息静气垂着头,这么些日子,公子对少夫人的宠爱是有目共睹的,现在怎么又对少夫人发了脾气?
陆云起再次执起洛芙的手,紧紧捏着,“我如此待你,你却还以为我会纳妾。”
手上传来钻心的疼,洛芙的眸子里瞬间盈满泪水,她眼尾湿红,努力忍着不使泪珠坠落,亦大声反问:“那你要我怎样?将一颗心扑在你身上?若他日你与人花前月下,你猜我会怎样?我会死的、心痛而死!”
洛芙身子颤了颤,声音凄冷道:“红颜易老,君恩难留。世间男子,哪有不贪红爱绿的!”
陆云起沉痛阖眸,原来她从未想过与他相爱,那些缠绵,也只是她想要个孩子,让孩子成为她日后的依靠。
他想问她,是否有那么一刻,仅仅一刻心悦过他,但他终究没有问,她已经如此说了,他再问,就太卑微了。
陆云起再睁开眼时,眼底只余一片清冷,他放开洛芙的手,自嘲一笑,冷寂道:“世间男子皆如此,你便认为我也是这样的?”
陆云起说着,停顿良久,尔后几乎从心腔里掏出一句话,“芙儿,你太轻看我了。”
话落,他淡漠转身,缓缓步出内室。
洛芙站在原地,双眸一眨,眼中泪水串串落下,于泪水朦胧中,她望着他的背影渐渐远离自己的视线,直至消失不见。
洛芙的身体晃了晃,脚步不稳地后退,腿上拌到身后圈椅,她跌坐下来。
婢女们见公子出来了,看他面色一如往常般清冷雅致,目送他独自走进风雪,穿过月亮门出了听竹院。
晴天几人拥进内室,就见洛芙快快坐在椅子上,目光怔怔,脸上泪痕斑驳。
晴天蹲下身子,小声唤道:“小姐......”
洛芙眼眸微动,愣愣道:“他走了?”
“公子走了。”小雨的声音有些哽咽。
洛芙一眨眼,又落下一串泪珠,晴天捏帕为她拭泪,洛芙挥手挡开,她撑着椅子扶手起身,镇定道:“摆膳。”
晴天几人面面相觑,杏子终究红着眼扭头出去传膳了。
第一次,洛芙没有管他,独自用膳,她手捧小碗,执筷夹菜,放进嘴里咀嚼,也不管什么味道,囫囵咽下。
她逼迫自己吃下去,警告自己这不算什么,只是吵架而已,她依旧能将日子过下去。
婢女们不敢打扰,全都静静看着洛芙只夹身前的一碟菜吃,目光也不知定在哪里,手上动作僵硬地往嘴里送吃食。
一小碗饭被洛芙吃完,她将碗递给晴天,想说再来一碗,可一张口,“哇”地一声,刚刚吃进去的食物全部呕了出来。
书房里,漆黑冷寂,就像他过生辰的那晚一样,只是这一次,他知道,她不会来。
陆云起独坐太师椅上,任寒冷层层侵袭,仿佛愈冷,便会麻木得他不会痛。
自今年六月里偶遇她后,一切都变了,他不再是从前的陆云起,就像原本走在一条笔直的路上,他却突然折转了方向。
那时,仅一日夜,便将她的身世查了个一清二楚,原来她定亲了?没关系,只是定亲而已。
设计游湖落水,他跃入水中救她,将她抱到小舟上时,她呛水昏迷,他又慌又悔,忙俯身给她渡气,她悠悠醒来,颜颜落泪,呜呜哭泣,他的心便揪紧了再揪紧。
那时他想,往后余生,他必定宠她爱她,不教她掉一滴眼泪。
可现在,她是否在听竹院独自落泪?
黑暗中,陆云起自嘲一笑,她怎会为他落泪!
他以为,婚后对她体贴备至,为她摆脱母亲苛责,她必定心悦自己。却不料,她只想生下孩子,以孩子为根基在陆家立足,竟从未想过依靠他。
叩叩.....陆延叩响书房的门,“公子,太子殿下请您去东宫赴宴。”
陆云起从太师椅上起身,也好,有点事情做也好,这样他就不用时刻惦念着她了。
陆云起出了书房,在廊下走了几步,又折回身,想叫书童淮序去听竹院告诉她,自己去东宫赴宴,叫她先睡,不必等他。
可转念一想,或许她根本就没有等自己,便不再言语,转身,大步走了。
听竹院里,洛芙吐过之后,却再次吩咐:“摆膳!”
晴天扶着她,用巾帕给洛芙擦拭身上的赃污,听闻她又叫摆膳,便一下子哭了出来,“小姐,沐浴吧,我们睡一觉,睡醒后就好了。”
婢女们听晴天指挥备水,洛芙作罢,随她们摆弄,沐浴后躺到床上,洛芙双目睁睁望着头顶床幔。
这是她嫁来陆家,第一次独自入睡,她知道,今晚他不会回来了。
寝被上、枕头上,处处都是他身上的冷竹气息,她侧身,望着他那边空空如也的床榻,泪水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心上,为何如此之痛?这痛楚,仿佛要将整个心腔胀裂开来。
明明已告诫过自己,明明已构思好未来生活,却在此时,因他心碎不已。
洛芙将手置放到他那侧的枕上,想起他离去时清冷疏离的目光,想到他说,她太轻看他了。便愈发难过,他确实不是寻常男子,或许,她该信他的,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雪夜风寒,洛芙拥着被子蜷在床榻上,屋外竹枝被冷风刮得沙沙作响,她静静听着,在无法抑制的泪水中,她知道,他走了,便不会再回头了。
可却又在心底隐约期盼,或许下一刻......他就回来了。
翌日早晨,说是早晨,其实洛芙一夜未眠,她躺在床榻上,望着天光一点点变亮,听着婢女们轻手轻脚地来回走动,她眼眸生疼,脑袋也胀痛,极度困乏,却又了无睡意。
晴天和小雨蹑手蹑脚走进内室,在床幔外轻声问:“小姐,您醒了么?“
洛芙应了一声,晴天和小雨便一人一边将床幔撩开,她们望见洛芙红肿的眼,也蓦地红了眼圈,晴天上前扶起洛芙,小声道:“昨夜公子被太子殿下请去东宫赴宴了。”
洛芙眸光微动,也不说话,任由她们两人给她穿衣。
上午时分,三娘陆明希来了。
她一进屋,就见洛芙眼圈红肿,心中一怔,转身环顾,四下里不见她七哥人影。
“七嫂。”陆明希曲膝行礼。
洛芙唇角微微扯出一抹笑,快步上前握住陆明希的手,勉强笑道:“你来了,正好我这边从赵少夫人那里得了些北境的茶,你来尝尝看。”
“北境来的!那我可得多喝几盏。”陆明希欢快道。她随着洛芙的牵引,在软炕上坐下,笑道:“我今日回来,想请薛先生帮我拿拿脉。”
洛芙颔首,“薛先生医术高明,定能帮你药到病除。”
这时候婢女来上茶,陆明希端盏品了一口,道:“此茶香醇浓酽,果真与咱们往日喝的不同。”
如此两人喝过一盏茶,说了些闲话,陆明希犹豫道:“七嫂可是和七哥吵架了?”
洛芙面上笑意一僵,垂下眸子,轻轻“嗯”了一声。
陆明希起身,绕到洛芙身边坐下,挽住洛芙手臂,柔声道:“男人就是这样,在外头遇见难办的事了,难免将脾气带回家里,嫂子顺着他些,哄着些,也就好了。”
洛芙不可能对小姑子讲她和陆云起的事,只是听着点下头。
他从未将外头的事拿到家里来发脾气,应该说他从未对自己发过脾气,她知道他要什么,若她假意哄他,才是真的羞辱他了。
在陆明希这里,她是把洛芙当妹妹看的,虽叫她嫂子,但那都是因着辈份。此时她见洛芙不说话,便也点到即止,笑道:“我该走了,得请薛先生把脉了。”
洛芙从怔神中醒来,温声道:“走去哪里?将薛先生请到这里来给你把脉就是。”
陆明希对生子之事极为看中,也很避讳,她不可能在七哥的院子里看这种病,便抿唇笑道:“我回去四房的院子里看看,父亲和母亲常年在昆弥,我去看看守院子的婆子们可有惫懒。”
洛芙起身送她,在长廊下望着她慢慢走远。
今日天色灰沉,竹枝隐藏在灰蒙的细雪中若影若现,洛芙怔怔望了半晌,才转身回屋。
洛芙进屋后,窝到贵妃塌上躺着,她想起来做些事,或写字作画、或刺绣刻章,无论做什么,都比躺在这里要好。
可她却提不起心神去做任何一件事,从昨夜到现在,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与他相处的画面,惊觉仅仅一个月,她就沉于、耽于他的温柔。
小雨和晴天见自家小姐如此萎靡,心中焦急,昨夜小姐吐了之后,便没有吃东西,早膳也没用,如此下去,人会生病的。
小雨咬牙,奔了出去,她要去书房问一下公子回来没有,若见着公子,她要求公子回听竹院来。
晴天知道拦不住小雨,也就随她去了。她心中一叹,来到洛芙身边,小声道:“小姐,多少吃点东西吧,你这样不吃不喝,会病的,等公子回来了,你又病着,该如何是好?”
洛芙的目光虚虚落在如意纹织锦地毯上,听着晴天的话,微微点了点头,她是不该如此沉溺,她一个人,也该将日子好好过下去。就像过去的十五年,她在深宅内院,不也一样过得很好。
晴天见洛芙点头,脸上绽出一个笑,忙出去传膳。
小雨去书房跑了一圈,从淮序口中得知公子丑时回来书房歇下,清早就去翰林院了。
小雨闷闷往回走,在路上见小丫头们交头接耳说闲话,以为她们在唠自家小姐和公子吵架的事,便眼一瞪眉一拧,叉着腰走过去,揪住小丫头的耳朵要她从实交代。
小雨听完小丫头的回话,一脸古怪地跑回听竹院。
里间,洛芙正在慢慢吃一碗稀粥,桌上的菜肴一点也没动。小雨回来,见洛芙在吃东西,悬着的心放下稍许。
晴天暗中给小雨使眼色,意思是问她公子可在书房,小雨微微摇头。
洛芙只用了半碗稀粥,就搁碗起身,小雨忙上前去托住洛芙手臂,强颜嬉笑道:“小姐,你可知我刚听到一个什么消息。”
洛芙将目光移到小雨脸上,小雨嘿嘿一笑,就道:“昨日公子不是在小径上跟语舒说话,没想到竟然还有个小丫头躲在另一侧的围篱后,嚯!比我都离得近,她听着了公子说的话,偏偏多嘴讲了出去。这时候,整个陆家恐怕传遍了。
洛芙听着小雨叽叽喳喳,也不搭腔,只管往内室去。
跟在后头进来的晴天见洛芙不答话,便赶紧问道:“公子到底说了什么?”
小雨知道洛芙这时候心里不舒服,不会理她,便也从实招来,“语给公子看字帖,公子没接,还说她若将心思用在习字上,就能分得清真假了,后来还说语舒东施效颦反类犬,我们陆家只养人,不养犬。”
洛芙听了一愣,他对别的女子,向来这样不留情面的么?前一句已经将人损得够惨了。
小雨扶洛芙坐到软炕上,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早就瞧这语舒不是个好的,我是说昨日她穿的衣裙、画的妆容,看着怎么有些熟悉呢。现在好了吧,被咱们公子一顿损,我瞧她还有没有脸出来见人。”
洛芙听了这么久,终于说话了,“她也是被逼无奈,她一个庶女怎么能不听嫡母的。”
“可她不该学小姐你的打扮,她来听竹院,小姐待她那样好。”晴天道。
“对!就是她连累你和公子吵架了!”小雨嘴快,把话说出口了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这时候怎么能提吵架的事。好了,小姐又不说话了。
小雨得到晴天一个瞪眼,忙抬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嘴。
洛芙却知道,她和他吵架,不是语舒的原因,他心中所想,和她心中所想,完全背道而驰,总有一天,会闹出来的。
午膳时,洛芙还是只吃了些稀粥,看得晴天和小雨干着急。
好在洛芙吃了东西后,没有郁郁躺下,而是说:“晴天,摆砚。”
晴天忙“诶”了一声,动作欢快的去摆纸笔,小雨也去磨墨。
洛芙坐在桌前,腰肢挺直,提笔在纸上默写《般若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菠萝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当洛芙写到: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她笔尖微颤,那字,便乱了。
心无挂碍、心无挂碍......洛芙目停笔,心中默念,终究叹息一声,她、心有挂碍了。
华阳居里,孙嬷嬷正将这些消息讲给李氏听。
“一个没影子的侍妾就让他们吵起来了?我还以为他们情比金坚呢。”李氏撇撇嘴,翘着手指,闲闲掀盖喝茶,又问:“他们吵架说了什么?”
听竹院里有李氏安插的小丫鬟,故而洛芙这边一有风吹草动,李氏立马就知道了。只是小丫鬟不能进内室伺候,报告给李氏的消息也仅仅是大概的几句简述。
孙嬷嬷道:“主子们吵架,丫鬟哪里敢偷听,都远远避到廊外去了。只听说公子似乎很生气,甩手去了书房,一整夜都没回听竹院。”
李氏脸上憋着笑,啧啧叹息:“我那漂亮的儿媳妇,又该哭了。”
孙嬷嬷一时无语,她们夫人哪里都好,就是看热闹不闲事大,要她说,当初就该一句话打发了那什么语舒,这会子就没有这些争吵了。
“你说,我要不要去听竹院探望一下我那娇娇儿媳?看她有没有哭?”李氏笑道。
孙嬷嬷嘴角一抽,心道您就别添乱了。
为了转移李氏注意力,孙嬷嬷忙将昨日陆云起对语舒讲的话娓娓道来。
当李氏听到那句:“我们陆家,只养人不养犬。”差点没把口中的茶水喷出来。
“咳咳......”李氏呛住了,缓了好一会儿才笑道:“咱们公子可真会讲话。”
午后,洛芙蜷在贵妃榻上浅眠,恍惚以为他回来了,如以往那般,倾身来探看她,或者伸手触碰她额上,自从上回她病过后,他就总是探她额温。
隐约听到一声“芙儿”,洛芙一怔,人就醒了。
她睁眼四顾,不见他人,再看窗外天色,雾霭沉沉,只余一丝淡薄的亮色。
又是一日将尽,他还是没有回来,并且不知哪日回来。
洛芙揪着身上绣着并蒂莲的双丝被,目光落在竹枝摇曳的支摘窗上发呆。一时间思绪飘渺,想到自己身边认识的女子,为情所困者,皆没有好下场。
她父亲虽然为官清正,却也在外面养过妾室,那时她娘亲才生下弟弟没多久,外室找上门来,差点气得她娘亲一命呜呼,至今仍留有当时月子里的病根。
她娘亲便总说,倘若她之前不爱她父亲,便是有再多的外室找上门来,她都不会气坏自己的身子。
还有一个就是教她跳舞的女师傅,这位女师傅出自慕山舞亭,在当时是红极一时的舞者,每场舞宴,几多王公贵族、权势子弟不要命般砸下巨款,只为抢得头筹点她跳舞。
后来女师傅被一个穷书生打动,花费大半积蓄赎身出了舞亭,与书生归乡,做起了小买卖。
没过三年,女师傅又回了京,身上积蓄尽数花光,那跳舞的手脚变得粗糙,腰肢也不再纤柔。原来书生与她不到一年就?了,拿着她的银子在外眠花宿柳,后来她的孩儿生了场大病,因无钱救治,一命归西,这位女师傅便辗转回京谋生。
有次女师傅说:就算当初她进了哪家王府做妾,也比如今要好,她知王孙公子无情,那她也无情,无情便不会心伤。
洛芙想到这些,心上叹息,道理她都明晓,却依旧心伤了。自从嫁给他后,她便不是从前的洛芙了,也过不回一个人的日子了。
“晴天,取我大氅来。”洛芙起身说道。
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不论往后如何,她要去跟他说清楚,她对他并非全然无情,只是这情份不如他多,但也是有的。
晴天取了木槿色狐毛大氅来,知道她或许要去书房寻公子,有心想说她去寻公子来,但一来不知公子在不在,二来公子大概不会听她的,便也作罢。
洛芙以为外头没下雪,但一出来,才发现深灰的天空下,细雪纷扬。
小雨说:“我去撑伞来。
洛芙抬手,道:“不必。”
婢女们在前面提着风灯,幽蓝暗淡的夜幕下,风灯澄明的亮光被风吹得摇摆不定。
洛芙顶着风雪往前走,她甚少去他的书房,上次去还是在他生辰的时候,想到昨夜他一人在寒冷的书房入睡,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是否自此情断,不再要她了。
想到此,洛芙心间揪紧。
书房正屋里没有燃灯,只有耳房燃着几盏烛光,小厮和书童们见主母来了,忙从耳房出来向洛芙见礼。
晴天扶着洛芙站在廊下,问:“公子呢?”
淮序是最小的一个书童,爱抢话,这时便快嘴答道:“公子还没回来呢。”
洛芙抿了抿唇,转身面对书房正门,便有婢女推开隔扇门,洛芙走进去,众人忙点灯。
不一会儿,书房里灯火骤亮,洛芙跨进里间他办公的地方,但见桌案上书墨齐整,再往里走,黄花梨镂雕竹枝屏风后,是一张悬着青色帐幔的架子床,但见床上被褥平整,仿佛他昨夜根本就没有睡过。
屋内没有烧地龙,清冷的寒气沁人脾肺,晴天小声道:“小姐,您先回去院子里吧,这里冷,我在这边等着公子。”
洛芙不说话,在床上坐下,片刻后又起身到外面,坐到桌案前的太师椅上,她的目光流连在桌案上的笔器用具上,一想到这些东西是他在用着的,忽觉这些死物也生动起来。
晴天和小雨见洛芙不走,便出去唤小厮们烧炭盆来,一时间屋外婢女小厮忙碌不已,屋内洛芙却清冷自如。
她已迈出这一步,心中便无困顿,即使他心伤不再理会她,那也是她自作自受。
已经过了晚膳时间许久,陆云起还没回来,晴天和小雨轮番来劝洛芙回院子里用膳休息,洛芙就是不回去。
屋内烧着炭盆,空气浑浊,洛芙干脆让人搬了椅子坐到廊下去,可一到廊下坐着,四周的冷空气便层层侵袭而来,洛芙心间那簇为他燃烧的火苗被冷风浇得愈发黯淡。
心思百转千回,他,不会再回来了。
又过了良久,久到洛芙身上都冷透了,才听到远处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洛芙忙站起身,就见明灭跳跃的烛光里,陆云起颀长挺拔的身形被幕僚们簇拥着,慢步朝书房走来。
洛芙往前迈的脚瞬间停住,这么多的人,她有些怕。
陆云起没注意前方,只顾微垂着脑袋想事情,听到身后脚步声停了,他才抬首望去,就见洛芙盈盈站在廊下,陆云起脚步顿住,心跳骤缩,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眨了眨眼,她还在,并不是梦。
幕僚们喊了两声:“公子......”见陆云起不答话,识趣的在他身后一拱手,转身各自走了。
两人隔着长廊对望,一时间时空凝固,风雪骤停,她望着他,他望着她,两人都没有动,只是静静对望,便似说了千言万语。
永恒化为此刻一瞬。
片刻后,洛芙提裙,在幽深的暗夜里,在明灭摇曳的烛火中,奔向他。
她的裙裾被风扬起,发间珠颤颤脆响,她用尽平生积蓄的所有勇气,在这一刻,仅在这一刻向他飞奔而去。
陆云起身着墨色大氅,在长廊尽头展开双臂,接住飞奔而来的她,她冲击到他怀中的重量,使他的身体微微后仰,陆云起紧紧拥住洛芙,像是拥住了万物,他的宇宙万物,因她而生。
“我有话对你说。”
“我有话对你说。”
两人同时开口,对望之下,又相视而笑。
洛芙害羞起来,将脸重又埋进他的胸膛,呼吸间尽是他身上的冷竹气息,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想他。
陆云起抬手,双手捧起洛芙的脸颊,才惊觉她脸上这样冰,又去握她的手,手也是冰冷的,再看廊下放着的太师椅,眸光望向婢女和小厮们,冷声道:“胡闹,这样冷的天气,怎可让少夫人坐到屋外。”
洛芙轻轻扯住他的手,小声说:“是我自己要坐到外头来的,屋里闷。
陆云起垂眸看向洛芙,同样开口训她:“你也胡闹,在外头冻病了怎么办?”
洛芙在他身前垂着脑袋,一副乖乖挨训的模样,陆云起拿她没办法,牵过她的手,道:“我们回去。”
来时心中彷徨,回去时......洛芙仰头望向身侧的他,但觉风雪都不冷了。
待两人回了听竹院,携手走进内室里,再看到内室里的物件陈设时,皆生出一股恍如隔世的微渺心绪。
婢女们伺候两人脱下大氅,而后悉数退了出去。
两人双手牵握,面对面而立,一个仰头,一个垂眸,皆在各自的眼眸中望见彼此。
陆云起靠近洛芙,俯身,吻上她的红唇,洛芙颜颜张口,迎接他的亲吻。
他的吻,盛满了缱绻的思恋,不带任何情/欲,只是单纯的吻她,专注而深情。洛芙阖眸,放开心神,温柔回应,直到感觉唇上酥麻,呼吸困难,两人才松开彼此。
陆云起双手捧着她的脸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也轻点着她的鼻尖,两人沉沉喘息,温热的呼吸萦绕在两人之间,缓了片刻,陆云起再次低头,又吻了上来。
如此反复纠缠,反复确认,才堪堪将这两日的彷徨和心伤抚慰。
陆云起横抱过洛芙坐到贵妃榻上,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相拥着,感受着彼此的存在。
良久,两人又同时开口,“你方才想跟我说什么。”
这样心有灵犀,使得两人忽而又笑了。
洛芙面颊生红,将脸贴在他胸膛,小声道:“你先说。”
陆云起的大掌抚在洛芙发上,顿了片刻,缓缓开口:“对不起,是我一叶障目了,你已在我身边,我却所求甚多。”
在他如此的深情中,洛芙却心酸得想哭,不知他一个人在怎样的黑暗中,才悟出这样卑微的一句话。
“不,你该求的。”洛芙哽咽,跨坐到他腿上,双手揽着他脖颈,苦涩道:“给我些时间,好不好?”
陆云起心中一震,她这是表示愿意去爱他?可是,这些都不重要了,或者说,不那么重要了。
陆云起唇角微微勾出一抹笑意,双眸凝着洛芙的眼睛,温声道:“芙儿,你什么都不用付出。”
他说着,将手覆在她心腔上,柔声:“将心放在你自己身上,你只要在我身边,我便别无所求。
洛芙的泪水簌簌落下,陆云起伸手去拭,却越拭越多,他叹息的吻她的眸,低声道:“别哭,以后我不会让你哭了。”
洛芙心中情绪汹涌,她扑进他怀中,啜泣道:“你不要我了是不是,你不要我了。”
陆云起有些慌,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没说清楚,让她得出这么个结论,俯身,扶起伏在他胸前的身子,凝望她的凤目中,是深情与眷念,“傻瓜,我怎么会不要你。芙儿,你听好了,此生我只你一人,从前是,以后也是,不管你信或不信。”
洛芙却哭得更凶了,任陆云起如何哄,还是哭,直到洛芙情绪平稳,抽抽嗒嗒的哭泣声才缓缓停了,她一边抽泣,一边说:“行之,给我时间,好不好?我不要听你那些别无所求的话,两情相悦,两心相依,给我些时间,行之,你这样好,我会
爱你的。
陆云起听到她叫自己的字,心中震荡出圈圈涟漪,他垂首吻她,哑声:“好,给你时间。”
他的大掌扣着她脑袋,迫使她更深地回吻他,陆云起呼吸急促,抱着她起身,往床榻走去。
他将洛芙放在床上,抬手取下她发间珠,三千青丝,瞬息滑落,他轻轻捧起一束,放到鼻尖嗅闻,是她身上淡雅的花香,他又倾身去吻她,手上缓解衣带。
衣衫坠落,陆云起俯身。良久良久,锦被中滑出一截莹白藕臂,片刻后又被一只大手捞进被中。
又过了许久,床幔终于不再晃动,被子里,洛芙轻轻推他,娇声:“快起来。”
陆云起轻笑一声,翻身下来,却还是紧紧拥着她,洛芙又推他,“别抱了,身上都是汗。”
陆云起不动,就是要抱着贴着,他朝床外喊了声:“备水。”但听婢女们在浴室放水,陆云起亲亲洛芙,哑声道:“等会抱你去沐浴。”
洛芙哼声,“我自己去,不要你抱。”
陆云起动了动,俯身又来吻她,低声在她耳边说:“你确定你走得了路?”
“你!”洛芙双眼瞬间放大,娇斥:“你出去!”
直到进了浴桶里,洛芙还是不想理他,陆云起揽着她,一边吻她的唇,一边赔笑道歉,“下次真不这样了。
洛芙扭过脑袋,嘟起被吻得红肿的唇,“上次、上次、再上次你就是这样说的。”
陆云起瞬间头疼,“唔”了一声,这、他还真的忍不住。
洛芙身上的凝脂雪肤,又是红梅遍染,陆云起拥了拥她,一时间水波荡漾,凑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惹来洛芙一阵娇呼,手上也捏了拳捶他。
这些日子,洛芙知道,他在这种事情上,总爱戏弄她,时常将她惹恼,又来千哄万哄,总是乐此不疲,就好像现在一样。
洛芙懒得理他,可是肚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咕隆”声,洛芙一愣,脸上瞬间涨红。
陆云起轻笑出声,在洛芙的瞪眼下,冲外头喊了句:“摆膳。
两人从浴室出来,里间已经摆好了饭菜,陆云起携洛芙坐下,温声问她:“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洛芙红了眼,轻轻点头。陆云起心间涩疼,长指执碗,温声道:“我喂你。”
“我自己吃,你也没用晚膳。”洛芙轻声道。
屋内婢女们见公子和少夫人又和好如初,心中大安,昨夜加今日,她们大气不敢出,心里也跟着难受。
夜已深,内室里烛光微微电动,照得床幔的影子也跟着微晃。床榻上,洛芙窝在陆云起怀中,细指绕着他的墨发缠卷。
“夫君。“洛芙轻轻唤他。
陆云起“唔”了一声,垂首吻了吻她的发顶,“怎么了?”
洛芙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发哽:“以后我们吵架了,你别走了好不好?”
陆云起心间一痛,抬手捧起洛芙的脸,垂眸凝着她,懊悔道:“以后我们不会再吵架了,芙儿,对不起,我不该惹你生气。”
洛芙摇头,略带凄然道:“你不懂,你生气了可以一走了之,外头有广阔天地,任你排解烦闷,可我,我只能在家里,在这个屋子里,哪里也不能去。”
其实洛芙想错了,陆云起即使去了外面广阔天地,心还是被她牵在手上,那些烦闷也并不能排解。
陆云起知她不懂,也不说透,这些都是小事,她现在在他怀中,便已足够。
“就因如此,所以我才死死藏着一颗心,不敢交与任何人。你懂么?我哪里也去不了,心伤了,也只能在伤心地自己愈合。”
陆云起暗骂自己真该死,他又让她难过了。
洛芙眸中又漫上水雾,她抓起他的手,放在心口位置,“昨夜到今日,我很难受,夫君,我一直在想你。
陆云起深眸里闪过一丝伤痛,他俯身吻她,温声:“对不起,我昨夜该回来跟你说清楚的,但又怕你根本不想见我。”
洛芙眸子一眨,落下泪来,“在你心中,我就是那么铁石心肠么?”
“这么说,成婚这么久,你对我也是有过心动的,是不是?”陆云起眸色认真的望着洛芙。
洛芙倾身去吻他,柔声道:“傻瓜,你这么好,我怎么会不心动。只是每次心动时,我便告诫自己,未来你会有侍妾,对我的这些好,也会对别人。我便忍住,不能心动太多。”
陆云起听着,心中又甜又酸,原来,她也对自己心动过,“我不会有侍妾,自从娶了你,我就没想过自己会纳妾。”
洛芙心间悸动,倾身拥住他,甜甜道:“真好,你是我一个人的,真好......”
陆云起揽住洛芙,唇边亦漾出甜蜜微笑。
翌日,两人醒来,心中同时升起一股全新的感觉,不同于新婚第一天早晨醒来时,这次,他们彼此相知,对方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便知他/她心中所想。
都在他怀中醒来这么多次,这时,洛芙竟有些不好意思,躲在被子里不敢看他。陆云起撇了一眼被子里隆起的人形,知他害羞了,轻笑一声,自己先起了床。
洛芙在梳妆,陆云起先换好了衣裳,他见靠窗的桌案上有张纸,便踱步过去,就见纸上默写的心经,当看到心有挂碍几个字时,唇边溢出一抹浅笑,她心有挂碍,所以字就乱了。
他是她的心之挂碍,真好……………
待用过早膳,陆云起出门时,喊了声:“杏子,随我到书房去给少夫人拿册书来。
书房里,陆云起坐在正屋上首,目光看向站在下首位置的杏子,问道:“周姨妈、还有那个语舒,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