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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起担忧的面色立即变得冷肃,声线也绷紧了,“不行!”
“阿芙,你病了,别说这些傻话。”陆云起叹息,捏着锦帕给她拭泪,方才一瞬的变脸,此刻又恢复温润模样。
见她唇瓣干涩,起身想去给她倒茶,却被她一把握住了手,洛芙仓皇道:“夫君,我不能害了你,和离吧,求你了......”
美人云鬓散乱,蛾眉深拢,涕泪涟涟,一双水漾漾的眸子惊惶地凝着陆云起,她手上颤抖,心腔里仿佛被刀刃翻搅,疼得呼吸都困难。
陆云起凤眸冷冽,根本听不得半句和离的话,断然道:“我早就说过,除非我死,芙儿,无论如何,你都不能离了我。”
“不,夫君,我会将你害死的。”洛芙深深抽了一口气,惶急道:“我梦到,梦到太子他……………他将我关在金笼中,还把你囚禁了,打成重伤。”
梦里的画面在脑海中重现,感触真实,教她忍不住扑进陆云起怀中,呜咽抽泣,“求你了,让我走吧,我不能害了你......”
陆云起长眉紧蹙,将她从榻上抱进怀中,长指拨开她额上汗湿的碎发,温柔吻她,“不怕,都是梦,我在这里,在你身边。”
洛芙在他怀中剧烈摇头,小手紧攥住陆云起的衣襟,仰起一张惊悚不安的脸,啜泣道:“那日我出门,在翠微斋遇见太子,他、他在我耳边说,夫人身上好香......孤竟是醉了……………”
说完这一句,洛芙已然泣不成声。
陆云起原本为她忧虑的面容瞬息变换,眼中风暴骤现,血液在体内翻涌,形成鼎沸的怒意。
刘聿恒!好大的胆子,竟敢肖想他的人!
洛芙哭了一阵,缓过些声气儿,泫然道:“夫君,将我送走吧,这样他便不会因为我而为难你。”
陆云起胸膛几番起伏,强压下心中怒意,大学捧起她苍白的娇,凤眸深深凝着洛芙,沉声道:“他不敢的,芙儿,有我在,他不敢动你,也动不了你。”
“不。”洛芙在他掌心摇首,红润润的鹿眸中,眼泪如珍珠般滑落。“他如今是太子,日后则是帝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陆云起深吸一口气,阴沉道:“那便废了他。”
废立太子确实棘手,但还没到难如登天的地步,想到她连日忧思,为这事还病倒了,便又气恼她竟然不信自己,又心疼她一个人默默忍受。
陆云起垂首亲亲她俏丽的鼻尖,叹道:“芙儿,你该告诉我的,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他的话非但没让洛芙安心,反而见他坚决不肯和离,愈发惊惶,她眼眶里泪水盈盈,反握住他的手,紧紧攥着,恐惧道:“夫君,将我远远送走,我不想害了你,这都是命啊......”
陆云起眸色沉沉,眉头拢成一个川字,冷声道:“什么命?我不信……………”
话未落音,陆云起心中微顿,想到那件事,一时心慌,有时候,他亦不得不信命。
洛芙见他怎么也不答应,推开他的手,眉头紧锁,苦涩道:“儿时,大觉寺的老方丈给我批过命。”
她说着,抬眸望向陆云起,见他终于正色,才肃声道:“当年我七岁,在大觉寺游玩奔跑,不小心撞到了老方丈,他垂眸瞧了瞧我,叹息着说:是个可怜的孩子,将来或红颜薄命,或沦为权贵玩物。”
陆云起听着这句,深眸骤然紧缩,冷俊的面孔顷刻间变得严肃,她竟然、有这种命运。
一时想到老方丈给自己母亲批命:一生一痛,一品诰命。
他母亲世家出身,一生无虞,平生仅有的一次痛不欲生,便是她长子离世之时。
老方丈的八个字,对应她的两个儿子,前一个令她痛侧心扉,后一个给她诰命荣耀。这道谶言,毒辣至极,又精准得令人恐惧。
一品诰命,以他目前形势,是极有可能达成的。
而今听到那老方丈给洛芙的批语,陆云起原本有些轻视的态度,立即变得肃穆,寒意从脊背爬上,红颜薄命、权贵玩物,一时间,面沉如水。
见他不说话,洛芙咬了咬唇瓣,坚定道:“夫君,和离吧,将我远远送走,我会害了你,害了陆家的。”
陆云起大掌扣住洛芙,将她按在自己怀中,凝望虚空的深眸中,杀意沉浮。
他镇定道:“芙儿,即使是命,我也要为你争一争。
“不!”洛芙急急推开他,仰头望向陆云起,一口拒绝:“不,我不要害了你。”
“不怕,你先用膳,容我想一想。”陆云起声线恢复温柔,“你身上出了汗,我唤她们进来给你更衣。”说着,浅浅一吻落在她光洁的额上。
此际已是亥中时分,婢女们守在里间,听着内室里洛芙的哭声,惶恐不安地等着听吩咐,她们亦不知道,这一惯好好的,怎么少夫人就病倒了,哭得公子哄也哄不住。
洛芙见他如何也不肯听自己的,一时焦急,止住的泪水又开始往下落,“算我求你了,夫君,放我走罢......”
“不行。”陆云起将她放下,起身去唤人。
洛芙从身后奔来,双手环住他的腰,脑袋埋进他宽阔的后背,无力道:“夫君......让我走……………”
陆云起鼻间沉沉呼出一道气,转过身来拥住虚弱的美人,见她哭声不止,呼吸喘急,怕她再哭下去,伤及心肺,只得暂时先哄住了她,忍痛道:“别哭了,我送你走,芙儿,我答应你还不成么,远远将你送走,不让你害了我。
洛芙见他终于松口答应,心中撑着的那口气,一下子卸了力,软软倒在他怀中。
陆云起吓了一跳,赶紧将人抱到床上,触到她手脚冰冷,忙高声唤道:“晴天、杏子。”
婢女们立即涌进来,肃着脸手脚利索地给洛芙换了衣裳,又端来温水给她净面洗手。
待一切安顿好,陆云起脱了外衫,躺到洛芙身侧拥着她,给她暖身子。
洛芙此刻镇定下来,鼻间嗅到他身上的气息,眼睛望着他俊美无俦的面容,心中酸涩,喃喃问:“什么时候送我走?”
陆云起闭了闭眸,将怀中温软再抱紧些,柔声道:“别急,太子动作没那么快,我也得给你安排个稳妥的地方。”
洛芙瞧他真的在思考这件事,放下心来,脑袋拱了拱,将脸贴着他颈项温热的肌肤,安心地闭上眼,因为哭了太久,脑袋发懵,不多时,便缓缓睡了去。
陆云起闭眸静静拥着她,耳边听着她平稳的呼吸,脑海中已然刀光剑影。
是命么?他偏要将她强留在身边!
过了良久,陆云起松开洛芙,轻手轻脚起身,穿上外衫后,又坐在床边痴痴看了洛芙许久,纵然是此刻,她也美得动人心弦,望着她如幽兰露般的面容,陆云起执起她白玉柔荑放在唇边浅吻。
又过了许久,陆云起熄灭几盏火烛,走出内室,轻声对杏子吩咐:“不管多晚,只要少夫人醒了,立即去书房唤我。”
因为少夫人的病,书房这边的小厮们也心神不宁,他们聚在西厢房守了半夜,才刚刚歇下,却不想公子踏着月色来了。
“公子。”守夜的辰知忙迎上去。
陆云起脚下不停,往屋里走去,一面道:“将陆延和陆庭唤来。”
“是。”辰知应声,跟在陆云起身后将书房烛火点燃,而后才去唤人。
不多时,陆延和陆庭疾速而来,见公子坐在桌案后,骨节分明的长指不动声色地转动手上扳指,挺的面容在明灭跳跃的火烛中不辨喜怒。
气氛凝滞,两人垂首,恭谨静候,不敢出声打扰。
一片静默中,陆云起忽而开口,声线清冷,“京中的两个镖局,有多少人在外办事?”
陆庭躬身道:“有四十三人出京在外。”
“全部召回来。”陆云起淡淡开口。
“是!”陆庭面色微变,不禁猜想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陆云起垂眸,视线落在青玉扳指上,神情冷峻,又问:“平安在哪里?”
陆延忙道:“一个月前,他在叙州的据点报道过。”
陆云起呼吸略沉,叙州,有些远啊。“立即召他进京,要快。”
地下恭敬侍立的两人见陆云起声色不愉,身子一紧,愈发大气不敢出,虽然他们不知公子要做什么,但又是召集京中全部人等,又是召唤平安这个暗器高手,心中明白必定是出了大事。
陆云起转动着手上扳指,细腻的青玉在他指间泛出莹润光泽,顿了片刻,又道:“叫秋娘去寻人......要长相酷似少夫人的女子。”
来而不往非礼也,美人计么,他便让刘聿恒好好尝尝。
吩咐完,陆云起挥手让两人下去,唤辰知研墨,而后执笔行书,才写下两行字,杏子便匆匆而来。
“公子,少夫人醒了。”
陆云起忙将笔搁下,瞧了一眼桌上未写完的书信,对辰知道:“烧了。”
说完,抬步出了书房,一路往听竹院去。
内室里,晴天正给洛芙重新给发,水晶珠帘震颤,洛芙回眸,见他挟月色进屋,身姿英挺,面目轩朗。
“又做噩梦了么?”陆云起几步来到洛芙身前,蹙眉问。
洛芙摇头,面色好了些,只一双眼睛哭得红肿,此刻瞧着陆云起关切的模样,想到不久后便要离他而去,心间微疼。
晴天动作很快,绾了个倾髻,愈发衬得她玉软云娇,陆云起去妆奁里挑了支凤鸟琉璃步摇,斜插入鬓,一时珠光摇曳,婉风流转。
陆云起欣赏片刻,温声问:“饿了没有?我唤她们传膳。”
洛芙许久未好生用饭,身子轻减许多,此刻也没有食欲,只是想到他因为照顾自己,恐怕也没用晚膳,便点头道:“饿了。”
里间餐桌上,珍馐美馔,八珍玉食,陆云起手执小瓷匙,执意喂洛芙。
在他温柔的目光下,洛芙不知不觉用了小半碗饭,直到她一再摇头,陆云起才放过她,自己开始用膳。
陆家街巷外,更鼓敲到子时,听竹院终于平静下来。
陆云起绞了冷水帕子给洛芙敷眼睛,长指将棉巾叠整齐,轻轻覆到她眼睛上,叹道:“舒服些没有?”
洛芙躺在矮榻上,淡淡应声,侧首将脸贴到他掌心,轻声问:“方才你是不是去书房安排我离开的事宜了?”
陆云起面不改色,道了个“嗯”字。
“我在书上看到有假死药,你去寻来给我吃了,让我假死脱身。”洛芙又道。
她仰面躺着,眼睛上覆着棉巾,看不到陆云起此刻上扬的唇角,只听到他温声答应,“好,我明日替你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