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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想起那日的小洛,说不定是她来找,嘴角泛起了一些笑意,脚上不禁加快了脚步。
拐进了杂间,看见一人倒背着手,等得有些不耐烦。
那侍卫闻声回头,芸翎却有些愣住。
“林翔?”
林翔点点头,眼底泛着光,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姐姐,救救我!”
“怎么了?”
“我找不到小洛,只能来找姐姐。看在我是小洛亲人的情分上,求姐姐帮帮我!虽然我知道娘对姐姐并不好,但林家只有我一个男丁,为了林家的后日,求姐姐救救我吧!”
芸翎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她曾听小洛说过,小洛从小父母双亡,寄养在婶婶家。叔婶却一直不曾挂念过她,让她睡柴房吃冷菜,只有这弟弟还心善,常偷偷给她送些好饭糕点,因此后来即使被婶婶从家里赶了出来,对这个弟弟也是抱有一些好感。
“娘见小洛和姐姐进宫给了那么多银两,便也找了人,叫我来找份事做。如今只好好的在紫宸宫当差,却不料前日淑妃娘娘的宫女突然找来,非说弟弟进了内院偷了她的镯子,不交出来就要了弟弟的命。”
林翔拽着芸翎的衣角,哭求道:“求求姐姐想想法子,弟弟不知怎么就得罪了淑妃的人,弟弟身在紫宸宫,又怎么会去淑妃宫里偷玉镯。”
林翔比她小两岁,身子因为缺少吃食一直干瘦,此刻更吓的魂不守舍,身体摇摇欲坠。
芸翎低头叹口气,这婶婶果真是狠毒,不仅卖了侄女,竟为了钱连自己的儿子也不肯放过。
林翔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恐,迟疑地说:“姐姐,听闻淑妃权势大得很,这次若不能想出办法,恐怕我们林家…”
芸翎低头想了想,安慰道:“你不要急,先回去好好做事,我去想办法。”
林家只是一个小小的姓氏,无权无势,淑妃这样刁难他们,又有何用!
芸翎叹气,一路送了林翔回去,望着紫宸宫匾额出了神。
忽然见两个宫女合力端着一桶清水走来,身影都颇为眼熟。
芸翎瞟了一眼,突然瞪大了眼,飞快地跑过去抓起前面宫女的手。
“是你!”
那宫女被她吓了一跳,手中的木桶咚的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水哗啦撒了一地。
那宫女黑着脸,狠狠的撇开芸翎的手,阴沉不定的望着她。
“我不认识你。”
“你怎么能不认识?把镯子给我!”
芸翎瞧出,这人正是初入宫那天搜身的宫女,旁边穿粉色宫装的则是小洛。
见她阴沉的脸色,芸翎攥紧了拳头,只差她说一个不字,便要一拳打上去。
小洛咬着下嘴唇望着两人,轻声的说道:“芸翎姐姐,你可能搞错了,燕星姐姐不会做这样的事。”
小洛张开双臂护在燕星身前,昂着头,就像当初护着芸翎一样。
芸翎愣了,“小洛,你怎么…信她,不信姐姐吗?”
小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低下头去说道:“姐姐是御膳房的二等宫女,小洛不敢不信姐姐,但是..觉得燕星不会做这样的事,姐姐也不能仗势欺人。”
她..竟觉得是仗势欺人?芸翎内心突然感到一阵刺痛,才入宫没多久,曾经活泼开朗的小洛,怎么成了眼前的模样?
芸翎有些难过,上前抓住小洛的肩膀,道:“小洛,你可是怪我不来看你?你在紫宸宫过得可还好?”
小洛一听便红了眼,挣脱开她的手,说道:“小洛在这紫宸宫做着下等宫女,日日熬着,只盼得哪日姐姐能来瞧上我一眼。姐姐一来就去了御膳房那般地方,又受得娘娘青眼,姐姐怕是因此忘了故人,竟是我以前看错了。”
芸翎皱了眉头,小洛心思单纯,哪怕这深宫再艰险,她也不至于几日间就成了这样的心性,“你不是会在意这些等级观念的人,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小洛低头轻笑,“姐姐错了,小洛就是这样的人,姐姐如今高不可攀,还来这里做什么,只管受着淑妃的好处就是了。”
“这是何意?你何时听得我受娘娘好处?”
小洛低头轻笑,“膳房本就是众目睽睽的地方,姐姐还要瞒着我吗?”
芸翎却愣了,瞒着什么,她怎么听不懂?
“那件事本就是姐姐放错了花瓣,皇后娘娘体恤上下,端庄贤良,怎么会害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分明就是淑妃自己想陷害皇后使出的计策,给了你什么好处,要姐姐如此的配合。”
芸翎握紧了拳头,听她此话,像是对淑妃有很深的怨恨,又分析透彻,丝毫不像宫外那般天真的模样,她为何对这宫斗之术如此精通?
那她在宫外的天真可爱,难道是假装的?
还未问出口,忽然就瞧见燕星已经悄声的扭头跑开。
“站住!”
燕星跑得飞快,芸翎眼看着追不上,气的跺了跺脚。
小洛咬了下嘴唇,拉住芸翎说道:“姐姐不要追了,戒指不在她这里。”
芸翎疑惑地望着她,“你知道?在哪里?”
小洛眼里闪过一丝挣扎,“在,在膳房见过。”
膳房?
“宫外那只白猫,总是在戒指出现的时候碰巧出现,听闻那眼睛吓的瘆人..宫人已经有人传这戒指会附入人的身体,有妖法,你,还是小心点为好。”
芸翎听了却笑了,牢牢抓住小洛的手,笑道:“我知道,你还是心疼我的,把我当姐姐,对吗?”
小洛挣扎了一下,突然就撇开她飞快的跑进屋子里,“姐姐回去吧,不要再来找我了。小洛不想再看到姐姐。”
芸翎望着她的背影,只感到一阵心痛。
芸翎独自回到膳房,做了些活,却感到浑身有些无力,翠香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惊讶地说道:“你刚才去哪了?额头怎么这么烫?”
芸翎摇了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翡翠瞄了一眼,哼了一声道:“怕是闲出富贵病来了吧?最近你倒是娇贵的很,这身子骨比主子们都娇。”
“你给我闭嘴。”翠香扶着芸翎怒瞪着她,翡翠却丝毫不收敛,依旧紧追着说三道四。
芸翎头痛,实在没精神再跟这种无脑的人打架,拽了拽翠香,道:“不要说了,先扶我回去休息吧。”
翠香向陆善告了假,扶着芸翎回了内屋。
“咳咳..”芸翎想起林翔的话,淑妃的威胁,小洛仇恨的眼光,消失的镯子,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快要裂开。
翠香担忧的为她盖好了被子,“你好生躺着,我去给你拿药。”
芸翎看着缓缓关上的门,闭上了眼睛。
忽然间,只感觉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覆盖在了她的脑门上,芸翎想喊,却没了力气。
“别乱动,你发烧了。”
芸翎强忍着睁开双眼,只看到一袭红衣的何如卿,好看的双眸覆上了一抹悲戚,冰凉的手捂在额头上,不知怎么竟感觉舒服了许多。
“你..你怎么在这。”
何如卿撅着嘴,“要是我不来,还竟不知道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那软骨散还在你体内未完全散,如今又这样糟践。”
芸翎咳嗽了一下,何如卿随之皱眉,“你看看你,几天不见就成了这个样子,真是头笨猪,让人不省心。”
芸翎脑袋发晕,却不想服软,“你才是笨猪,天子第一…咳咳…笨猪。”
何如卿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还有力气回嘴,看来是没什么大碍。”
何如卿坐在她床前叹了口气,轻道:“淑妃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这不怪你,你无须自责。”
芸翎闭了眼不说话,忽地想起那日去见淑妃时,她嘴角扬起一抹笑:“本宫自然不会怪你,只要你肯帮本宫一个忙。”
那抬眸间,生死只在此一瞬。
淑妃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虽然出身膳房婢女,但是却没有人敢拿这件事来说笑。且不说她膝下有个寄养的先皇后的皇子,论权势,也只比皇后差那一个凤印罢了。
见芸翎颤抖着双肩,她低头轻笑。
宫女在宫中的地位何其轻贱,她又怎么会在意这林家的死活,不过是知道了一些事情,想要借故引那人出来罢了。
“昨日那桃粉可还有剩余?”
芸翎努力控制住颤抖的双手,回道:“回娘娘,昨日做桃酱还剩余一些放在橱柜,奴婢回去就扔掉销毁,还望娘娘饶了奴婢!”
“为何扔掉?”淑妃端起茶来抿了一口,轻轻一挑眉,“这桃香可是撩人的很,本宫可很是喜欢。这有一段皇后送来的锦缎,放着有些灰尘味儿,甚是呛人。你且拿去,以桃瓣包裹染香后再送来。”
芸翎大惊,淑妃明知这夹竹桃对孕妇有毒,还要舍身犯毒,与皇后争宠,嫁祸皇后却让自己动手,万一这孩子有恙,皇后尚能自保,自己又该怎么办?
淑妃见她迟疑,脸色并无变化,微笑着看着她:“你若不愿,也就罢了。本宫从不愿强迫与人,只可惜这膳房乌乌泱泱的人命,都要随你陪葬。来人..”
“娘娘!”芸翎忙叫住淑妃,沉沉的磕了一个头,“我..愿意。”
淑妃用长长的指套点了点芸翎的头,“见你长得乖巧,人也机灵,会办事倒罢了,若是不会,留在这宫里也是个祸害,你可懂了?”
芸翎低头,默默地攥紧拳头:“我明白。”
“听闻,你是从紫宸宫选来的?随你一同进宫的可有一人叫遗洛?”
“奴婢不知。”
淑妃想了想,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也罢..也罢..”
芸翎偷偷的抬起头,用余光瞟了瞟淑妃,见她盯着上空发愣,思绪不知飘到何处,自己又不敢起身,一时僵在了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淑妃才缓缓地长出了口气,摸着指甲笑道:“皇后宫里的膳食,可由你们管配?”
“回娘娘,皇后娘娘宫里有个小厨房,只是偶尔想吃新鲜食物时才叫膳房做了送去,平日里是不来的。”
淑妃眼中闪过一丝不忿,冷冷地哼了一声,“本宫要你…”
“醒醒!清醒一下,该吃药了!”
芸翎忽然睁开眼,自己好像打了个盹,只感觉头痛欲裂,眼前的何如卿也看不太清楚。
何如卿心疼的看着她,“刚刚有个小宫女端药来,我躲在后面,她见你睡着,放下就走了。我本不想叫你,只不过这药若是凉了,药性恐怕就散失了,只好叫你吃了再睡罢。”
他叹了口气,“现在给我乖乖的吃了药,好好的养身体,听到吗?”
何如卿年纪不大,这时却真正像个霸道的王爷,芸翎若不是生了病,倒很想揉一下他的脑袋,他撅着嘴的样子,一向是这么可爱。
芸翎强撑着坐起身,端着那碗药刚想入嘴,忽然想到了什么,拔下头上的银钗,慢慢的探进药里,过了一会拿出来,果真见银钗尖处显出了一道黑紫。
何如卿惊住,他只顾着让芸翎吃药,竟没想到有人会在这里下毒。一时有些懊悔,万一这药让芸翎喝了,自己岂不是抱憾一辈子。
“这药本身就有毒性,但治平常的伤风感冒绝不至此般颜色,定是有人在里面放入了其他毒物。你等着,我去把刚刚那宫女找来一问便知。”
芸翎揪住他,猛烈的动作使她开始剧烈的咳嗽,何如卿心疼的回身抱住她,“你瞧你这样,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自己都不照顾好自己,白白的让我心疼却帮不上你,再有下一次,便不要理你了!”
芸翎忽然笑了,感觉身子也轻快了些,“身为堂堂小王爷,竟不知道你如此婆婆妈妈,啰里啰唆,还这样小孩子脾气。我生病便是我愿意的吗?况且你不知这毒究竟是不是方才那人所下,这一去,岂不是打草惊蛇?”
何如卿被怼了回去,心里知道是自己有些鲁莽,撅起嘴不再说话。
芸翎拍了拍他的肩膀,却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缓缓地躺下,没一会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里皆是恐怖的巨人和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