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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时节,群芳已过,只有那深深浅浅的绿彼此别着苗头。天气虽已开始转热,但晚上还是丝丝凉意。
芸翎靠在桥栏边,望着水中随波一荡一漾的弯月,嘴里喃喃念道:“才始迎春来,又送春归去。”
还记得选秀女时,并非如芸翎所想的由皇上亲自挑选,而是先由当时宫中地位最高的贵妃佟佳氏和其他几位地位尊贵的皇妃看后,拟了名单呈上,皇上看完名单准了后才再挑选的。
而芸翎在这一轮的时候,就被列在了名单之外。
听说事后在为各宫娘娘挑选女官的时候,竟然有两位娘娘不约而同地点名要她,七公子肖寒玉和九公子肖寒离也争抢不停。主管太监左右为难,只得呈报了皇上,皇上左思右想后,最后分派她去了乾清宫,专在御前奉茶。
奉茶看上去是个简单活,可任何和皇帝沾上关系的事情,不管再简单,也变得复杂。芸翎虽早已知道喝茶是门艺术,可绝想不到还会有这么多的规矩。
一一从头学起,分辨茶叶,识别水质,控制水温,配置茶具,如何试毒,倒茶时手势,端茶时脚步,还有康熙的特殊癖好,都要记下来,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整整学了三个月,教导的师傅才点了头。
一方面芸翎去乾清宫的事情透着蹊跷,宫里的大小太监宫女们都不愿招惹她,待她很是亲善,另一方面自己也的确谨言慎行,态度谦和,很快周围的人就接纳了她的存在。现在芸翎已经是乾清宫负责奉茶和日常起居的十二位宫女的领头了。
想着这几年的日子,不禁对着水中的月影叹了口气,转身慢慢回房,毕竟明日还要当值。
庆幸的是,曾经那些日子她在御膳房当差,在乾清宫并没认识的人,到目前为止身份还没有爆露,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一世和前世有很大区别,她没有在选秀后赐给七公子肖寒离做嫡妻,反而进了宫做宫女,很多事情都超出意料之外,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可喜的是小洛也在御膳房,正是她的手下,芸翎迫不得已告诉了她自己的身份,二人一同扶持,也算有个照应。
正在侧厅指挥选茶,小太监王喜快跑着进来,随便打个千,赶着声道:“万岁爷下朝了!”
芸翎一笑说道:“下朝就下朝了呗!你这么个猴急样,做什么?小心被你师傅看到又说你!”
他喘了口气说:“这回可是师傅派我过来的,说是让姐姐小心侍侯,今日朝堂上,有人参了七公子一本!”
芸翎听后,忙敛了笑意,说:“替我谢谢你师傅!”
他又忙忙打个千,快跑着走了。
我回身对小洛和宫女翡翠说:“听见了吧?今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伺候!”两人忙应是。
忽听到外面的接驾声音,知道皇上已经回来了,忙对小洛说冲茶。
她俩人急急忙碌起来,芸翎准备好茶具。想着今日皇上的心情不好,只怕不愿意看见鲜艳的颜色,挑了一套天蓝釉菊瓣纹茶具,想着蓝色能让人心神安宁镇静。
捧着茶盘,缓缓走进屋子,看四周的椅子上各坐了人,但却是一片宁静。目不斜视,走近桌旁,轻轻搁下茶盅,又低头慢慢退了出来。
出了帘子,才把那口屏着的气吐了出来。一面低声问身侧的太监:“都有谁在里面?”
小太监压着声音回道:“七公子,九公子,何如卿小王爷,还有宁远侯的世子。”
芸翎心想从没有这么齐全过,看来皇上是要问问他们的想法。忙又下去,吩咐小洛和翡翠备茶。
还没有张口,就听到小洛笑说:“茶已经备好了!头先你刚出去,王喜就来说公子们来了,所以我就赶忙先备下了。”
芸翎朝她赞许地点点头,走近查看。正在看,小洛又接着快声说道:“规矩都记着呢!七公子喜欢普洱茶,九公子喜欢日铸雪芽,小王爷喜欢明前龙井,宁远侯世子……”
芸翎忙笑着摆手道:“够了,够了!知道你记的就行!”
小洛笑说:“难怪宫里的人都说姐姐心细!以前御前奉茶的人只需记住万岁爷的喜好就可以了,现在姐姐竟要我们把阿哥们的也背了下来。”
芸翎一面摆放茶盅,一面想到自有她的道理,只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罢了。
小洛捧着茶盘跟在我身后,刚走到纱帘外,就听到皇上问:“今日朝堂上,礼部的折子你们怎么看?”
芸翎不禁停了下来,心想,太子恶绩甚多,这次又所为何事?旁边掀帘子的太监看她停下,不禁朝她诧异地看了一眼。芸翎一滞,忙迈步而进。
缓缓走到何如卿身旁,把他的茶轻轻放在桌上。又转身到肖寒离桌前,低头放茶。
这才听到何如卿慢声回道:“据臣看,七公子平时待低下人一向甚为宽厚,有那不知检点的人背着他私吞财物,却打着七公子的旗号也是有的。”
皇上一面听着,一面缓缓点头。芸翎也在心里暗想,看来是为了七公子私自截取了皇上贡品的事情,此事虽然让皇上大为生气,但最后终是没有惩罚他,只是把相关的其他人都办了而已。如此想来,皇上这次还是会感情占了上风。
正在给肖寒离上茶,何如卿的话音也就刚落。肖寒离就道:“一个奴才给他天大的胆,若没有人给他撑腰,他敢随意截取献给父皇的贡品?”芸翎心叹道,这个九公子总是稳不住。
走到他桌旁,转身从小洛捧着的茶盘上端起为肖寒离准备的茶,正要搁在桌上,就听到肖寒离接着说:“小王爷这话说得倒是古怪。不过小王爷一向和七哥关系甚好,只怕这件事情小王爷也……”
他话未说完,就一声惊呼,忙忙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原来芸翎端茶时一不小心就把热的茶汤倾在了他胳膊上,一旁早有小太监上来帮着擦拭,检查是否烫伤。
芸翎一面忙跪在地上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一面心想,你得罪肖寒离无所谓,反正这一世他是当不上皇帝的,可得罪了何如卿的下场却会很惨。
芸翎的心里,竟隐隐约约期盼着何如卿将皇位夺到手。
肖寒离看是她,有火发不出,又怕事情闹大,她会遭罪,只得说道:“没什么打紧的!”
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总管康禄海过来斥道:“毛手毛脚的,还不退下去!”
皇上似乎一直没怎么留心这场闹剧,只是静静的沉思着。
芸翎起身退了出去,到帘子外时听到皇上说:“朕今日有些累了,你们都回去罢!”
芸翎心想看来是拿定注意了。遂安心回了茶房。
刚回来没多久,小洛端着盘子进来,脸带惊色的说:“姐姐今天是怎么了?可吓死我了!”
芸翎低头坐着,没有吭声。
心想,一则当今皇上作为一代仁君,只要不是原则性的过失,待下人一向宽厚,二则,烫得是肖寒离,肖寒玉和何如卿无论如何总会替她求情的。
所以芸翎虽然也很是紧张,但想来大不了也就是拖出去挨顿板子而已,总是没有性命之忧的。而且当时心里一急,也来不及顾虑什么后果,只想着解决了眼前的事情再说。
正沉默坐着,王喜进来,走到近前,打了个千说:“姐姐,我师傅叫您过去!”小洛和翡翠听到,都有些慌,站了起来。芸翎没有管他们,站起身跟着王喜出了侧厅。
王喜领着走了一会,前面树下正站着康禄海。
走到近前,王喜退走,芸翎做了个福,默默站在那里。
过了半晌,康禄海清了清嗓子说:“我看你一向是个谨慎人,今日怎么这么毛躁?”
芸翎回道:“请公公责罚!”
他叹了口气,说道:“下个月的例银全扣了。”
芸翎松了口气,忙蹲下身子,说:“谢康公公!”
他没有理,故自转身走了,一面若有若无地低声说:“宫里容不下那么多好心!”
他走后,芸翎仍是静静站着,一丝丝的哀伤夹杂着恐惧从心里逐渐涔出来,一寸寸的流过全身,慢慢地吞噬着她的力量,只觉得自己根本站不住,踉跄了两步,终是坐在了地上。
双手抱头伏在腿上,紧咬着下唇,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最终却被她硬逼了回去。
正在埋头默想着,突然听到头顶一个声音说:“坐在这里干吗?”
她听声音是肖寒离,不想理他,仍是抱头默坐着。
他蹲下来,在身边说:“喂!我还没有怪你烫了我,你倒拿起架子了!”
芸翎仍旧没有理他,他静了一小会,忽觉得不对,忙伸手把她的头扳了起来,脸上一惊,大声问:“怎么把嘴唇都咬出血了?康禄海怎么责罚你了?”
芸翎一抬头,居然看见身边不仅仅是肖寒离。肖寒离、肖寒玉、何如卿、宁远侯府的世子都在一旁站着,也是一惊,忙一面伸手匆忙抹了一下嘴唇,一面跳了起来,又急急赶着请安。
肖寒离见她只忙着请安,不回他的话,气道:“我这就去找康禄海问个清楚。”
说完提步就要走,芸翎忙低声道:“回来!”他停下脚步说:“那你自己告诉我。”
芸翎看着他,心中滋味甚是复杂,既恼他的毛躁,可又感动于他的毛躁,盯了他一小会,最后瞪了他一眼说:“罚了我一个月的例银。”
肖寒离拍了一下大腿叫道:“为一个月的例银,你至于气成这样吗?”
芸翎努了努嘴说:“为何不至于?那些银子你自是不放在心上,我可还指望着那些银子呢,再说了,我还从来没有被罚过呢,面子上总是有些过不去的!”
他笑道:“好了!别气了,回头你想要什么稀罕玩艺,我给你买进来。”
芸翎听后,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芸翎立在那里,几位公子都不说话,七公子和何如卿是那永恒的冷淡漠然和温文尔雅的表情,宁远侯府的世子阴沉着脸打量着她。
何如卿见芸翎看他,朝芸翎笑着眨了一下眼睛,又做了个困惑的表情。
芸翎回了个笑,肖寒离却是紧着眉头,眼光沉郁地看着别处。
就那么尴尬的呆了好一会,芸翎看了一圈,看没有人想说话,于是陪笑说道:“几位爷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奴婢就先回去了。”
肖寒离淡淡说:“去吧!”
芸翎俯身请了安,自走了,何如卿温柔的冲她点了点头,目送着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