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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氏的预产期在下月初期，芸年亦紧张的跟什么似的，生怕自己这个老来得子就这样消失。
他日日歇在兰氏处，丝毫不管嫡妻郭氏那边的唉声叹气，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儿子。
晚上，他又留在了侧院，自然没做什么，二人盖着一床被子，但离了半尺距离。
其实大夫说过了五个月就可以适度行房了，但他一直坚持着，也是年岁大了行不动，见兰氏一直翻来覆去，反问兰氏：“你身子感觉还好吗？想要吗？不怕吗？”
兰氏迟疑着点点头。
“怕。”
她对生孩子的恐惧感从来没有彻底消失过，再行个房，她肯定又要紧张好几天。
于是就硬生生忍到现在，其间她想过要不要劝芸年亦去正室郭氏那里待几晚，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怎么都没能把那话说出来，莫名别别扭扭的。
眼下，昏暗的幔帐中，兰氏看了看他，被子里的手探过去握他的手：“老爷？”
芸年亦“嗯？”了一声，立刻翻身面朝着她：“怎么了？孩子没事吧？”
兰氏的眼神黯淡了一瞬，老爷心里只想着孩子，都不惦记她。
“妾身……要下个月才能生，生完之后还要做一个月的月子，做完月子也不是就能立刻……那什么。”她深吸了口气，“老爷闷得慌不？”
“嗯，闷。”他坦荡地承认了，然后伸手摸摸她的脸，“不过没事啊，这都不要紧，你先安安稳稳把孩子生下来再说，不用替我操这个心。”
“要不然您……”兰氏怔怔地望着他，从理智上想把那句大度的话说出来，“不然您……”
她说不出来。
兰氏摒了口气：“算了。”
“怎么了？”芸年亦能猜到她想说什么，反是为她目下泄气的神色感到意外。
他抬手一支头睇着她：“你吃醋了？”
“我没……”兰氏当即反驳，旋即一阵心惊。
她在吃醋吗？
“我没有。”她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否认了。因为这种事情，实在是不对的。
她扶着肚子小心地翻了个身，侧躺着背对着他，竭力地想让自己静下心来。
芸年亦看了她一会儿，凑过去从身后环住她，在她耳边吻了吻：“干什么？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兰氏咬着嘴唇没吭声。
“是不是想让我去大夫人那儿了？”他锲而不舍地继续在她耳边戳穿她。
“我没有！”兰氏竭力否认，猛将回身他一推，“您想去就去……是该去看看大夫人了！”
“我不，我就爱看你。你怀了孩子，我哪也不去。”
芸年亦骤闻一声倒吸凉气的声响，嘴里的话陡然噎在喉咙里。
“兰氏？！”他大惊，定睛看她，却见她缓下一口气之后，又猛地抽了一口。
兰氏只觉腹中一阵阵搐着，这感觉前所未有而且突如其来。这让她觉得自己似乎是要生了，可她有很清楚明明该再有一个多月才生。
就、就因为，她刚才推了他那么一下？！
她又缓了两下之后终于喊了出来：“老爷！我要生了！”
“你等着！”芸年亦如梦初醒，翻身下榻便往外冲。
听到疾呼刚跑到门口的丫鬟们被他一撞，还没来得及下跪请罪就被他拎住了。
芸年亦急道：“快去叫大夫！让小柴房的产婆过来！你们姨娘要生了！”
“老爷！！！”兰氏蓦然一声喊。
她被腹中渐次分明的疼痛激得脑中一片空白，空白里，压制了几个月的恐惧翻涌而上。
她下意识地伸手找他，手在榻上摸了摸旁边却寻不到，委屈便也被激了出来：“芸年亦！”
“我在，你小心孩子。”芸年亦赶忙从门口折回来，看她满头的细汗，伸手将她一拥，“没事、没事，你忍忍，大夫马上就来，你别害怕。”
“你不许去大夫人那儿……”兰氏无助地倚在他怀里，手借着腹中痛感紧攥住他的衣领，“老爷不许去！”
芸年亦愣了愣，好一会儿后，他深吸了口气吻在她额头上：“不去，我哪儿也不去，你好好生这孩子。”
“嗯。”兰氏呜咽着点点头，双眸含着泪望向他问，“我和孩子，都不会死的，对吧？万一有什么危险，妾身...”
一瞬间，兰氏如鲠在喉。
她的话也说不下去了，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想听他说一定不会出事，又知道其实他说了也没什么用。
她八成是要早产了，早产这一关，比寻常生孩子还要难过些。
“你别怕。”他的声音有些失力。他不想显出惊慌，但根本就遮掩不住。
心里惶恐不安，生怕自己期望了九个月的孩子就这样没了，看见兰氏一脸惊恐，万不得已压下心头的不快，柔声安慰。
“别怕，我在这儿陪你。”芸年亦紧攥住她的手，执到嘴边吻了吻。
她听到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一定让太医拼尽全力保你们母女平安。”
如果孩子出了问题，那我只能尽力保住孩子。
他有些愧疚地凝视着她的肚子这样想着，却不敢当着她的面说。
将军府里一片忙乱，今天是妾室兰氏生产的日子，接生婆和太医们都忙成一片。
兰氏的这次怀孕，引起了全府的重视，所有人都等着看是不是个小公子。
此刻，兰氏屋内。
粉红色的幔帐剧烈的晃动着，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生厌的血腥味，人们匆忙的进出端盆换水，处处留心，唯恐一个闪失惹了祸端，门口那位爷，可十分看重这胎。
兰氏汗流浃背的躺在床上，浑身无力，任由接生婆摆弄。
这已经是自己的第二胎，怀胎九月，处处留心照料，也提防着哪些坏心眼儿的妾室嬷嬷打这一胎的主意。
总算是身体无恙一路到生产期前一月，却仍然觉得浑身酸痛，像撕裂开般难受。
“姨娘，用力，用力啊！”
她只觉得腹部突然剧烈的疼痛，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伴随而来的，是孩童清晰的哭声。
“恭喜姨娘，贺喜姨娘，是个小姐！”
小姐？？？！
兰氏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全身一下子失去了力气，一扭头昏死过去。
郭氏站在门口，心里那一口憋了许久的气，总算是缓了出来。
小姐？——又不值钱。
苍天果真见怜我，幸好不是公子。
府里人都说姨娘这胎肚子极大，平日里又喜好酸食，定是公子无疑。说得多了，自己也信了。寻了几次机会，想去打探消息，却发现兰氏房里门禁森严，自己都无力插手。
虽然她们都各自有一位小姐，但毕竟都是传统人家的闺女出身，传宗接代，怀孕生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儿子，心里免不得有些膈应。
心里嗤笑，嘴上却换了一套说词，温柔的拍拍芸翎的脑袋，一副母慈子爱的模样：“你姨娘此番生子不易，翎儿，以后可要好好对妹妹，知道吗？”
芸翎叹了口气，点点头，好奇的望向里面，急着看自己妹妹的样子。
奶娘抱着三小姐出了房门，嘴上挂着讨喜的笑，向着芸年亦福身道：“恭喜老爷，三小姐脉象平稳，斤两也足，母子平安。”
芸年亦颤抖着手摸了摸女儿的脸颊，心里有些失落，千盼万盼了九个月的儿子，谁知却是一个女儿？
心里愤恨不已，难道他真的命中无子，就这么悲催？？
芸翎在一旁笑道：“爹爹，快给我看看妹妹。”
奶娘笑着低了低身子，芸翎扒着棉被一望，却失落的皱紧了眉头，三妹妹不仅有点丑，还像只小猴子。
“嬷嬷你没有看错，这真的是妹妹？”
奶娘却被他逗笑了，“回大小姐，奴婢自然不会认错性别，只是三小姐年纪还小，婴孩都是这副模样，以后长开了就好了。”
芸翎有些难过，他没见过刚出生的猴子，但妹妹刚出生便和成年的猴子一样，以后长开了说不定有多吓人。
想了想，她又扑哧一笑，怨自己有些幼稚。
襁褓里的孩子谁不皮肤紧皱，纵使像猴子一样，长大了也个顶个儿的美人儿胚子。
在场众人各自满怀心事，谁也没注意到三小姐的眼睛睁了开来，滴溜溜的打量着四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