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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娘见她哭了，悠着双臂温柔的哄着她，“三小姐乖哦，不哭。”
兰氏被人搀扶着，头上戴着抹额，眼里满是愤恨。
“老爷，老爷，对不起...”
芸年亦爱恨交加的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没什么对不起，也罢，可能是命中注定。”
兰氏握紧了拳头，看见女儿嗷嗷哭泣，十分疼惜的接过她，有气无力的说道：“三小姐乖，这是怎么了？奶娘，好端端的怎么哭上了？是不是你照顾不周？若是三小姐有什么闪失，出了事故，你也休想活命！”
看似为她着想，实则句句在念她坏。
芸翎看着眼前的女子，那眼里散发的神情不是疼爱，更多的是狠毒和不屑。
她心里徒增一股厌恶，突然见那三妹妹哇哇哭的更厉害，双腿使劲地踢着，小手在空中乱抓，抓住了兰氏的几根头发，像拉皮筋一样来回拉扯。
兰氏一开始没有在意，却没料到一个婴儿竟有这么大的力气，自己的脑袋居然像拨浪鼓一样跟着晃来晃去。
“妈呀，啊！！疼！你个…”兰氏被拉的太阳穴突起，头皮发麻，她看了一眼芸年亦，生生咽下了后面的小兔崽子几个字，毒辣的看了眼小女儿，心道若不是有人在这，才不会放过你。
芸翎惊奇的瞪大了眼睛，这个妹妹好像有些不一样，眼神像成人一样转来转去，好似能听懂他们说话一般。
三妹妹见这人眼神越发狠厉，也敏感的捕获到了她对那男子的惧怕，好玩的抓住头发，使出吃奶的力气一拽。
只听轻微的“嘣”的一声，兰氏几根乌黑的秀发就那样离她而去，飘飘然的掉在三小姐的小手里。
“啊！！”兰氏再也忍耐不住，抱着她的右手埋在下面狠命的一掐，仓皇地将她递给奶娘，自己躲在一边心疼头发去了。
她！丫！的！敢！掐！我！
三小姐的屁蛋子被掐得生疼，呜呜的哭了起来。
芸翎强忍住笑，心里却在偷笑，瞧着你心术不正，先拔几根头发来过过瘾。
场面竟一时有些失控，谁也不会去想刚出生的婴儿会有什么思维能力，都有些指责兰氏太过分，明里暗里都在嘲讽她。
兰氏瞪了她一眼，敏感的觉得这三小姐的眼神中，竟然充满了不符合年龄的狠厉。
但一晃头，又觉得自己多心，这襁褓中的婴儿，又有什么思维？
芸年亦看佳柔嚎啕大哭，颇有些心疼，毕竟这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就算是个女儿，他也没有什么太深的男女分别，更何况这也是自己的老来女，怎么刚生出来就被人弄的这样哭？
他心里十分埋怨兰氏，张张嘴想教训，一扭头，就看见兰氏扯着自己头发呲牙咧嘴的叫疼啊。
芸年亦张着的嘴又闭上了。
兰氏平时也是个会打扮的，长的也不丑，怎么今日这拧着的脸……让他也真心责怪不出口。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和丑人。
没办法，他只能颇为怜惜的摸了摸她的额头，为她盖了盖身上的小被子。
“乖孩子，不要哭了，爹爹一直在你身边呢。”
小孩子见面前这人脸色柔和，一脸慈爱，似乎能真心的感到，他对她打心眼儿里的喜欢，不禁对他咯咯地笑了起来，绽放了襁褓时的第一个微笑。
芸年亦又惊又喜，这么小的人儿就这么聪明，虽是个女娃，用不着以后入官走官场，但是有个聪明劲儿，也足以在这府里保护好自己，心里不由得更加欢喜。
兰氏捂着头发却不屑的冷哼一声，这么小的人就如此精明，长大了可还得了？她毫不掩饰眼里的厌恶，就这么一个刚出襁褓的婴儿，却被视为洪水猛兽般，惹的兰氏浑身不大自在。
忽然间，她只感觉自己的肚子如同翻江倒海一般难受，乌央乌央的黑血顺着嘴角流下来，身边的侍女赶紧将她扶进内室。
“老爷，姨娘想见您，肚子里似乎，似乎...”一婢女慌慌张张的跑出房门，急迫的跪在芸年亦前头儿。‘
“肚子里怎么了？”
“肚子里还有个男胎...似乎是双生子，姨娘刚生产就急于下床，如今这孩子就憋在里面，似乎是...”
“什么？？肚子里还有个儿子？”
芸年亦浑然一惊，猛跳起来，跟着她一路走进内室，见血腥味已经散去不少。兰氏脸色发白，嘴唇青紫，见了他，勉强露了个笑，挣扎着想起身，被芸年亦摁住。
“你好生躺着休息，不要起来了。”
芸年亦有些心疼，见她额头满是细细密密的汗，伸出袖子擦了擦，心里有些挣扎。他虽然心里难过，但仍然十分想拥有自己的儿子，将来好继承他的爵位。但见她生孩子如此疼痛，又心生不忍。
“爷，我们的孩子，是个双生子，可是..咳咳...”
她轻声咳着，似乎要把整个人都咳出去。
“老爷，姨娘大出血，身子受不住，怕是不行了，肚子里是个公子，怕是也救不活了...”
芸年亦一怔：“快去找稳婆和太医！务必要把这个孩子给我救活！”
太医和产婆到时，兰氏已疼得说不出话，额上的冷汗擦掉一层又冒出一层，紧攥住芸年亦胳膊的手越掐越用力，指甲硬生生在他腕上刻出一道血印来。
芸年亦虽一直陪着她，看着她现下情状尚可，也还是阻不住心底的恐惧。
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恐惧，芸翎、芸湘出生时他都不在府中，况且她们头胎都生的很顺畅，他也从不曾目睹过女人生孩子。
而现下他看到了，他看到她越来越疼，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就连安慰她的话说到后来也说不出了。
“老爷。”稳婆在旁又劝了一声，“老爷您请出去等吧，产房血气重，再说这地方得留给太医和产婆忙。”
“嗯，你们留神些，务必保住孩子。”芸年亦定神一应，拍了拍兰氏的手，“兰氏，你好好听产婆和太医的，这孩子肯定能平安出来……我就在旁边，你别怕。”
兰氏勉力点了点头，紧咬着的嘴唇一张，从疼痛中挤出一个字来：“好……”
她便松开芸年亦的胳膊，芸年亦也松开她，坐到了几步外的案旁。
“老爷，您还是出去等吧，您瞧这地方...”稳婆小心地继续劝他，“血气对您不好。”
芸年亦在这儿，其他人多有不便，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忌讳，也不敢下手去救。
“你要是害怕你出去。”芸年亦望着兰氏未动，“姨娘生着孩子都没说什么，我经点血气算什么？”
并没有过太久，血气味便出来了。芸年亦只觉一股像铁锈的味道直冲面门，他不自觉地窒息了一瞬，又缓缓地让自己适应下来。
兰氏紧攥着床褥，觉得似乎这样攥着就能克制住疼，又知道疼痛并没有半点缓解，反倒一阵比一阵疼得更厉害了。
她大口地喘着气，脑中发蒙地听产婆告诉她如何用力，觉得随时都要力气用尽，但偏偏就又这样熬了下来。
而在剧痛中让她觉得意外的是，她居然并没有喊太多声。
相较第一次生产，她觉得自己的喉咙就像是被疼得不听使唤，喊声每次到了嗓子眼就又瞬间被浇下去，她紧咬着牙关使着力，最多不过有那么一声两声的低鸣。
她是多么想生个儿子啊，从此一洗耻辱，站在郭氏面前也能昂首挺胸。
重重地又松出一口气来，兰氏缓着劲儿，余光无意中扫见太医正向芸年亦禀什么。
然后看到孟君淮眉心一紧。
“老爷……”她紧张地看向他。
芸年亦深吸了口气起身走到榻边，盯着她的肚子看了会儿，神色沉肃道：“你做得很好，孩子已出来一半了，很快便能生下来。”
她看他的神情不似哄骗，心下一安，忙又抽回神来听着产婆的话继续使力。
两步外，芸年亦脑中嗡鸣着，怔了许久，他终于转过身。
“太医。”他走远了几步，太医连忙跟上听命。
他道：“这个孩子没事？”
“是，这孩子头已经顺利出来了，应是没事。”太医如实道。
“让这孩子平安生下来。然后，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把孩子给我保住。姨娘也尽量保住。”他说着一睇太医，见太医面显迟疑心下便一怒，压音怒喝，“照我的话办！她日后还能不能再生，不是你要顾虑的事！”
“是、是。”太医赶忙应下。虽然这种事听起来棘手，但将军自己都这么说了，他这个外人瞎操什么心？
半个时辰后，宫中。
湘贵人坐在满殿的灯火通明中打着哈欠，新的消息一传进来，却把她吓得清醒了：“双生子？！”
“是。”芮嬷嬷躬着身禀说，“大的已经出来了，奴婢离府时听见了屋里的哭声。但小的，小的还在兰姨娘肚子里，太医说这两个孩子一是本就不足月，二是纵和旁的不足月的双生子比，也还是偏小些，姨娘的身子又不算很健壮，这第二个恐怕是……”
“这怎么办？！”芸湘急得黛眉紧皱，略一想便要下榻，“我去求皇后娘娘，赐个御医过去。”
“贵人不可！府里的那个已经是太医院的妇科金手，比御医不差！”芮嬷嬷道。
湘贵人定住神看看她：“是爹爹已经吩咐你什么了？”
“是。”芮嬷嬷躬身颔首，“老爷让奴婢禀贵人一声，这第二个孩子能不能活都是他的命数，若母子间只能保一个，他对不起贵人，只能保住孩子的命。”
湘贵人一怔，她的眼泪像掉落的珍珠，轻盈的掉在地上。
好父亲，好丈夫，真是狠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