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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饭,谢广白是在叶菁菁家吃的。
昨晚被叶友德闹腾了一场,党爱芳也没想起来包饺子。
故而这顿午饭,她只能切了昨天年夜饭蒸熟的香肠,又加了香肠和胡萝卜,做了个炒饭。
党爱芳局促极了,她觉得自家在未来姑爷面前丢了大脸。
谁家没出门的姑娘,大年初一一大早就带着还没结婚的对象,去单位要房子啊。
传出去,谢家会怎么讲菁菁啊。
小肚鸡肠,小家子气,斤斤计较,又下手泼辣,跟徐主席家书架上的《红楼梦》里的凤辣子一样,哪个见了都要怕的。
叶菁菁得亏不会读心术,否则肯定得翻白眼了。
大姐,管管好你自己吧,别操旁人的闲心了。
你这个当妈的,把自己日子过好了,就是对女儿的最大福报。
谢广白也不会读心术。
但他早习惯党爱芳哭丧着脸了。印象中,他见到她的几次,她就没阳光灿烂的时候。
哎,随便她吧,就当她天生不爱笑好了。
他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的,跟也叶菁菁一道,一人干掉了一大碗香肠炒饭。
叶菁菁擦干净嘴巴,问党爱芳:“现在徐主席在家吗?”
理论角度上来讲,以徐主席的年龄,十之八九是待在家里,接受下属和晚辈亲戚的拜年。
但凡事都有意外,说不定人家也得出去拜年呢。
党爱芳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她不知道啊。
她只跟徐主席说好了,过完初五回去。
叶菁菁感觉脑壳好疼,她就没见过这么不通人情世故的。
现在打电话过去问的话,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徐主席,党爱芳根本就不关心她的情况吗。
叶菁菁是想拉拢双方的关系,可不愿意平白得罪人。
其实还有个人有可能会知道,那就是谢老爷子。他的身份相当于徐主席的家庭医生,隔段时间就会登门,应该会了解徐主席这几天的行程。
但谢广白无论如何都不会这时候打电话去问这事儿。
大年初一,他们家现在也是高朋满座。
这通电话一打的话,即便他爷爷无所谓,他们家那么多亲友为什么看党爱芳呢?
她可是叶菁菁的亲妈。
谢广白不想叶菁菁还没嫁给自己,先在谢家亲友这边落了印象分。
“这样吧。”他想了个主意,“咱们把东西带上,我先到门口问门卫,看徐主席有没有出去。”
他对门卫来说是熟面孔,却不是隔三差五就去徐家的人,他去问这个问题,最合适不过了。
叶菁菁点头:“那行,咱们收拾一下就走吧。”
拜年肯定不能空着手。
叶菁菁是真情实感地感激徐主席的,所以她按照最高规格,从家里挑出了年货。
她当然清楚,以徐主席的级别,是绝对不缺这些东西的。人家享受的是特供。
但人家有是人家的事情,她送什么,代表的是自己的态度。
三个人,两辆自行车,叶菁菁骑车带着党爱芳一直到街口,先叫谢广白去探路。
等看见谢广白骑车进去了,她才慢悠悠地蹬着车子过去。
这一回,门卫放的更痛快,还笑呵呵地主动跟党爱芳打招呼:“爱芳同志,新年好啊。”
党爱芳露出了局促的笑:“新年好。”
两辆自行车在中途会和,一路骑向小洋楼。
徐主席家里头正热闹呢。
倒不是因为她儿女回来过年了,事实上,她儿女一个都没有回家。
这在1978年,是件极为常见的事。
过年没有假期的,已经结了婚的人,探亲假四年才能轮一回。
所以一般人过年的时候,就是小家庭自己聚一聚。根本不会拖家带口,千里迢迢返回家乡。
但没有儿女在,过来拜年的下属以及亲友,还是让大年初一的徐主席家,欢声笑语,齐聚一堂。
她看到党爱芳母女和谢广白一道登门,立刻笑着调侃谢广白:“小谢大夫,你今天是以什么身份来的呀?”
谢广白略有些不好意思,赶紧送上年礼。
客厅里头发出一阵哄笑,大家调侃着,张罗着让他们坐下。
徐主席一直挺关心叶菁菁的情况,只是没什么机会见这姑娘。
现在趁着人家登门拜年,她把人喊到了书房里,问了问她最近的情况。
叶菁菁三言两语说完自己的事,直接跳入下一个part,着重强调,她已经把筒子楼的房子弄到了党爱芳名下。
徐主席是震惊再震惊。
她本以为一个没上大学的姑娘,就翻译大学教材已经够逆天的了。
结果她还给她妈弄了一套房。
徐主席是正儿八经历经半世沧桑的人,清楚地明白,在眼下的环境下,后者的操作难度是前者的10倍不止。
多少高级知识分子想弄套房子,绞尽脑汁也办不到呢。
徐主席震惊了半晌,才说出话来:“也好,以后你跟你妈住着也就放心了。”
她一直不得劲的一件事情,就是爱芳同志和她这个女儿感情似乎不太深。
感情这种东西吧,哪怕是亲母女,也得多相处。
结果叶菁菁摇头,直接打破了徐主席那点儿温情脉脉的幻想。
“我住单位,我工作忙,还要准备今年的研究生考试。”
她安排好自己,又安排党爱芳,“至于我妈,还得麻烦您。我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在家里。”
她抬起头看徐主席,直言不讳,“我怕我不在的时候,她又叫人把房子给骗走了。”
徐主席想替党爱芳说一句话:“不至于。”
但叶菁菁旋即堵回头:“她工作都能被人给骗了,房子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徐主席哑口无言了,只好趁机表态:“那你回家,多跟她交流啊。”
“那不可能。”叶菁菁特别的大公无私,“我要向保尔?柯察金一样,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中去。”
得,现在社会主流强调的就是为大家舍小家。
徐主席作为妇联领导,还真不能说叶菁菁的想法不对。
她只能叹气答应:“行吧,我这儿的门,总归是为她开着的。”
她又盯着叶菁菁的眼睛,“说吧,你还有什么要求?”
叶菁菁赶紧否认:“要求不敢当,我对您只有感激,绝对没任何要求,我只有一点小小的想法。
徐主席哭笑不得,点头催促:“好好好,不是要求是想法,说说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非常简单,请起码在这几年时间里,请她不要急着找对象。”
徐主席愣了下,旋即沉下脸来:“菁菁,你母亲她有权利追求自己人生的幸福。不能因为她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那么她今后就该孤独一人。女同志不需要这样做。女同志应该大胆地走出来。女同志可以同时拥有幸福的家庭和成功的事业。
叶菁菁正色道:“请您先听我说完。我母亲最大的问题一直都存在,到现在也没有改变。那就是她缺乏自主独立的能力,她太容易受外界影响,她要再结婚的话,不出意外,肯定是男方做她的主。”
徐主席做了几十年妇女工作,看多了婚姻家庭,不得不提醒叶菁菁一件事:“大部分家庭都是这样的,它就跟单位一样,得有个拍板的人。平常大家商量着来,但最后没人拍板,始终争来争去的话,工作开展不了,日子也过不下去的。”
她又苦口婆心地劝道,“一样米养百种人,有人个性强,有人个性软,都正常。如果每个人个性都强,那就会针尖对麦芒,天天掐架都来不及。你妈性子软,也不能说是不好。”
徐主席不是没尝试过把党爱芳带的强硬点。
但几个月的功夫下来,她不得不承认个性这东西真的是天生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况且经历过文?革中的磨难之后,徐主席对很多事情的想法也发生变化了。软有软的好处,更加能够随遇而安。个性强硬的,熬不住自杀的,她见多了。
叶菁菁却不能由着她安下去。
“她是我妈,我不可能不管她。所以,她工作丢了,我给她找回来。她失去了分房的机会,我给她想办法拿回来。这一切的前提是,她生了我,把我养大了。”
“她要再婚了,名义上我多了一份爸爸。那这位爸爸有事,我要不要管?”
“以我妈的年纪,找到对象的话,这个对象肯定也有儿女的吧。那我就多了一堆兄弟姐妹。他们有问题,我要不要管?”
徐主席不得不打断她:“你不能这样想啊,你多了家人,家人同样也有可能会照顾你呀。一家人,这都是相互的。”
叶菁菁直接笑着摇头:“那您觉得,以我妈的条件,再婚能找什么样的对象?”
领导干部基本上不太可能。
老干部想续弦的话,要么图双方共同进步,再找一个女干部;要么图情绪价值,找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
党爱芳哪一条都难以满足。
况且老干部家庭普遍情况更复杂,已经长成的儿女可不会欢迎一个没啥背景,不能为他们的事业更上一层楼,反而还有可能跟他们争夺资源的后妈。
就党爱芳的能力,怎么跟人家拼宅斗局?
至于叶菁菁,她除非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否则她干嘛要去趟这趟浑水。
她又不是拖油瓶,她难道没有自己的人生吗?
果不其然,徐主席也不相信灰姑娘的故事。
她想得挺实在的:“当然是找跟你妈妈差不多条件的,同样是正式工,都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
叶菁菁毫不留情地呵呵了。
“跟我妈差不多条件的普通工人,那么他的儿女应该大部分目前都下乡了吧。那他们现在想回城吗?”
徐主席没办法说他们愿意扎根农村一辈子的话。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她自己被下放干校的时候,工资都没停发呢,不照样想着赶紧回来工作吗?
那人家下放知青想回城,再正常不过了。
“他们回来,是不是要找关系?”叶菁菁向来不抱无谓的幻想,“我不给他们帮忙,我在城里过的好的话,那我的继父会不会心里头不得劲?他的亲生儿女还在农村受罪呢,他的晚女儿倒是日子滋润的很。”
徐主席再一次哑口无言了。
人性本身如此,感情本就有亲疏远近。
她做妇女工作的,总不可能幻想男人都光伟正吧。
叶菁菁又退了一步:“那好,假设我妈运气特别好,找到人特别明事理,不会折腾这些。那作为父亲,他看到自己儿女在乡下过苦日子,是不是得想办法贴补?”“
“他一个普通工人,收入是有限的。他苦了自己,我妈这么善良的人,肯定会自掏腰包吧。我妈的生活质量下降了,我这个做女儿的能撒手不管吗?”
叶菁菁都憋不住了,“那我妈再嫁一次,相当于我们母女俩都得掏钱养一个老头,图什么呢?”
图他老人味,图自己一身力气没处使,非得找个人伺候?
毛病吧!
这些话她没说出口,徐主席却还是读懂了。
叶菁菁再接再厉:“就算这一切都没有,可我过得滋润,他儿女过得不容易,他就一点想法没有?半路夫妻,要是谁真不管自己的儿女,那是不是有点可怕呢?”
徐主席再一次找不到话来回了。
连自己亲骨肉都不在乎的人,你能指望他(她)对你有多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