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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菁菁看她吓得花容失色的模样,不由得发笑:“工人理发店不是也给人烫头发吗?“
“人家那是给文工团烫,文工团是为了工作需要。”
薛琴喊出口,对着叶菁菁似笑非笑的目光,也莫名心虚。
因为是她告诉叶菁菁的,文工团给团员开出一封介绍信,她们能带上四五个人去烫头发。
但是??
薛琴挺起胸膛,认真地强调:“那是文工团,是为了工作需要!“
叶菁菁不以为意:“文艺界就只有一个文工团了?其他单位的文宣队就不开展文艺工作了?”
那当然不可能。
这时代虽然娱乐少,但群众文艺工作开展得还是有声有色的。
比如他们纺织厂,一厂拿手节目是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二厂得过奖的是舞蹈《卖花姑娘》,他们三厂会乐器的人多,乐器小合奏也是鼎鼎有名的。
除此之外,排个小话剧之类的,也不稀奇。
今年是因为高考闹的,否则这个时候,工会正忙着组织新年年会呢。
各个车间下了夜班也热火朝天地出节目。
叶菁菁瞅着薛琴的脸色,趁热打铁:“他们文工团有工作需要,要烫头发。我们工人文艺活动就没这需求了?照这么说的话,文工团到底是为人民群众服务,还是为领导干部服务的?“
薛琴实在吃不消:“你可别睁眼说瞎话了,咱们有什么表演,非得烫头发呀?“
叶菁菁一本正经:“怎么就没有了?表演英语剧,演外国人,不就要烫头发吗。
眼看对面的薛琴眼睛越瞪越大,她还理直气壮,“我们工人夜校最早开始,就是为了学英语。’
薛琴直接傻眼了,半晌都不知道该说啥。
叶菁菁单刀直入:“咱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了,你就直接告诉我,你想不想烫头发?”
薛琴直接跳起来了,矢口否认:“我才不要!”
叶菁菁呵呵,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
作为学渣,薛琴在面对老师的时候,天然自带心虚。
她被看的目光游弋,死活不敢对上叶菁菁的视线。
她怎么可能不想呢?
哪个时代不追星啊,否则大家也不会学着电影上的女主角,剪成同样的头发。
而文工团,正是大家能够亲眼看到的明星。
文工团姑娘走在大街上,她们的穿衣打扮和发型装饰,都有无数同龄人在后面默默地羡慕,想方设法地模仿。
偏偏薛琴的家庭背景决定了,她是能够看到?部电影的。
那些高楼大厦,汽车游艇,那些红男绿女,衣香鬓影,无一不让人看得心醉神迷。
那是另外一个世界,好像大家并不生活在同一个地球上一样。
叶菁菁轻轻敲了敲桌子,语带诱惑:“你想要的东西,别人也想要。只要是大家想要的,就不愁生意不上门。”
她又给人灌迷魂汤,“咱们工人夜校想要壮大,那就必须得发展。要发展,就得有钱。指望不了厂里给拨钱,就得自己挣钱。”
薛琴被她说的心都乱了,一不留神,便脱口而出:“那也找不到老师呀。”
说完她就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还想伸手捂叶菁菁的嘴。
但她们面对面地坐着,叶菁菁身体往后一仰,就轻松逃脱他的魔掌,还继续肆无忌惮:“怎么就没人教呢?请理发店的师傅教不就行了吗?”
薛琴赶紧喊停:“好了,不说这个了。还有那个做衣服,学这个有什么用啊。谁家不是自己做衣服来着。
“我就不会自己做衣服。”叶菁菁还将了她一军,“你会吗?”
薛琴哑火了。
她会才怪。
叶菁菁理所当然道:“看,你不会我也不会,可见不会做衣服的人也不少。”
薛琴下意识地反驳:“那他们也可以找他们妈妈做呀。”
谁家妈妈不会做衣服呀。
叶菁菁白了她一眼:“你妈给你做的衣服,你爱穿吗?”
那必须不怎么爱。
年轻姑娘哪个不爱美啊,哪怕天天嘴上喊着“不爱红装爱武装”,但私底下,大家都希望自己能更鲜亮些。
而这时代的妈妈们,或是被吓跑了胆子,或是受老思想影响,或是单纯地希望儿女的衣服能多穿几年。
反正,怎么宽大怎么来,死都不能显出丁点儿腰身。
哎,明明稍微掐点腰,能更暖和的。
薛琴心烦意乱,随口敷衍:“再说吧,咱们都没自己的教室,再说哪有布料给他们练习做衣服啊。”
话音落下,她害怕自己扛不住叶菁菁的蛊惑人心,居然直接丢下一句,“你忙你的,我有事先走了。”
直接逃之夭夭了。
啧,说好的绝不逃跑呢?
呵!以为这样就完了吗?
叶菁菁要这么好打发,她也就不是叶菁菁了。
第二天一早,薛琴刚在食堂打了豆浆配烧麦,还没吃上两口呢,叶菁菁已经哒哒儿过来了,眼睛直勾勾看着她:“快吃,吃完咱们就过去。”
薛琴人还混沌着,满头雾水:“去哪儿啊?”
“当然是去理发店了。快点快点,咱早点去,客人少,好说事儿。”
于是薛琴都没咂摸出今天食堂的烧麦到底比起昨天怎么样,就被叶菁菁扯着,一块儿骑车直奔纺织厂大门。
陶春花看两人的背影,眼睛跟淬了毒似的,还狠狠地砸了声。
厂工会主席刚好从她身边过,笑着打了声招呼:“怎么了,这是,陶科长,一大早的。
陶春花顿时像找到了发泄口,一张嘴跟打枪子儿似的:“方主席,再这样下去,你们工会的考勤交过来,我们人事是不认的啊。”
她伸手一指厂门方向,“今天是礼拜一,一大早就跑出去,班也不上。怎么的,厂里头白养着她们吗?”
工会主席顿觉晦气。
毛病啊,夜校归工会管,她这个直属上司没吭声,有她人事科一个外人什么事。
再说了,要论起在班脱岗,她陶春花少干这种事了?她家刘向阳没瘫的时候也动不动就往外面跑。
唉,可惜现在瘫在床上,也跑不了了。
故而工会主席为着这点怜悯心,也没怼她,只打哈哈:“她们也是为了工作,为了夜校跑来跑去的,也不容易。”
可陶春花已经把叶菁菁当成罪魁祸首。
如果不是这个不要脸的小破鞋,搞什么工人夜校,就不会有工人聚在一起闹事,也就不会害的她家向阳从楼上摔下去了。
她只恨现在不是旧社会,不能把叶菁菁卖到窑子里头去,千人骑万人跨!
等等,工人夜校的负责人是薛琴啊。
她陶春花要选一个人恨,好转移自己的痛苦,那不是应该找琴吗?
呃,只能说仇恨蒙蔽的双眼总是有限的。
起码到目前为止,陶春花清楚薛琴家的背景比她家更好,是她惹不起的人。
都找替罪羊了,那必须得集中火力对付软柿子啊。
最多,有条件的时候稍带上硬茬。
陶春花现在就是喷火状态:“为夜校奔波?好啊,那你倒是说说看,她们去奔波什么了?”
工会主席快烦死了,没好气道:“我们小薛同时也是团支部书记,忙的事情多了去。”
可陶春花不依不饶:“那叶菁菁呢?她总归你们工会管吧?”
工会主席怀疑这人因为儿子的事,已经刺激坏脑袋了,没好气道:“又怎么了?”
“归你们工会管,你倒是说说看,她一大早出去干什么了?”
工会主席哑口无言,立刻抬脚往里面走:“我真是懒得跟你讲话。
可陶春花却像是抓到把柄一样,嚷嚷起来:“你这个工会主席都不知道,那她是旷工吧!”
工会主席赶紧拔腿就跑,结果跑到食堂里,撞上了厂长。
这下陶春花总算找到了替自己做主的人,一把拽住厂长胳膊:“厂长,你来评评理,我们三厂还要不要劳动纪律了?随意旷工,部门领导不仅不管,还存心包庇。”
工会主席恨不得撕了她:“我怎么包庇了?我不是说了她们出去忙夜校的事情了。”
“忙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这也要管,是不是我们工会也要你领导啦?”
陶春花冷笑:“我管不着,厂长总管得着吧。现在,你倒是告诉厂长,她们去干嘛了?”
“好了!”被拽住充当判官的厂长,终于忍无可忍。
他一点儿也不想断这桩官司。
他刚才就是因为看到两位女干部在食堂大门口起争执,所以才特地绕到侧门进来吃早饭的。
结果没想到,即便如此,他也没能躲过。
让他评理?
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我看你脑子有病!
对,骂的就是陶春花。
是是是,她是三厂的中层干部,是实权派,她男人还是二厂的副厂长。
按道理来说,陶春花家应该是厂长密切团结的对象。
可陶春花丈夫肉眼可见的,仕途也就那么回事,这辈子除非发生奇迹,否则二厂副厂长的这个副字,是无论如何都摘不到的。
至于陶春花,添头一个,不提也罢。
他们家的第二代,现在又是那样子。
一个家族失去能往上走的下一代,那便意味着从现在起的每一天,都是在走下坡路。
相反的,被陶春花咬着不放的薛琴和叶菁菁??
前者不用讲,青年干部的先进典型,重点培养对象。
后者家庭背景是没能托举她的力量,但人家文化成绩好啊,考上大学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不仅如此,她还不是书呆子,是那种有眼力劲儿又有胆色,脑袋瓜子且灵光的年轻人。
这样的年轻人,在目前的大环境下,将来势必要蒸蒸日上的。
让厂长替陶春花出头,抓薛琴和叶菁菁当不遵守劳动纪律的反面典型?
他又不傻。
刨除不可控因素太多的未来,即便直看当下,厂长也会护着能给他做出实打实业绩的手下。
陶春花算什么?人事科没了她,照样正常运转。
可薛琴跟叶菁菁却是工人夜校的中流砥柱,是实打实做出了成绩来,让他们纺织三厂大大出了风头的。
没她俩,工人夜校谁能接得住?
所以厂长毫不犹豫地“啧”了声,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批评陶春花:“我看我们陶科长就是太敬业,所以脑袋糊涂了。”
陶春花瞬间暴跳如雷:“我怎么糊涂了我好好一个人,我尽忠职守,我还糊涂了?”
厂长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只能扭头指墙上的钟:“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间!夜校夜校,顾名思义,你说什么时候上班?”
他又伸手一指食堂,“哪怕我们纺织厂三班倒,大早上的,夜班没下班,中班没起床,早班忙着敢接班。夜校能给谁上课?她们现在出去给厂里办事,叫加班,不叫旷工。”
“就是!”工会主席逮着机会了,赶紧附和,“陶科长,你是到点就下班走人了。人家可是忙到上夜班的工人过来吃夜宵接夜班,人家灯都不熄的。”
厂长跟着打哈哈:“可见还是我们的年轻人干劲太大,从早到晚忙不停,叫陶科长误会了,以为人家一天24小时都要上班呢。
他又点工会主席,“方主席,你别忘了给她们把加班打上。人家小同志辛辛苦苦做了事,我们总不能加班工资都不给。”
工会主席痛快答应:“行,厂长,我一定忘不了。那,厂长,咱打早饭去?”
她抬脚走之前,白了眼陶春花,在心里啐了口:毛病!上赶着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