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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广白急疯了。
从他知道叶菁菁被抓起,他就想方设法奔走。
好在他们家人脉最广的谢老爷子,是真正在运动中吃过大亏,差点丢掉命的人,不会轻飘飘丢下一句光伟正的漂亮话,就撒手旁观。
由谢老爷子牵头,给叶菁菁争取到了证明她学习水平的机会。
让她再做一套试卷。
别误会,不是让她考备用卷。备用卷也有泄露的风险。
而是随机找了工学院和师大的数学系老师,到公安局给她现场出题。
对,只出数学题。
虽然数学只是高考四张卷中的一张,总分同样是一百。
但现在大家伙儿都默认,数学成绩好,才是真的成绩好。
为啥不从西津大学找老师?因为公安调查发现她高考前就经常出入西津大学,人头熟。公安怕里面的老师会给她放水。
叶菁菁吃过早饭??一碗豆浆配一个玉米面馒头,擦干净嘴巴,便迎来了她的专场考核。
大学数学老师半点不含糊,一出手就是极限和定积分。
得亏叶菁菁大学也学高数,否则真得翻白眼。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写的太快了,让出题的老师觉得意犹未尽。
原本只出了四道题的试卷,又现场增加了两道,然后再两道。
一直持续到中午,叶菁菁终于忍无可忍:“我饿了,我要吃饭。等我吃完,你们再出题吧。”
原本看得津津有味的老师们,这才勉为其难地点头。
其中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女教师开口表态:“我个人认为她的数学水平,已经达到数学系高年级学生的水平了。而且有些解法非常简洁巧妙,我还是头次见。我也不知道如果她抄答案的话,要去哪里抄。”
其他两位老师也点头,还有人问她:“你为什么不考研究生啊?你直接考研究生吧,你的水平够的。”
叶菁菁还没表态,公安开口送客:“好了,麻烦几位老师了。大家去食堂吃个便饭吧。”
叶菁菁猛地站起来:“那我呢?你们能放我走吗?这一天天,好歹给我个说法啊?”
可惜公安只回了她一句:“我们还没调查清楚。”
叶菁菁真是压不住自己的脾气,怒了一下就怒了一下。
麻蛋!
她站起身,拿了两张纸递给那位中年女教师:“老师,麻烦你帮我交给领导。”
公安伸手要拿过去,被她拦住了。
“行了啊,你们拿了我写的东西,好歹用啊,当废纸算什么意思?广播的高考真题讲解课,都停了多长时间了?现在天天放以前我讲的录音,算怎么回事啊?”
公安一时被噎到了,旋即愤怒反驳:“我们没拦着不让录播。”
事实上,他们反复检查了她写的教案,确定没有夹带任何消息后,就交给广播电台,让对方自己联系老师去录节目了。
但问题在于,高考试卷盗窃案到现在也没侦破,自然不会对外公布。
好好一个人,莫名其妙被抓了,谣言立刻风声四起。
其中流传最广的说法是,叶菁菁之所以被公安找上门,是因为她去广播台录节目,出了风头得罪了人。
如此一来,本来就在运动中遭过不少罪的老教师们,谁还敢接这个活?
谣言荒谬又怎么了?比谣言更荒谬的事,不知道发生过多少件了。
可公安没办法跟叶菁菁解释啊,公安只能冷冰冰地强调:“教案我们已经给广播电台了。”
叶菁菁可有可无地“嗯”了声:“如果广播电台用不上的话,那麻烦你帮忙递个话,请他们交给纺织三厂工人夜校,印发给学员自学。”
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惊慌失措的最大底气就是纺织三厂。
工人夜校已经是三厂的一块响当当的招牌。
想用高考作弊抹黑她叶菁菁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但屎盆子扣在纺织三厂头上,就是在毁厂领导的前程。
他们厂为了高考已经付出这么多,好不容易桃树要摘果子了,谁要坏了这事儿,就是纺织三厂,不,是整个纺织总公司的生死仇敌。
为了纺织厂和自己的前途,叶菁菁相信厂领导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
哪怕领导贵人多忘事,她估计她的小伙伴们绝对会提醒领导的。
她吃了午饭,往床上一躺,开始午休。
闭上眼睛,她的脑袋开启飞速运转模式。
目前她能够指望的,除了纺织厂以外,还有贵人。
贵人一,妇联的徐主席。
这位古道热肠的老干部,一向关心妇女权益。
加上有党爱芳的香火情在,以及由于党爱芳的母亲身份失职,徐主席约摸着会对她这位党爱芳的女儿,存有隐约的愧疚感。
两厢叠加起来,估计徐主席不会袖手旁观。
贵人二,谢老爷子。
他连一直对自己翻白眼的冯老太太,都愿意施以援手。
在自己这件事上,他应该不会当没看见。
名医的人脉关系网,大的让人难以想象。只要他们愿意搜寻,肯定能找到关键人物。
只不过谢老爷子的身份有点尴尬。
他曾经被划归为右?派,后来平反恢复工作了,依然是?帽右?派。
这就相当于人改造完了,也有前科。
再碰上她这位新鲜出炉的海外关系户,中间的微妙之处,三两句话是很难讲清楚的。
不行。
叶菁菁的cpu都要烧干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
任何时代都会有冤假错案发生。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荒唐。
她这么干等着,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实在过于危险。
那么现在她身陷囹圄,应该指望什么力量呢?
对了,舆论监督。
高考现在是政治任务,是全民关注的热点。
高考试卷盗窃案,老百姓应该有知情权。
广播电台和报纸,难道不应该为人民服务,满足老百姓的知情权吗?
叶菁菁握紧了手,抑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
她沉默地告诫自己,不急,不急,这件事必须得细细筹划。
过了腊八就是年。
越到年底,大家伙儿越不愿意干活,偏偏事情却越来越多。
这忙吧,就容易出乱子。
快要过年了,出了乱子,领导的脸也能挂成驴。
省革委会主任现在就是一肚子的火。
他前脚被老干部??妇联的徐主席问到面前时,恨不得挖地洞钻进去。
“我就去开了个会,回来打算给我变个天?。”
一杆子下属,坐在会议桌旁,暗暗叫苦,心道你何止是出去开了个会呀,你还下乡,一口气跑了十天。
这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没调查清楚,他们当然不可能急着往上面报。
“主任,你听我解释,这件事情我们还在调查当中,逐一排除嫌疑人。”
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秘书走进来,小声跟领导请示:“省广播电台陈台长过来了,要领导批条子,准许他们去公安局采访。”
“我特么批什么条子?”革委会主任一肚子火,“他们要采访,自己去就是咯。”
秘书表情微妙:“公安局说了,这件事必须领导特批。不然他们不敢冒泄密的风险。”
“泄密?”听到这两个字,领导的火气简直能烧了整栋楼,“TMD,泄他妈狗娘养的密!一个个是安生日子不想过,生怕天下太平是吧?”
他伸手往前一指,恨不得戳对方脑门子,“谁TM告诉你,高考试卷被盗了?”
被点名的中年男人,心里苦得跟黄连似的,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作答。
“抽查回收的数学试卷,确实少了两张。那一趟试卷,的确也是叶友德运的。他隐瞒自己真实身份这么长时间,家里还藏着海外的信件,我们不能不当回事啊。”
结果革委会主任冷笑:“你们这么重视工作,怎么预考的时候,高容县涂改成绩的丑闻闹得惊天动地,你们还歌舞升平?结果呢?结果人家下面公社的老党员,直接拍电报给主席。”
他站起身来,痛心疾首道,“人家压根都没跟省里打一声招呼。为什么啊?我的各位官老爷官夫人们,人家根本不信任我们啦!”
他伸手指自己的脸,“我去开会哦,这件事被当成反面典型,专门拿出来讲的。我这张老脸啊,被人?在地上,都踩烂了!”
一屋子的领导干部们,个个噤若寒暄,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可是他们省的一把手,并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闹得这么鸡飞狗跳,还嫌不够,要火上浇油。来一把大的,震惊全国,给全国的老百姓过年时看热闹是吧?”
刚被骂得狗血淋头的中年男人,赶紧解释:“主任,我们没这个意思。我们就是因为之前出了纰漏,所以这回才严阵以待。”
“合着你们是觉得自己矫枉过正而已?”革委会主任猛地一拍桌子,“你们这是唯恐天下不乱!“
他伸手一指。
秘书忙不迭地拿出了一大张比世界地图还大的纸。
哦不,是好几张纸。
中间用毛笔写着大字“还我们清白”,周围是密密麻麻的,签着的名字。
“就是纺织厂上万号职工的签名。”秘书一一指着介绍,“这是工人夜校学员的签名。”
他特别强调了一下,“有人是从外地特地赶到西津签的万民书。”
在场好几位干部的脸色大变,显而易见地慌了。
怎么事情一下子闹这么大了?
他们一直非常节制地控制调查范围的。
包括关着的嫌疑人,他们也没打也没骂,只差把人当祖宗供起来了。
就这样,这群人还不满意,非要闹得鸡飞狗跳?
革委会主任简直要被这群蠢货给气昏过去了。
他怒极反笑:“合着人家要敲锣打鼓,感谢你们给他们扣屎盆子,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是吧?”
一群干部闹了个没脸,个个都臊眉耷眼的。
主任的眼睛跟鹰隼一样,一张张脸扫过去,冷笑道:“我心里有数,一朝天子一朝臣。我老了,已经过气了。你们弄个大案件,放颗大卫星,让上面大领导,好好看看你们多能耐。”
一溜儿的干部听得面如土色,好悬没当场跪了。
这么顶大帽子扣在他们脑袋上,谁敢顶起来啊。
可领导还觉得力度不够,目光如刀刃,一个个地割过去。
“我晓得高考戳了你们某些人的肺管子。要没考试的话,搞推荐,就凭你们这些官老爷官夫人的威风,你们家族的小孩,还不是想上什么大学就上什么大学吗。”
这下子所有人都坐不住了,赶紧站起来,再三再四赌咒发誓。
没有的事,绝对没有的事。他们是全心全意支持高考的。
革委会主任却意犹未尽:“河北出了一个故城一把手马连宝,前面三个女儿被他弄进大学,他还不心满意足,见好就收。今年高考,四女儿推荐不了了,真是好爸爸哦,一手帮着舞弊。”
他的眼睛再一次扫过下属,“现在呢?现在他是个什么下场?一个个还心里没数!”
挨骂的干部们,脑袋垂得,恨不得能贴到自己的胸口。
可是他们再害怕,也得找领导要指示呀。
现在给他们十个狗胆,他们也不敢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