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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的范家大哥大嫂是冷眼旁观了,西津市的卢家两口子却没办法当甩手掌柜啊。
真的。
但凡他们家宝贝儿子卢根宝已经娶了老婆,叶大姑跟她丈夫都不会管卢少婷的死活。
爱死不死的贱胚子,偷钱养野男人的烂货。
表子卖肉还挣钱呢,她却只会倒贴!
但咒骂上一万遍,老两口也得绞尽脑汁想办法把人捞出来。
不然家里出了个小偷,哪个正经人家肯把女儿嫁进来。
说起来,你家就是贼窝!
两口子张罗了半天,跟剜肉似的拿出了30块钱跟20斤粮票,想把这事私了了。
公安当真感觉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一家子果真脑壳有大病。
当了贼,贼赃退回头,偷盗的罪就能当没发生了?
那大家都去当贼好了。抓不到就是赚了,抓到了也没关系。
卢家老两口眼前发黑,又跟割肉似的,一点点往上加赔偿。
最后加到100块钱,50斤粮票时,叶大姑都要疯了,破罐子破摔道:“不肯就随她去,我们当爹妈的仁至义尽了,她要找死怪哪个去?让她自己掏钱出来买命!“
她就不信这死丫头,一个月80块,七年的时间下来,会没钱!
可叶大姑还真想差了。
卢少婷就是个月光族。
她从小没缺过钱花,没有储蓄意识。
跟范哲兵在一起后,更是花钱花得痛快。
两人离婚后,她重生了,立刻把家里所有财产都分给了范哲兵,好让他心无旁骛地学习,准备高考。
反正她还有舅舅,离婚了也不怕没人养她跟儿子。
结果,结果就是她现在穷得叮当响,根本拿不出钱来帮自己想办法。
直到这个时候,卢少婷才彻底慌了。
因为她发现舅舅也被抓起来了。
这就意味着,外面不会再有任何人替她奔走。
至于范哲兵,她下意识地跳过了这个指望。
她给自己的理由是,她怎么能给范哲兵添麻烦呢?这可是高考的关键时候。
在这种焦灼恐惧情绪的冲击下,卢少婷还真找到了自救的办法。
什么办法?
戴罪立功,举报减刑啊!
她不是从叶家橱柜里偷了20斤粮票嘛。
这时代的粮票跟钱不一样,它有地域限制。
比如说叶菁菁领到的粮票,就是西津市发行的,也只能在西津地区使用。
到了江城,人家根本不认这个。
但好在江城距离西津市并不算多遥远,而且西津是大城市,每天都有江城人过来办事。
那这些人要怎么吃饭?肯定得换西津粮票啊。
有市场需求,就有市场供应。
黑市里自然有专门做这种生意的贩子。
卢少婷之前一直找人家换粮票的,算是熟人了。
这回为了自救,她毫不犹豫地举报了人家。
嗯,现在这种黑市交易行为,叫投机倒把,是重点打击对象。
公安依据她提供的线索,抓到了条大鱼,后面还串了好几个虾米,直接完成了今年的KPI。
叶菁菁收到公安转交给她的100块钱跟50斤粮票时,听说了这茬,不得不承认:到底是女主啊,当真有气运在身上。
但她真不甘心,脸上也没办法好看:“就这样了?难道一点教训也不给她吗?”
“当然要给教训。”公安强调,“领导决定了,让她跟你爸爸,一起拘留20天。。’
“才20天啊!”叶菁菁不满,这未免也太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了。
公安无奈:“这已经是严肃处理了,本来就讲不清楚。谁让他是你爸爸呢?”
事实的真相是,卢少婷的爹妈一个在机械厂,一个在副食品店,都是好单位。
他们干了几十年,怎么可能没自己的人脉呢?
这时代是典型的人情社会,关系托关系,最后上面领导打招呼,既然确实性质存疑,那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再抓着不放了。
公安虽然没明说,但叶菁菁也懂人情世故,只能勉为其难接受。
可她心里头还挂着一桩事:“那范哲兵呢?难道他就没事了?”
“哎呦,你不要这么着急呀。”
公安又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叶菁菁,“这是你的钱跟粮票。”
叶菁菁都惊讶了。
哟,没看出来呀,范哲兵对卢少婷居然是真爱。
让这个自私又贪婪的男人,掏出腰包,可不是件简单事儿。
她都忍不住要自我反省了,她不该戴有色眼镜看人。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渣男贱?女的爱情也是爱情嘛。她应该承认物种的多样性的。
公安趁机教育年轻姑娘:“你可别想的他太好。他纯粹是为了他自己。”
江城派出所的民警对着顽固不灵的范哲兵也很头大,一开始,公安拿他前妻的命运,试图勾起他的良心。
结果人家一点反应都没有,完全不管卢少婷的死活。
他最后为啥没扛住呢?因为高考。
高考是要自己报名的。
他人在派出所关着,上哪儿报名去?又要怎么复习?
江城派出所的警察也是妙人,抓住他的这个心理,不停地施压。
结果他就扛不住了,交出了钱和粮票。但关于学习资料,他一口咬定,实在找不到了。
也是他运气好,他家所在的街道领导晓得他要参加高考,认为应该关爱高考生,帮他讲了好话。
所以最终,他被批评教育了一顿,又重获自由了。
叶菁菁暗自磨牙,麻蛋!这就是主角光环吗?
世界永远对他们充满爱。
但事已至此,叶菁菁也知道无法转圜了。
毕竟,做贼的人是卢少婷。
她都没有被进一步处理,要是严厉惩罚范哲兵的话,这件案子又该如何定性呢?
“好吧。”叶菁菁心不甘情不愿地收下了信封。
公安又苦口婆心地劝她:“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你好好考试,给自己争一个光明的前途,不用在泥潭里头跟人打架,没意思。”
叶菁菁闷闷地谢过了公安:“我知道了,谢谢您。”
公安笑了:“好,那你好好学习吧,在这里签个字,我就不打扰你了。”
叶菁菁签了名,掉头返回食堂的图书馆。
王凤珍他们好奇得脖子都要长三节,一看她回来,迫不及待地围上来:“哎哎,公安找你干什么呀?”
“我们家遭贼了,公安给我送追赃的结果。
哇!
图书馆立刻响起了嗡嗡的声音,工友们议论纷纷。
现在的小偷好猖狂哦,还没到年底,就跑到人家职工宿舍楼去作案了。
叶菁菁没解释,直接伸手压了压:“好了好了,我们开始上课吧,都把讲义拿出来。”
上什么课?上政治课。
呵呵,她一个理科生给高考生上政治复习课,当真是迫于无奈呀。
不管薛琴怎么动员,职工子弟学校的老师,都只愿意给自己学校的应届生复习。
理由还是现成的,他们也不知道复习什么内容才对。
叶菁菁只好自己上。
因为1977年的高考,分文理两科,文科考:政治、语文、数学、史地;理科考:政治、语文、数学、理化,考外语的加试外语。
这就意味着,语文、政治和数学,不管你考文科还是理科,都必须得考。
叶菁菁敢上这个讲台。
一来是因为她手上有书,青年自学丛书。
二来她穿越之前,刚刚通过了保研考试。众所周知,研究生考试不管是保送还是考,政治都是跨不过去的科目。
而且,叶菁菁还有个秘密武器,她系统地看过毛选,总共看了不下五遍。
为什么会如此逆天呢?
那必须得提起一个app,名曰:工。
众所周知,这是好多单位职工必须得学的项目。
而且有些单位领导特别卷,还是要搞排名,分数排在后面的人要公示,活像犯了什么罪过一样。
非常不幸,叶菁菁她小姨工作的大学,就是这样的单位。
小姨日常教学科研,四处开会,忙不过来。
刷分的任务就分给了叶菁菁。
刚好APP上有毛选,她就本着刷分的心态开始看。
一开始她是当成近代史看的,虽然她是理科生,但她还蛮喜欢历史的。
小时候,《上下五千年》都被她当成故事书刷了。
后来看着看着吧,她越琢磨越觉得有意思。
所以到最后,她干脆帮她姨爹也把分给刷了。
现在是1977年,现任主席号称继承了前任主席的遗志,改革开放还没开始。
叶菁菁相信,高考政治的主流依然是毛选。
当然,她也紧跟时事,虚心向职工子弟学校的老师请教。
人家勉为其难,给了她四个认为很有可能会涉及到的考点。
一个是今年刚召开的十一大的路线。
一个是去年的大事件,揭批“四个人帮”。
另外就是传统项目:马列主义基本知识和党的重大方针政策。
所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叶菁菁自己前脚自学的内容,后脚就敢对着录音机和整个图书馆的工友,激情开麦。
她怕个鬼呀。
要是她复习错了方向??
没看到吗?她连自己都坑了,又没故意诓你们,你们还想咋样啊?
叶菁菁就这么大喇喇地开启了她的政治老师生涯。
她讲完了十一大的路线,端着保温杯开始喝药茶。
谢天谢地,喝了这么长时间的中药,谢老大夫终于大发慈悲,表示她可以不用继续熬中药了,每天喝药茶就行。
药茶吧,其实也苦,苦到舌头根,苦得要命。
但喝药茶方便呀,起码不用谢广白一天两趟给她送中药汁了。
说实在的,她挺不好意思的,因为她要参加高考的事情,现在那个急救培训,只能谢广白自己一个人承担。
再让人家天天跑来跑去的,实在太过意不去了。
叶菁菁吨吨干完半杯药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精神了,被苦精神的。
她清了清嗓子,准备继续说下去。
厂办的林主任过来了,他冲叶菁菁点点头,招呼了一声:“朱向东,你出来一下。”
被点到名的工人,满脸茫然,跟着出了图书馆。
叶菁菁没当回事儿,继续讲课。
结果她讲了不到五分钟,外面突然间传出怒吼:“凭什么不让我高考?我算什么三种人啊,我都是紧跟中央路线走的,要错也不是我的错!”
叶菁菁被吓了一跳,课也上不下去了。
因为林主任的嗓门一点也不比工人低:“你喊什么喊?当初事情不都是你自己做的?”
图书馆响起了嗡嗡的声音,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
叶菁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下讲台,问坐在第一排的薛琴:“怎么回事儿?”
薛琴到底不愿意彻底放弃高考的机会,只要有时间,就跟着一块学习。
她表情复杂,压低声音跟叶菁菁解释:“朱向东当初是咱们西津的造反的头头,去开过会,受过四个人帮派的接见。”
叶菁菁不明所以,这又代表什么?
闹革命的时候,讲的就是造反有理呀。国家领导都这么说,难不成紧跟领导还错了?
薛琴无奈极了:“你可不能变成书呆子,他都已经被接见过了,那就是三种人啊。”
所谓的三种人,是揭批四个人帮派之后提出的概念。
简单点讲,就是认为跟那四个人有关系的。
薛琴一边给叶菁菁做解释,一边在心里头偷偷叹气。
果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初朱向东可是造反派领袖,多少人的偶像和学习榜样。
现在呢?
其实她私心认为,比起被四个人帮派接见过这样的历史污点,真正让他被划分为三种人的理由,她更倾向于,是67年的时候,朱向东带头领着厂里的造反干将们抄了当时厂长的家。
嗯,不是三厂而是总厂,那会儿还没三厂呢。
只能说他倒霉吧。
那时候,抄家是主流,全市的学生和青年工人,起码有一半人参加过抄家。
当时这是中央支持的,是被鼓励的,是被表彰的。
但不幸啊,人家起复了,现在不就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了吗。
可这种话,打死薛琴,她都不可能说。
她看叶菁菁发呆,伸手推了她一下,告诫道:“你可别多事。”
叶菁菁摇摇头,没说话。
她只是在心里头感慨,她记得她大学教授说过一句话:最可怕的不仅仅是那场运动,更是以那场运动的方式反那场运动。
图书馆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带着惊惶:“不会说我们也是三种人吧?”
要知道,在大革命卫兵是学生和青年主流,它的地位相当于共青团。
没加入其中的,是家庭成分不好和落后分子的象征,是被人瞧不起的。
在场的青年工人们,有一个算一个,起码有八成以上,当初都是卫兵。
图书馆的气氛瞬间凝滞了,人人都面色凝重,担心起自己的命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