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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就算生吞活剥，那也是上赶子地巴结你，你不正好享几天清福，尝尝这做主子的滋味。”云霁瞥眼看着小果子，嘴角微扬地揶揄他。
“哎呦喂，我的公子，您可行行好，小的还要守在您身边，看着您登基大典，看着您迎娶韩姑娘呢！至于旁的事，小的不想，更不敢想哪！”
“臭小子，油嘴滑舌的。”
“公子啊，时候不早了，您不如更了衣，早些歇息吧？我看再过几日，这给您更衣的宫女，便也用不上了……”
云霁强装严肃的神情再也板不住了，大大的笑容从脸上绽开来，为了小果子这一句祝福，他都不得不加紧速度，迎娶惜灵回宫了。
“好了，睡睡睡！”洒洒脱脱扔下一句，云霁站起身来，看小果子去传宫女来伺候自己更衣就寝了。
服侍着云霁睡下，小果子与宫女纷纷退出寝殿。薄纱帐幔垂下，东宫寝殿中灯火渐次暗去些许，只余下最适宜睡眠的那些昏暗的烛火。
灵儿……再过几日，躺在我身侧的人，就会是你了，对吗？
看着薄纱帐幔外须臾的烛火，怀着期待，云霁终于沉入梦乡。
大焕皇城外十里地的位置，一个氐首领打扮的男子，坐在营帐之中，眼神中是满满的杀意。
大焕皇帝……
我来了……
妹妹，哥哥来为你报仇了……
两撇胡子在唇畔纹丝不动，黝黑发红的皮肤，正显出在草原上日夜奔袭的男儿本色。
这氐首领，不是擢鹰，又是谁？
想到明日残忍杀戮的场面，擢鹰唇边，勾起一抹邪笑。
一团黑气自他身后渐渐升起，将擢鹰整个人笼在其中，而擢鹰，还沉浸在自己的美好幻想之中，对身后发生的一切，浑然未觉。
一辆马车以不算太快的速度在大道上奔袭，向着大焕皇城的方向而去。张鵆知道，自己必须快点，过了辰时，皇城内的守卫便会牢牢把住城门，即便自己是当朝丞相之子，也须等到登基大典之后，方可进入。而那待到那刻，一切，便为时已晚。
烈迟洪拓眼瞅着窗外，烈炎王城上空的天变异象，一边疑惑着国师今日卜算未明的结果，一边担忧明日烈炎对大焕的战局。明日的一切……皆不可知，这位平日看来英明神武，无所顾忌的君王，此刻却是穿着睡衣，坐卧榻边缘，迟迟不肯入睡。
丞相府的灯早已熄了大半，一副整装待发的肃杀之气飘荡在丞相府上空，连打更的人经过了，脖颈后的汗毛都不由竖起。张竟早已摸摸索索上了床，整个人却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翻来覆去睡不着，身侧的丞相夫人，也被他的焦灼之气沾染，跟着翻身。夫妇二人就这般盯着天花板，大眼瞪小眼。
“夫君……”
“嗯？”
“我……我怕。”
张竟翻过身，面对着夫人。
“夫人莫怕，”张竟一只手搭在夫人肩上：“待到明晚这时，睡在皇宫龙榻上的，便是你我二人了。”
“……”张夫人眸子看着张竟，不再说话。这么些年了，自己夫君的野心，她又何尝不知？此番他虽未将细节过于言明，可即便他不说，她依旧知他心中所想。
难道，他就从未想过，若是败了，又将如何？
不，或许，他是想过的，所以鵆儿才会带着妻儿，离开丞相府，躲在皇城之外。
那么……便愿……若真的天不遂夫愿，鵆儿从此能够隐姓埋名，将张家骨血，好好延续下去罢……
哎……一将功成万骨枯，古往今来，多少本无皇命的人，因着自己心中那点权欲，将身家性命、妻儿老小，甚至整个族群的性命弃之不顾，用后半生作为赌注，只为离那龙座近一点，再近一点……而最后得到的，与他们失去的儿孙绕膝，山水田园相比，又真的值得吗？怕只怕是，每个人心中，都自是有一杆秤在的吧。
不再看张竟，躺平了身子听着身旁人的翻来覆去，张夫人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想了许多许多。
她，终究是个女子，不能左右夫君的想法。既是嫁了他，那么从此，上天入地，或是吃糠咽菜，甚至命赴黄泉，她这一生，也都只能随他而去了罢。
窗外的星星点点，在墨蓝的夜空中闪耀。它们就那般亘古不变地，站在那儿，看着这尘世间发生的纷纷扰扰，血雨腥风，始终保持一个清冷的微笑。
这人世，还真的是神秘莫测啊。
这样想着，张夫人，渐渐觉得眼皮沉重，坠入梦乡。
这风雨欲来的前夜，必定难捱。
这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的夜，对所有人来说，都难眠至极。
“呜，呜，呜～”嘹亮的号角声，在清晨伴着初升的阳光而出，响彻整个烈炎与云起的营帐，也吵醒了驻扎在暗处的擢鹰军队。
“快，快！”军营中的所有士兵马不停蹄地起床、穿衣、洗漱，匆匆用罢炊事兵天还未亮便起来准备好的早饭，收拾行装，撤掉营帐，随着马儿，向大焕皇城的方向进发。擢鹰部队，则身着大焕军服，一路潜行，紧随烈炎云起联军之后。
堂堂氐王自是不愿如此藏在暗处，可在与张竟商议过后，在大焕的地界，他们孤立无援，既然烈炎云起联军要来与大焕一战，他们还是选择螳螂捕蝉，最为明智。草原的汉子不喜用计，都喜欢真刀真枪地干，为此，在隐蔽埋伏前擢鹰还好好对部下做了一番思想动员工作的。
弱肉强食的时代，人们只会记得谁赢了，根本不会有人去追究，他究竟是怎么赢的。男儿的骨血，的确是要撒在战场上才最为豪迈，可若是能好好地活下去，才是这个时代，对胜利者最大的馈赠。
这一战，擢鹰只要赢。
行军路上，烈炎云起士兵想到马上便能将过往的屈辱通通洗去，所有人不由在脚程上又加快了几分，每个人都是一副群情激昂的模样，仿佛一大早便被人揪起，捏开嘴巴灌了一碗浓浓的热鸡汤般，杀戮的热血，在每个人全身疯狂涌动，腰畔的刀剑，早已在此刻变成了蠢蠢欲动的、嗜血的猛兽。
而想到马上便能坐收渔翁之利的氐军，亦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自鸣得意，脚步不紧不慢地跟着烈炎云起两军，只要不被他们发现便可。
青芒一行虽已能全然化作人形，碍于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却又不得不都委委屈屈地落在惜灵身上，那身银得发亮的铠甲，确令所有人瞩目。
旁的人以为这是自家主将不知从哪搞来的一身压箱底的装备，直到大战在即才舍得穿在身上，唯铭澈与程青看出，这全身装备的外形与之前并无二致，偏偏颜色变了，想必是惜灵的幻灵之术起了些许的作用，也未可知。
“周将军。”铭澈驾着马儿走在惜灵右侧，低声道：“你的功力，又上升了？”
“嗯……我也不知，白风竟有如此能耐，在功力上涨的同时，它能将所有人化作与他一并的颜色。你看，这身装备如何？”惜灵先是低调谦虚的口吻，说到自己这身装备，她又实在掩不住心中喜爱，偏头对铭澈一笑，稍稍炫耀了起来。
“好看啊，实在是好看啊！我何时才能有这样一套华丽的装备呢！？”铭澈微笑，不及回答，却被惜灵身后的程青抢过话头，他那一阵带着羡慕嫉妒恨的酸溜溜口吻，只逗得铭澈与铭澈身后的李初珺忍俊不禁。
“好啊，待此次战后，你随我归隐，入了我莫荡山门下，我教给你幻灵之术，到那时……想要多少套这样的铠甲，都全凭大哥喜好了。”惜灵抿着嘴，不知为何，突然便想对程青打打趣。
“哎呀，你这丫……坏蛋！哼！”程青一个大男人，竟教惜灵逗得没脾气，若是让莫鸢知道了，只怕是要将程青好好笑话一番的。
经过惜灵这么一逗，原本有些肃穆的氛围，立刻轻松了下来，众人率领大军，浩浩荡荡抵达了大焕皇城脚下。
这一路竟然没有丝毫士兵阻挡，不禁让所有人奇怪。
看来，大焕的这帮老臣们也害怕奇袭，便索性将皇城附近范围内所有精锐的部队纷纷调至皇城脚下，严密死守了。
守得住吗？惜灵扯扯嘴角，轻蔑一笑。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隐姓埋名，带着血恨与屈辱离开这儿的丫头片子了。
如今，她有朋友，有实力，还有一帮愿意陪她出生入死、赴汤蹈火的同伴。
张竟，狗皇帝，等着吧，今日，我韩惜灵，便来到皇宫大殿内，亲自取下你们的狗头，慰藉我亡父在天之灵！
铭澈与惜灵对视一眼，勒住缰绳，二人高举右臂，所有军马在身后跟着停驻，一时间，马儿嘶鸣声此起彼伏。
对过的护城河背后，气势恢弘的大焕皇城城墙边上，是乌压压的人头，铠甲精密的大焕士兵站得整齐，手中长矛弓箭一应俱全，箭头上甚至粘连着火种，只待敌军开拔，箭矢便会如火雨一般，向着联军而来，届时，想必伤亡惨重。
城墙脚下，一排盾兵防护精良，青铜大盾将所有兵士掩在其后，教人看不真切，那背后究竟隐藏了多少士兵。
反观烈炎云起联军这边。
攻城车排在最前，大石块已然装好，只待自己主将一声令下，巨大的石块便会与对方的火箭在空中相遇，以巨大的碾压之势直冲对方城墙，叫他们不战先乱。
惜灵程青与铭澈初珺各带一批精锐轻骑，皆是手执长矛，做大杀器。且惜灵这边，由于是攻方，且每个人都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来到这里，根本没有准备防守军，仅仅靠着铭澈带来的那些盾兵，惜灵认为便已足够。
轻骑之后，还是中等重量装备的步兵。每个人此刻摩拳擦掌，都如同红了眼的屠夫，而对面的大焕兵马，在他们眼中，此刻便如同待宰的羔羊。人人皆知，再过一会儿，大焕的护城河外，便会被血迹蔓延，成为一个人间炼狱。
大焕军在城墙上吹起号角，擂起战鼓。声势之浩大，在内城人听来，却只是新帝登基的礼节之一罢了。
盾牌中央，豁开一个缺口，一个人骑在高头大马上，手中的剑直指惜灵铭澈。
正是之前见过的贺维。
呵。果然派了他。
惜灵与铭澈对视一眼，皆是会心。
看来，大焕当真无人了。
并非是说贺维实力不济，而是与当年的韩世宏相比，眼前的贺维，显然太过稚嫩了。
“来者何人！”贺维高高举起手中利剑，明知故问却又不得不问道。战场上的规矩，即便你知晓对方是何人，两军会面时，却仍然是要问上那么一问，再喊上那么一番话，增添己方士气的。
“烈炎，云起联军！”惜灵铭澈对视一眼，二人纷纷用高亢的声音答道。
“意欲何为！”贺维继续追问。若是可以，他真希望能通过对话拖住对方，好教新皇至少能完成登基大典。
“呵，意欲何为？”惜灵像是听了什么可笑的笑话般，看看铭澈，又看看对面的敌军，仰天笑了起来。
“意欲何为！意欲何为！我，意欲踏破皇城，毁了大焕！这答案，你可满意否？”
想不到敌军将领刚一上来便如此气势逼人，贺维也是瞬间一个头三个大。
原本指望动动嘴皮子拖延的战术，看来也是不奏效了，对方如此狂妄，自己此刻倘若不应站，必会挫了己方士气。
“好狂的口气！我大焕百年基业，岂是你一届黄口小儿说毁便能毁了的？我倒要看看，你准备如何来毁！”
说罢，贺维振臂一呼，喊道：“弟兄们！保家卫国的时候到了，今日有多特殊想必大家都清楚！让我们一起把这些贼子杀戮殆尽，赶出大焕！”
“杀戮殆尽！赶出大焕！！！”被欺负到自家门口的大焕士兵们当然也是一腔保家卫国的热血，此刻听着自己将军振臂一挥，所有人都跟着举起手中武器高喊，只待贺维手臂一落，城墙上的火雨便如离弦的火鸟，扑扇着翅膀以极快的速度向烈炎云起联军冲来，攻城兵赶忙拉动机关，巨大的石块慢火雨一步，在半空中截获箭矢，箭矢纷纷坠落在联军前二十米之处，而攻城车射出的巨石之力却丝毫不受阻挡，带着巨大的后坐力，直直向大焕城墙上飞去，霎时间，城墙上的士兵被砸到一片，带着惨痛的叫声，乌压压倒下一片，很快便有人将他们拖到一旁，接过散落在地上的弓箭，整齐地补充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