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笔趣阁小说网】biquge345.com,更新快,无弹窗!
然,驻目观看,火光围着纸伞,竟渐渐形成一条灼目的火凤,带着凤鸣九啸,围绕无边无际的天空,悠游翱翔。
凤翅所过之处,火光似将紫红色的天空烧开了一条裂缝,待火凤绕过一圈,天上的紫红瞬间被灼烧,太阳刺目的光芒就此射入,原本湛蓝的天空,亦显露行迹。
王宫内外所有慌乱的人们纷纷停下脚步与哭喊,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天降异象,张大了眼睛楞在原地。
原先笼罩烈炎王城上空的紫红色云雾已尽数退散,天,仍旧是烈炎往常的天。
火凤似是满意般地掠过王城上空,消散于无边无际的天边,直到消于须弥。
“啊!太阳出来了!王城恢复了!咱们不用搬家了!”百姓中爆出热烈的呼喊声,所有人将包裹丢到空中,与身旁相视的不相识的人紧紧相拥,喜极而泣。守卫的士兵心中压着的巨石就此落地,相视而笑。
至于烈炎王宫中,宫女太监哪里顾得上平日的礼节,抱住身旁的人,兴奋得直跳脚。
祭台周围,所有人被方才的景象震得说不出话来,幽儿却似无事般,双手交错,收起手势,鼎中烈火顺势而灭,只剩下祭台四周的猎旗仍在随风飘扬。
“啊!太好了!”待幽儿微微一笑,缓缓走下祭台,周围的人才回过神来,抱住身边的人,兴奋大叫,但顷刻,又回复礼节,瞬时安静下来。
“父王……”莫鸢喜悦地偎在烈迟洪拓身侧,烈迟洪拓伸出粗壮的胳膊,将莫鸢紧紧搂在自己怀中,一双老眼中,有激动而又喜悦的泪花在闪烁。
“父王的好鸢儿!”
幽儿款款向烈迟洪拓走来,一步一寸,腰肢扭动间,竟带着孩童没有的无尽妩媚。
“王上,做法完成,异象已除,王上可不必再忧心了。”口中吐出的,绝非一个孩童所能言语的成熟。
“好……很好,本王,该如何赏赐你呢?”松开莫鸢,烈迟洪拓灿烂地笑着,一步步走下台阶,迎着幽儿而去。
“王上……除去天上异象,本就是小女分内之事,又何来讨赏之说呢?不过……倘若王上真的想赏,那小女,倒是有一物所求,只怕王上,不舍得给呢。”幽儿此刻眼波流转,言语中,尽显妩媚妖娆。
“哦?你放心,我烈炎虽比不上大焕繁华,云起富庶,但我烈炎的宝贝还是有不老少的,丫头你若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便是了!”
“那么,我便要……”俩人已然走近,一大人一小孩,呈现面对面的趋势。幽儿天真地仰头望向烈迟洪拓,只在下一瞬间,眼底嘴角,尽显恶毒邪魅之笑,足间点地,小小的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腾向空中,却在下一秒,手中纸伞变作利剑,直直向烈迟洪拓腹部刺去。
“你!”
“父王!”
“王上!”
烈迟洪拓大为惊骇,万万没想到,一个如此柔弱的小孩,竟会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利剑刺入自己体内。
“咳……”一口鲜血自烈迟洪拓口中喷洒而出,莫鸢与众臣上前扶着他的身体,而幽儿,早已腾在半空之中。
“父王,父王,你怎么样了?”烈迟洪拓倾颓欲倒的身子终是支撑不住,落在了莫鸢赶来的怀中。
莫鸢不敢去摇晃父王的身子,生怕这会让他伤势更重,只一遍遍无助地唤着父皇,泪水肆虐之时,这才想起叫御医。
“快,快,把宫中所有的御医都传来!把,把我王兄也叫来!”清明的神识终于回到莫鸢脑海。
“你,你究竟为何,为何来到驸马府,为何藏在我身边,今日种种,又是为何!?”怀中紧紧搂着父王,莫鸢怨恨的双目投向腾在半空的幽儿。
“呵呵,还要多亏了你啊,我的好姐姐,若不是你带着我来到王宫之中,我又怎么有机会接触到烈炎国最尊贵的王呢?不怕告诉你,这几日的天之异象,正是我所为,当然是要由我,来亲自破除了~”小小的身体,肉嘟嘟的脸庞,口中所语,却是如恶毒的穿心利剑,直刺莫鸢心怀。
“为何,我对你那么好,为何你要如此对我,如此对父王!?”莫鸢不敢相信眼前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曾经那个粉嘟嘟的可爱娃娃抓着她手指摇晃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怎的就变成了如今这般景象!
“好姐姐,要怪,就怪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爹爹说得没错,来到烈炎,只要找到你,便总能有机会杀了烈炎王。呵呵~人间将乱,四界将乱,我呀,多谢姐姐这些日子的照拂,有机会,咱们还会再见面的~哈哈哈哈!”说罢,伴着震痛人心的尖利笑声,幽儿的身形,在空中化作一团黑气,随风而走。
“孩子……”烈迟洪拓宽阔的大手拂上莫鸢的面颊。
“别,别难过……父王活了这辈子,有你母后,有你和你哥哥,有这些肱骨之臣,有国家的安泰,父王已经……已经知足了……你,你要辅佐好你哥哥……治理好烈炎,保护,保护我们的子民……”烈迟洪拓一字一顿,呼吸愈发难捱。
利剑缠绕着黑气,烈迟洪拓的腹间已被渲染得越来越黑,他的身子,犹如被一只黑洞所吸引,即将坠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御医,御医呢,怎么还不来!我王兄呢!?”莫鸢疯狂地哭喊着,痛哭声,只叫闻者动容,身边老臣跪了一地,纷纷抹着眼泪。
想烈迟洪拓这一生,沙场百战,为人宽厚,对待臣民皆是大方、关爱,是烈炎国难得的一位万民景仰拥戴的好王上,不想如今竟落得被人暗害的下场,而这凶手,此刻竟无迹可循。
“孩子,别,别哭……父王,父王不怪你……无论如何,那娃儿,解救了烈炎的一场危机,父王的,父王的生死……与此相比,无足挂齿……”烈迟洪拓的泪水亦涌出眼眶,他不怕死,他只是舍不下这一双孩子,舍不下这万千臣民。可人,终究是要有自己命数的,对吗?既然上天注定要他今日丧命于此,他理应尽快安排好自己的身后事,这国家的未来,还要靠眼前这些老臣,与自己的一双儿女了。
“众臣,众臣上前来,听命……”烈迟洪拓,此刻已气若游丝。黑色的魔气不停在他体内翻搅,冷汗已从他全身沁出,此时此刻,除了难捱的疼痛外,他只感觉全身气血在迅速凝结,一种从未有过的寒冷,正在以极快的速度,遍布他的全身。
“王,王上啊!”老臣们爬着来到烈迟洪拓近前,鼻涕眼泪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我……我归西后,阳煦,继承王位,鸢儿,与众位爱卿,请尽心尽力,辅佐新王,一切……一切就如同……如同我在之时……国家兴亡,百姓安康……众位爱卿,不可,不可有一丝懈怠……”
“……是,王上!”老臣们哭喊着,低低应允。
“你们,你们的声音,太小了……本王,本王……听,听不见……”
“是,王上!!!!”鼻子一酸,众臣强压下心中酸楚,齐齐叩头,高喊出声。
“鸢儿,别……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你是父王的,好女儿,是……是烈炎的好公主……今日之事,不过是父王自己的命数……你可千万,千万莫要责怪自己……”事已至此,烈迟洪拓满心想的,都是要这一双儿女,带着对国家的重担走下去,而非对自己命运的愧疚。
“……是,父,父王……”莫鸢此刻已经哭成泪人,声音断断续续,几难成形。
阳煦带着御医匆匆赶来,越过众人,来到烈迟洪拓身边。但眼见着他腹部的黑洞,阳煦与御医皆知,凡人之力,已无力回天。此时此刻,除非惜灵在,否则,此局无人可破。
“王上啊!”提着药箱的众御医跪了一地,老泪纵横,不想自己服侍了一辈子的王上,竟如此,便要走了,而自己这毕生医术,根本无计可施。
“父,父王,父王你怎么了,你别吓儿臣啊?”阳煦跪在烈迟洪拓身旁,从莫鸢怀中接过烈迟洪拓的身子。
“方才,方才不是还好好的,我还看着天上的异象已除,怎么此刻,父王竟成了如此?谁能告诉我,你们说话啊!!!!”阳煦哽咽着,钻心的痛侵袭他的身体,泪水肆意在面上流淌,未来的君王,此刻如同一个弱小无助的孩子般,眼睁睁看着父亲在自己眼前死去,而无能为力。
“孩,孩子啊……父王,父王怕是撑不了多久了,”烈迟洪拓的神识已渐渐涣散,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左手,颤抖着在空中寻找阳煦的手,被阳煦一把握住,放在自己满是泪水的面颊之上。
“孩子……别再去追究事情的原委,这,这是你父王,逃,逃不掉的命数……你,只需记得,从今往后,你,便是烈炎的新王,烈炎的所有大臣,和你妹妹、妹夫,都会尽心尽力地辅佐你……孩子……这个,这个国家,父王便,交到你手中了……你切记,要勤勤恳恳,做个勤政爱民的,好王上……”
“父王……”阳煦带着哭腔,不停地摇头。他不要什么王位,若父王可长生不老,一辈子安康,他宁愿永永远远只做一个平凡的皇子,守在父王身边,为他分忧解难。
“我的这身体……怕是要撑不住了,待我咽气,你们,你们务必要将我火化……若被妖魔操控,那是我烈炎一代君王的……耻……辱……孩子,”一手抓着阳煦的手,一手抓着莫鸢的手,烈迟洪拓咬着牙道:“切记,我的尸身,一定不能留,不要让父王……被妖魔操控……骨灰,骨灰就……与你们的母后,葬在一起罢……”
“辉月……王后,”烈迟洪拓涣散的眼神看向天空,似是辉月,仍旧如当年般美丽,向他款款而来,伸出了纤纤玉手。
“我,我终于要去和你,在一处了……”吐出最后一句话,烈迟洪拓全身抽搐一下,脑袋歪向莫鸢怀中,全身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般,一代君王,就此谢幕。
“父王!!!!”
“王上!!!!!”
刹那间,祭台旁边,哭声喊声,交错在一处,向着祭台上空,深深回荡而去。
马车咕噜咕噜在道上行着,刚至大焕皇城外,车夫便被眼前景象惊住。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或完整或已成肉块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的尽是一股血腥得令人作呕的气息。
“吁~”不待车夫拉住缰绳,马儿已被此场面吓得长嘶一声,兀自停下了四蹄。
“怎么了?”张鵆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
半夜赶路,直至临近清晨,眼见皇城即刻便到,如意突然剧烈腹痛,张鵆不得不停下马车来,生了火,让她歇息歇息。
这一歇倒好,硬生生,自己的孩子竟在树林间降生,没有产婆在旁,急得张鵆与小粒子两个大男人直跳脚,倒是小绿,稳稳当当地,指挥着二人,最后终于帮着如意,顺利生下一个儿子。
这么一耽搁,便没能赶得上,在辰时前,回到皇城,回到丞相府。
这一路前来,张鵆时时刻刻惴惴不安,一边是妻儿,一边是父母,如此叫他两难的境地,当真是将这堂堂男儿生拉硬拽得,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
掀开帘子,看见满地的尸体,有大焕的铠甲,有烈炎云起的铠甲,甚至还有氐军的铠甲。
大焕军的尸身已被收走,看来,胜负已定。
缓缓走下车子,张鵆已经明白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爹爹……”
“公子,咱们,还往前走吗?”小粒子在耳畔问起,那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张鵆很想说一句“走”,可他知晓,若父亲败了,自己与儿子,便是张家仅剩的血脉。贸然在此刻踏入皇城,无异于送死。
“……咱们,回去罢……”张鵆浑身冰凉。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早在父亲心中对新皇埋下不满那刻开始,野心与权力的欲望,便如一颗雨后的春苗,以不可遏制的态势,疯狂滋长。自己不能挽回父皇的心意,不能说服他放弃野心的争斗。
不能,谁也不能。
“咱们……原路返回吧。”张鵆缓缓开口,抹了一把通红的眼眶,撩起前襟,由小粒子扶着,重新踏上马车。
看着睡得正熟的妻儿,张鵆知晓,从今往后,大焕,再无张家。而他,必须承担起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
“小粒子……走吧。”闷闷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小粒子点点头,拉起缰绳,呼令马儿调转方向,一行人,按原路返回。
血腥的风还在吹着,却散不尽这一日,许许多多人间的悲欢离合。
那些尸体,终将被一点点清理干净,可渗进土地中的鲜血,却时时刻刻提醒着这座皇城,野心与权力这把利刃,所带来的苦痛。
同样的一日,大焕、烈炎、云起、氐,这四个国家,无以计数的人失去他们的亲人、儿子、丈夫、父亲,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无从追循。
风,还在吹着,吹不尽绵延千里的哀思,送这些亡魂,上归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