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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言之有理。”常院长笔直正坐，不高声，却自带长者之风，“云渥书院百年积淀，广育京都青年才俊。正所谓海纳百川，川聚成海，学生各有志向，是为景翰之福。”
吴羌嗤了一声，“志向？”
“怎么，曲公子的志向，就是做个木匠么？”
轻蔑，可笑，荒唐，暗讽，都一一浮在咬字之间。
闻言，曲季央也笑了，直愣愣盯着他的肚子，点了点头道，“吴大人可真是满腹经纶！”
一旁的曲沐宁露出丝丝疑惑，半抬着头道，“可学生看着吴大人坐这红木椅子，用这青花瓷具香茶，穿这镶边布鞋，样样也算称心，原来，这样样都并非大人所愿么？”
换言之——你这么牛，你怎么不坐在外面黄土地上，用手捧冰凉的洛河水喝，每天光脚光屁股上街啊？
“大人心境超脱，曲沐宁自愧不如！”说着，曲沐宁还高高拱起了手。
吴羌凝着眸子看曲沐宁，脸色青白交替，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
林擎听罢，平日里冷静温润的表情绷都绷不住，差点没笑出声来。
常院长默默喝了口茶。
读书人大多自视清高，吴羌可以说是其中的典型了。
“你们，你们少在这插科打诨！你们联手诬陷于我，还对我动手，这事儿今日就要做个处理！”徐录昂着头道。
曲季央呸了一声，“我诬陷你？你脸可真大！我看你是赖人赖上瘾了！”
林擎道，“季央，你不是说你东西上锁了么，他怎么可能在外面捡到？”
闻言，常院长变了脸色。
吴羌回头，看了徐录一眼，徐录拧眉，抬着手指，“你胡说！他明明就放在桌肚下方的！没有上锁！”
“你不是捡的么？你怎么知道他放在哪里？”林擎立刻反问。
“我……”徐录蹙眉，语塞，恍然。
再看曲季央和曲沐宁的神情，他确定林擎是故意的！
“你们——”徐录刚开口，就被打断了。
吴羌语气低沉，眼色冰凉地瞪着徐录，“闭嘴！！”
徐录咬咬嘴唇，捂着鼻子，向后退了半步，闭嘴不说话了。
曲季央毫不掩饰面上的笑容。
曲沐宁站在那里，目光平缓地朝着常院长和白夫子。
白夫子瞅瞅徐录，没有说话。
“常院长。”吴羌转头，“本官今日来此，也不过是做个见证，事情如何处置，还请院长定夺！”
他该提点的都提点了，他就不信常院长真能按照偷盗之罪处理徐录。
他送徐录来这读书，可不是让他背着一个偷东西的骂名给人赶出去的！
话里话外，就是摆了脸子，让常院长看着办吧！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常院长坐在上面，单手抚在桌角，黑灰色的长袍垂落，沧桑的眼角看不出思绪。
这是要常院长来做这个坏人了？
曲沐宁微微勾唇，上前半步，“常院长。”
“学生以为，此事既然也找不到证据，愿意听从常院长的处理！”
“既然吴大人要做此见证，那学生与家兄自当也请家中长辈见证。”曲沐宁道。
吴羌冷哼了一声，一个商户人家，来十个长辈他也不放在眼里。
谁知这时曲沐宁又接着道，“但学生自有品阶在身，今日在此，愿同家兄为鉴！”
换言之，就是说我曲沐宁是御封的县主，吴羌今日要怎样，我都会记下来。
而此时，受了她的启发，林擎也开了口，“院长，夫子。学生也愿请家中长辈见证！”
什么？
这还得了？！
林擎请谁来？他爹御林军统领？还是他娘御封的楚国夫人？
曲沐宁垂手，浅笑。
以林擎的性格，若是徐录求他，倒是胜算更大。可偏偏徐录和吴羌以为，这事儿最主要的是按掉曲季央，其他的就好处理了。
可吴羌不知道，为什么林擎就这么和徐录刚上了，以及不惜彻底得罪他御史中丞大人了？
徐录半黑着脸，在林擎摆出的绝对实力面前，没了声响。
谁人不知，御林军统领不混是个正三品的职位，且没有多大的实权，全听皇上的指挥。若是光说官职，还比不上可以弹劾全朝文武的御史中丞吴羌。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御林军统领林宕，官不大，但是是皇上的心腹。
吴羌要跟他刚，最好是当堂撞柱死谏，否则还要反受其害。林宕真要是来了这云渥书院，这事儿想瞒兴景帝都瞒不住……
方才曲沐宁说什么来着，她善宁县主，今日也就在此作证？
居然能被这丫头摆了一道。
一直没有出声的白夫子抬眸，悄无声息地瞅了一眼方才还趾高气扬的吴羌。
只是一个对视过后。白夫子突然开口道，“常院长，的确应当如此。”
“咳咳咳……”吴羌放下茶杯，轻声咳嗽了几声，“常院长！”
常院长抬抬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示意御史中丞莫要喝茶呛坏了自己，“大人请说。”
吴羌恢复了呼吸，这才侧目，看了一圈，最后对着常院长道，“这……各执一词，又是孩子间闹的别扭，怎好惊动御前……”
“吴大人说的是。”常院长继续道。
“这徐录定然有错，还请……院长先行处理，待到回去以后，我再当……好生管教！”
常院长面不改色，“吴大人言之有理。”
而后，吴羌露出了极其难看的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常院长大手一挥，罚了几人各自不同的抄书任务，其中曲季央和徐录最多。
谁知林擎还高高举着手道，“院长，夫子，学生要与曲季央同样！”
常院长眉心直跳，摆摆手应下，这才让几人退下。
出至中院，曲沐宁脚步轻快。
“四哥，快快收拾，下午回家。”
“嗯。”曲季央怏怏道，“就是徐录那家伙，应当踢出书院才是！”
“我也这么认为。”林擎跟着道，“但是，我们也没有证据。”
“唉！”曲季央叹气。
但凡是能够拿出手的证据，林擎就非得要让徐录身败名裂，一蹶不振不可，到头来，御史中丞一通搅屎，倒是给他们几个同样惩罚了。
两人有些垂头丧气地靠墙走着，曲沐宁随后。
